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04

“你最好别碰他。”我尽可能想让语气听起来不在意,身体却不自觉从椅背中坐起。

“为什么?你不是对他没兴趣吗?”

“做事前能不能动一动你那猪脑子?”

我牵扯唇角,压抑住怒火:“你自己今天才跟我说了这部电影对你有多重要,要是临近宣发前传出点导演和主演的爆料,你拿什么跟你爸交差?”

她满腹不在意:“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传出来了,压下去不就行了。”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我声调一升,她就彻底哑住了。

这个宴北川可是连我都被骗过了,万一是沈家的人,哪儿是岑溪音就泡得动的善茬?

就她那脑子,宴北川玩她跟玩狗似的,不得把岑老爷子的老本都骗干净。

似乎是被我突然的发怒吓到了,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音。

我揉了揉脑袋缓和了情绪:“我警告你,你这部电影我投资了五百多万,我不想做亏本生意。要是你整出来什么幺蛾子让我亏了本,别以为我会看在岑家的面子不收拾你。”

“就只是个小演员而已,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她小声嘟囔,在我准备开口再训斥她的时候连忙抢过话:“行行行,我保证不给你弄出意外,挂了啊。”

“你听不懂人话?我是让你离他……”

电话的挂断音显然告诉了我,对面那人已经不想再听我的唠叨了。

但从她还敢顶在我的气头,吊儿郎当地说出我“小题大做”这种话来看,显然没把我的叮嘱当回事。

我气得往前排的靠椅踹了一脚,我的司机刘杰被我吓得一激灵:“小姐,您、我们……要回去吗?”

刚刚电话开着免提,刘杰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回去个屁,好言难劝该死的狗。

她就最好被姓宴的骗得倾家荡产后哭着来求我,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有没有在沈家的能耐,能帮她把宴北川给收拾了。

沈家那两口子倒是省事了,找了这么根烂黄瓜,爬完我的床,接着爬岑溪音的床,既拿到了我的把柄,还顺手打探了岑家的消息。

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勾引上岑溪音的,没准从进剧组一开始,他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怎么就听了韩旭的话,信了他是个什么清高又穷困潦倒的老实家伙,谄媚明明做得那么有模有样,我居然会大意一时,让这么个脏东西接近……

我胡乱抓了把头发,反正横竖都不能今晚就立刻想到什么折子,不如及时止损,至少不能让岑家的资源也落到他们手上。

我看着岑溪音半小时前发来的定位,匀均好了呼吸拍了拍刘杰的肩膀:“掉头,开回去。”

——

回去路上畅通无堵,没一会就到了目的地,是一家装潢华丽的中餐馆,在过去闲暇的时候,我和岑溪音就常约在这里。

正值晚上生意正好的时间,店里忙得不可开交,空气中弥漫着烟酒、饭香,以及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汗水、油烟味,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我被熏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服务生认出了我,不用吩咐就领着我上三楼的整层独立包厢:也正是因为这家餐馆正好有这么一层设计,我不喜欢人多,所以每次来吃饭都只会选在这里。

不过今天三楼来了不少人,没比楼下的环境好到哪儿去,放眼一望外面全是人头:岑溪音请了全剧组的人聚餐。

我站在楼梯口停住,服务生明白了我的意思:“您稍等,我去找找岑总。”

“嗯。”

她很快融进了人群中去,我刚准备找个地方抽根烟等着她,不远处的一个男人忽然朝我走来:“您是……商总?您怎么也来了?”

“你……”

我手指夹着没点燃的烟,看着那张还算清秀的面孔,努力将这张脸的比对上名字,只依稀记得他是剧组里的一个男演员。

“我叫严鹄,就是剧组里一个跑龙套的,您不认识我很正常,是来找岑导的吧,我带您去。”

他非常识趣的做了自我介绍,伸手主动开路的动作,我跟在他身侧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身高腿长,长相也让人舒心,于是主动问他:“严鹄……哪个鹄?”

“告鸟,鹄。”

他微笑着回答,头也不偏地继续引路,即将到达前停下了步子,指了指中心的酒桌:“商总,那就是岑导他们的位置了。”

我轻笑:“你一起过来吧。”

“这……”他顿住,腼腆地摸了摸鼻子:“不太好吧。”

“我的话只说一次。”

他足够聪明的话,就知道我说的不只是吃饭的机会。

虽然这个节骨眼上,我没什么兴趣再养个新人,但给他能在我烦心的时候做些让我舒坦的事,给他介绍点资源还是没问题的。

“谢谢商总。”他迅速做出了决定,满面笑意地跟在了我身后。

我笑了笑,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嘛。

但凡宴北川也能像他一样,老老实实地表现出自己的野心,而不是在背后耍这些花招,我也会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一想到那个眼盲心瞎的东西,我就莫名窝火,快步走去酒桌的位置,远远就瞧见了岑溪音的笑脸。

“商总?”

