喧哗的声响不断响起，像是浪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从四面八方不断袭来，冲刷所有人的头脑，将他们拖入狂欢的海洋。

明亮的灯光在光滑的地面上反射，抚摸着吊顶上的浮雕，跃动在筹码与金币之间，最后流入酒杯之中，为冰块镀上一缕金边。

淡雅的香气就像是舞女身着的纱幔，朦胧又确切，总是会让人遗忘，却又总是能引人流连。

诺卡正躺在精心准备的躺椅上，手边放着淡黄色的免费酒水，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椅子的扶手。

他的这幅姿态在这处角落随处可见，玩累了的客人全都是这样窝在这里，稍稍放松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还能顺便欣赏免费的表演。

无需担忧未来，无需纠结过去，只需要尽情享受当下就好。

这里的椅子明显下过心思，连瑞尔族的需求都有考虑到，甚至还分出几种尾巴的样式，保证没有人会在这里让自己的尾巴难受。

诺卡还看到几张小一号的椅子，完全不是属于成人的身形。

“那是给矮人准备的。”

在维尔德说完这句话以后，诺卡就看到一位拖着黑色长须的矮人走到椅子旁边，踩着矮凳翻到了那张躺椅上。

还没等那位矮人躺下多久，就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位服务人员，捧着热水、梳子以及肥皂，以一种诺卡无法理解的方式为那位躺着的矮人打理起胡须。

竟然没有一滴水滴到衣服上！

“其实这里也会给瑞尔族提供梳毛服务。”维尔德同样看到了那副场面，对着一直在观看的诺卡说道，“不过我们目前消费的金额还不够，没法享受这样的服务。”

诺卡有点怀疑，维尔德是不是误以为他在羡慕这种事情。

不，他丝毫不羡慕。他只是好奇这里的工作人员是怎么靠着组合起的小法术，悬空替人打理胡须的。

而且虽然说消费的金额不够，但他们也已经拿出五枚金币去交换筹码，已经抵上他们一天的房费了！

不过，在他的努力运作下，那堆五枚金币换来的花花绿绿的筹码，成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只能换回四枚金币了。

虽说他们本来的目的也不是赚钱，不过这样亏钱总归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只是……

“你怎么知道消费还有额外服务的？”诺卡转头看着靠在旁边椅子上的精灵。

大家都是第一次来拉格因，没道理对方比自己了解更多。

“你兑换筹码的时候不是给了本册子吗？那上面都有说明。”

诺卡这才拿起那本集合引导、菜单以及介绍的册子，翻看起上面的文字。

拿到筹码以后他就学着其他人冲到最近的赌桌上，完全没去管什么册子不册子。正好，现在可以算是他们定下的休息时间，也能了解一下这家奇妙的赌场。

虽然把赌博当成上班也挺奇妙的。

这本做得像是礼仪准则一样的册子，翻开的第一页就用高雅的字体写着些不那么高雅的内容。

全部都是消费到不同水准便能拥有不同的等级，而每种等级也都能享受不同的服务——

完全就是在催促着人在这家赌场更多消费，字词之间充满金钱碰撞作响的声音。

即使这上面用的都是清新高雅的名字，但这并不能改变这种事实。

而且，赌场在这之中并没有任何逼迫，只是将好处吊在众人面前，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口袋反过来……

如果自己的口袋不行，那么翻别人的也是一样。

诺卡看着写在下方的“推荐他人者，亦能享受受荐者消费额度以及其他优惠”这句话，立刻明白过来塔格先生当初为什么这样尽力推荐了。

这可真是了不得的手段，完全是要榨干赌徒的每一分价值。

诺卡转身在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感觉自己和被榨干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这舒服的躺椅完全是在引人堕落，只要躺在上面就让人不想起来。

