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徐照野都呆在自己的营帐中,有时她就盯着漫天的大雾看,一看就是大半天,直到雾散才悻悻离开,晚上就与营中将士闲谈交心。
徐照野发现在他们中发现了一员大将,正是那日她遇到的那个男人,也是在她劝说无果后站出来鼓动军心的那个人。
男人名叫楚兴,曾任游击将军,是马厩中官职最高的人,十五岁从军,如今已经十年,做到游击将军实属不易。
但楚兴对此次行动却并无信心,军中已经传开,原本在楚兴的激励下,众人兴致昂扬,但因徐照野多日无行动,也开始垂头丧气,楚兴便来问:“林校尉,我们何时行动。”
“不急,离七日之期还差几日。”徐照野望着夜晚的星空。
有几颗星星亮的出奇,她突然一笑。
“楚兴,明日整兵,我们该出发了。”
楚兴不明所以,“明日出发,是否太过草率。”
“催我出兵的人是你,我要出兵了,拦我的也是你,楚将军是觉得有何不妥。”
楚兴道:“凡出兵,比使兵强马壮,知地形,识敌情,校尉什么也不知,如何出击,又如何能胜,骄兵必败。”
徐照野转过头,却见楚兴满脸担忧的看着她,甚至对她的决定很不满。
徐照野解释道,“我并非自视甚高,而你们也不值得我骄兵,你们把此后压在我这,我也把命压在了众军面前,你我只能胜不能败。”
这几日徐照野都在看天象,凡辰星亮时第二日必起大雾,而初春的雾大不易见人,时间也长。
鬼涧谷地势狭长,重兵必守在谷口,她并不准备强攻而是分散开来,从四方进入。
而她的杀手锏就是从军械库掉出来的军旗。
第二日天还未亮,徐照野就敲响了战鼓,三百军士身上各带粮草列队于校场前。
她站在高台上,声音如战鼓般雄浑有力,“将士们,今日以后你们将不再是逃兵,你们将会和其他军士一样吃粮响,上阵杀敌,但有一样你们必须要做到,就是把你们携带的粮草送入鬼涧谷中,记住,你们送的不是粮草而是五百军士的命,我们的命和他们的命已经绑到了一起,想像样的活就只能拼命,你们愿意随我去闯,去拼命吗?”
“愿意,愿意!”
三百将士高举长矛,喊出他们的答案。
“出发!”
徐照野将三百人分为三十个小队,依次入谷。
天刚蒙蒙亮,沉重的雾气散在山间,还未等天穹将士反应过来,四方的斥候忽然来报,山谷出现了鲜红的军旗。
驻扎在山涧的天穹大将易福兰,大感不好,便下令调出所有弓箭手射向旗帜所在的地方,又派斥候前去探查。
天穹弓箭手在一番射击无果后,派斥候上前侦查,他们在大雾中摸索向前,徐照野则带着数十人埋伏在两侧,静静盯着他们。
斥候在靠近军旗时拔出刀,就要砍断旗杆,徐照野当即下令,埋伏在两侧的人快速冲出。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得到命令后,迅速出现在天穹斥候身后,一手捂住他们的嘴,不让其出声,然后迅速割断他们的喉咙。
徐照野把手上一人拖回大石头后,对其他人说道:“换衣服。”
就这样他们穿着天穹斥候的衣服在大雾中行进,途中遇到巡查的天穹士兵,因他们的衣服,并没过多阻拦。
徐照野率先带人进入流河,其他小队也都用同样的方法进入,没多时就有两百余人齐聚在流河边。
楚兴到时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两个小队没有消息。
大雾很快就要散了,徐照野甚至不能再等下去,从腰间取下羊皮地图,缓缓展开,她手指一处,“我们现在在这,而虎啸营在上侧,从这到这还有差不过八里,但越往前,天穹人驻守的人越多,我们不要分散,我们从这上去。”
徐照野指着一侧偏僻的地方,地图上并未标记,但徐照野凭多年带兵经验还是看出这边一定有一条可以上谷的小路。这条路,而这条小路是她能找出的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随后他收起地图,带人朝西北方向走过去,他们越走越偏僻,和她料想的没错,众人拨开杂乱的荒草,果然有一条小道蜿蜒直上。
所有人都沿着这条蜿蜒的小道朝虎啸营方向靠近,行至半路,却听到天穹军士吹响号角的声音。
天穹联络的方式有几种,一种就是取犀角挖空,号角声音急促沉重,散在山谷个角落。
大雾已经要开始散了,想必是天穹的巡逻队发现了斥候的尸体。
徐照野带人加快步子向前行进,但还未走上去,就被迎面而来的一支巡逻队拦住。
巡逻队的队正,用摩梭语问徐照野他们是哪个队伍的。
徐照野用摩梭语与他打招呼,并熟络地把那人拉到一旁,“我有事要对你说。”
徐照野右手背在身后,摆出听令进攻的手势,楚兴立刻明白,也笑嘻嘻上前拉住其他兵士。
天穹队正还不明白为何徐照野要说荣语,但看她鼻梁和眉骨并不高挺,突然明白过来,她并不是草原人,还未等他呼喊提醒其他人,徐照野的短刀就已经刺中他的心口。
“杀!”随着徐照野下令,所有准备好的兵士,拔出腰间弯刀砍向脸色发懵的天穹士兵。
“他们在这儿,快来人!”大雾完全散了,山中巡查的斥候,发现了异常连忙大喊。
“往后撤!”