虽说训练巴维尔的是维尔德，但想要改变一个人战斗的习惯，通常需要长时间的练习才行。

不过恰好，他们有一位精通“复原术”的法师，还是有些办法能用来取巧的——

比如依靠实战来加速这种速度。

不得不说，少年人的精力确实旺盛。虽然一直是被维尔德单方面压在地上虐打，但只要身上的伤口复原，巴维尔就立刻精神百倍，握着武器和维尔德开始下一轮战斗。

相比之下，他这个从一开始念咒施法，到后面累到不想开口进行动作施法，再到最后连手都不想抬起的法师，不得不去感慨时间流逝所带来的力量。

他完全不打算理会摩恩那“缺乏锻炼”的评价，只打算哀叹衰老带来的变化。

这场完全不知道是在锻炼谁的训练，最后的结果还是值得庆贺——巴维尔顺利掩藏掉了自己教廷骑士的那套战斗方法，转而成了一名精通街头格斗术的混混。

……就是不知道这些专门朝向下三路的攻击，符不符合教廷的教义。

暂时解决掉为教廷骑士再找一份工作的问题，他们也该回归正事，趁着中间这打探消息的时间，继续一开始的计划。

比如扮演一个赌博上头输光了钱的家伙，为了能继续留在赌场而选择借款。

这个计划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在知道梅兰尼的那位舅舅和“暗洋”有关系后，他们很难不保证现在这个伪装贵族的身份不会被“暗洋”的人知晓。

一个在伊斯格勒拥有爵位的贵族，竟然会在赌场将钱输光不得不去借钱，这件事情怎么看都很有问题。

他们现在只能物色一下，有没有什么人愿意“出售”自己的欠条，让他们能进行对比。

虽然这家赌场可能不是他们要找的目标，但他相信，能有这种实力给这么多人放贷，全拉格因也不会有几家，一家一家找过去就好。

这个角落可是他特意挑选的，离着典当行十分接近，抬眼就能观察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诺卡觉得，设计赌场的人大概也是这种想法，让那些犹疑着准备离开，享受赌场最后一丝服务的人，能够看到这样一家出现得十分及时的典当行，让他们继续这游玩的旅程。

虽然大门就在典当行的几步之外，但那流光溢彩的装饰显然比光秃秃的一扇门更加吸引人。

这个太过决绝，这个是赢钱回来的，这个……哦，这个是员工。

诺卡看着典当行那不断进出的人群，感觉自己变成了某种人类审查员，给这些来来回回走动的人打上一个又一个标签，然而直到他们规定好的休息时间结束，也没有一个看着适合的人。

最合适的一位大概就是塔格先生的某位朋友，那张脸诺卡还是有些印象的。如果不是后来塔格先生很快出现，诺卡都想上前去买下对方手里的欠条了。

多好的机会啊，诺卡可惜地想着。如果不是塔格先生那一定会和他对着干的做法，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把筹码摸出拿在手上，诺卡无奈地离开舒适的躺椅，走向最近的赌桌——一个赌徒就应该在休息这么长时间后返回赌桌，他会受不了继续听那些筹码拢起又推落的声音。

诺卡是没想过赌博这种事竟然还能按点休息，按点工作的，不过既然提出这种说法的是摩恩，那他还是接受为好。

“高兴一点。”维尔德在他身边偷偷说着，“或者自信一些也行。”

“我可是才把五枚金币变成四枚，怎么想都不应该自信、高兴吧。”诺卡同样从嘴里挤出声音，“我还搞不懂为什么那些人输钱也能这么自信。”

这种纯粹概率的事情只要随便计算一下就能算明白，只要他们长久赌下去，总有输的那一刻，无非是多和少的区别。

这还是庄家不作弊的情况下。

“因为他们赢过。”维尔德沉声说道，“所以他们相信自己能够赢回来，只需要赢上那么一次，过往的失败就没什么重要的。”

“可他们又会把钱扔回来……”诺卡沉下眼眸，“然后输个精光。”

他想到了沃里村的那对夫妇，欺骗着村子里的人，编造着人狼的谎言，一次又一次地将一切输光……

以及最后，连村民们的信任也一并输掉。

虽说这最后的一铲子是因为自己，诺卡倒是没有什么愧疚的心情。

谎言早就铸成，即使没有他这个变量，缺少了人狼这样便捷的借口，这种虚假的表象也总有崩塌的时刻。

他不过是帮他们跳过了这些中间来回拉扯的过程，直接将结果放到众人面前。

而且，由他这个“前人狼”的瑞尔族来宣告这种事情，也能让那些村里人更能接受。

一个外人，一个本来被唾骂的瑞尔族，成为这个揭露真相的恶人，引起村民之间信任的破裂，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被用来怪罪的身份？

诺卡抛接着手中的筹码，最后一下握入手中。

“希望这次能顺利一些。”他对着身旁的维尔德说道，“我可不擅长赌博。”

生活总是充满奇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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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璀璨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