他们向后退至虎啸营据守的峡口,但身后天穹追兵已至,他们拉起长弓,向徐照野他们射过去。
徐照野只能带人边挡边退,天穹的弓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一支又一支射中徐照野带来的兵士。
好在虎啸营的人也察觉到不对,他们列兵出来迎敌,但因徐照野穿着天穹的铠甲便以为是天穹再次进攻,他们提刀纵马向徐照野砍过来。
徐照野挡下一刀,解释道:“我们是程大将军派来送粮草的。”
那人并不信,“有何凭证?”
徐照野扯下铠甲前的兽皮,露出系在身上的鲜红旗帜,“此旗为凭,我还有军令不便拿出,请将军信我。”
天穹的骑兵已经赶来,势要将他们全部杀光。
那将领当机立断,率领身后兵士,冲杀到天穹的先锋骑兵中。
天穹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散阵型,其他骑兵见状不敢再攻,纷纷向后退。
击退天穹兵士后,将领把徐照野带回营帐,他语气凶悍道“有何军令,若军令为假,我立刻杀你!”
徐照野并没有着急,她扯下身上的军旗,慢慢收拢好放于桌案上,才从衣袋中取出军令。
军中所有军令,都由主将下达,传达时以火漆封缄,火漆上还印有程岳的帅印。
将领反复查验,印章完好无损才慢慢打开,他从投军就一直跟在程岳身后,认得程岳的笔迹,从笔迹上看并无异常。
但他还是不放心,从信匣中又取出一封信,亲自对比,良久才道:“林校尉确实是大将军派来押送军粮的,但不知军粮现在何处?”
“身上”徐照野望向帐外士兵,“都在他们身上?”
“身上?”
徐照野点点头,随后下令道:“把铠甲都卸了。”
帐外兵士脱下铠甲,外衣都是鼓鼓囊囊的,他们脱下外衣,前边和后边都系有两个圆形的布袋子。
所有人卸下身上的布袋后,楚兴随即用刀划开一道口子,裂开的口子中不断有哗哗的东西流出来,细看都是白花花的米粒。
“粮食!”看到米粒的士兵大惊,竟然是粮食,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见到一粒粮食了。
所有人都饿着肚子打了半个月的仗,那将领也收起了刚才的凶悍紧握徐照野的手感激道:“多谢林校尉,你们若再来晚一些,我军中兵士怕是都要饿死在这了。”
“快煮饭,军中不能无粮。”
“煮饭!”将领下令,其他兵士将他们带来的粮草搬到后营。
后营的伙夫见到粮食眼都直了,急忙架锅砍柴,火苗升起,一大锅饭很快就被烧好,伙夫叫着,“开饭开饭。”
锅盖被掀开,带着米香的热气扑腾一下涌了出来,所有兵士都围了上来,但没有一个人去抢。
伙夫长先拿起一个碗,盛了一大碗饭递到将领面前:“将军,您先吃。”
那将领笑笑,“今天大家敞开了吃,吃饱饭我们去揍那些狗娘养的,开饭!”
伙夫长得到命令,立刻叫其他人为军中将士打饭。
将领站在兵士一侧,看到每人碗中都盛满了饭,才放下心端起自己的碗走到徐照野身边。
他吃饭很急,就像聂胜一样,筷子扒拉了两下,碗里的饭就剩了一半,徐照野望着他出神,以前聂胜也是这样吃饭的,和兵士们蹲在一起。
他说:“看别人吃饭比自己吃更香。”
“阿胜。”徐照野不知自己唤出了声。
“你叫我。”那将领回道。
“只是看到了将军想到了故人。”徐照野回过神说道。
徐照野送粮及时,将领对她有了感激之情,他把掉在身上的米一一捡起送入嘴里,爽朗道:“什么将军不将军的,你是我兄弟,我叫候羽生,林兄弟不介意叫我羽生,或像你刚才那样叫我,阿生也行。”
“这怎么能行,军中军纪森严,末将只是一介校尉怎么能直呼将军大名。”
“哎”羽生拍拍她,“你救了我们众将士的命,叫我羽生怎么了。”
徐照野拗不过就道:“我还是叫羽将军吧。”
候羽生摆摆手,他要回营帐了,“随你,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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