“您怎么来了?”

“快坐快坐……”

饭桌前的人见我来了,都纷纷起身腾出位置,只有那两个家伙原地不动聊得开心。

“小宴,拍完这部戏后,你真的不考虑继续做演员吗?”

岑溪音单手撑着脸,摇晃着高脚杯,微醺的面庞红润,视线暧昧地停在坐在她对面的宴北川的嘴唇上:“不只是《候鸟难归》,你的剧本我都看过了,都很不错,但你这张脸,只留在幕后做编剧实在委屈了。”

我正准备上前,把这两个人一个扯到北半球、一个扯到南半球,却在看见宴北川爽朗的笑颜时顿住。

“实在愧对于岑导的厚爱了,还是把机会留给别人吧。”他的脸色没比岑溪音好多少,说完还自作主张地将酒杯和岑溪音的碰了碰,一饮而尽。

岑溪音和我一样,视线顿住了片刻,随后璀然一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怎么说呢,我也没想到。

我从没想到那张阴郁贵气的脸能像现在这样,双眼眯着笑得这般灿烂,像烂漫阳光下鲜活耀眼的王子正骑着骏马……朝岑溪音奔来。

果然是根烂黄瓜,知道面对不同女人要用不同的方法,之前吸引我的时候装高冷,现在换勾引岑溪音,就变成了这副阳光热情的模样。

“看你俩的氛围,那我是不是有些打扰了?”我皮笑肉不笑地坐到岑溪音身侧,将两人的对话打断:“不过是你主动邀请我来的。”

“你不是说什么都要回去吗,怎么又有空过来了?”

酒壮怂人胆,平时反话都不敢跟我说的岑溪音头也不往我这边转一下,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满:“我难得找到个人谈心。”

“那你也觉得,是我打扰了?”

我瞥向对面的宴北川,面对我时,他果不其然收起了笑,恢复了冰冷的面孔:“当然不打扰。”

我示意严鹄坐到宴北川旁边去,岑溪音准备继续往宴北川的杯子里掺酒,被我伸手抬起了瓶口:“现在我都来了,跟他谈什么心呢,我不行吗?”

她的视线看向我,气急又无奈,随后又狡黠地弯了弯,将原本斟向宴北川的酒倒去我的杯子:“行啊,好久没和你喝过了。”

宴北川拿起杯子忽然起身:“不用,还是我来喝……”

“坐下。”我盯了他一眼,他身旁的严鹄见状,也跟着把他拉回了椅子里。

我可不是他这种一两杯酒就能喝红脸的废物男人。

但当那酒水没入喉咙,我才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红酒,而是红白掺和着的混酒,混酒易醉,也怪不得宴北川喝得微醺。

果然是个废物,连混酒都喝不出来。

不过看见岑溪音淡然地端起另一瓶红酒,给自己的杯子倒上时,我又改变了想法:也不一定是这家伙废物,就算他喝出来了,也不好当众拆穿。

岑溪音轻哼一声,举起酒杯:“怎么样,还要喝吗?”

她绝对是打算把他喝醉了后直接带走,但我现在既然来了,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

我端起酒杯和她相碰:“肯定陪你喝个尽兴。”

——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能喝倒我的人还没出生。

天色很晚了,三楼只剩下了我们四个人。严鹄正找着角度,试图把岑溪音抱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酒劲上头,看到岑溪音醉倒进沙发不省人事的时候,我真想上去踹她两脚。

明明我折返回来是来救岑家的命的,她还一个劲地往我杯子里倒酒,不知道掺了多少白的,导致我现在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我正准备上去动脚的时候,脑子一晕,脚下踉跄着居然往旁边歪栽了过去。

严鹄连忙放下岑溪音,伸着手想往我这边接。

他没接住我,但我也没摔在地上,似乎撞倒在了一堵“墙”上。

“商总,您没事吧?”

但我大概是真的喝醉了,居然在我身后也听到了一声同样重叠的男声。

“没事。”我甩了甩脑袋,指着他:“你,把这个倒霉玩意儿送去我车上,我司机知道带她回哪。”

“是。”

他抱起岑溪音就要出门,我突然想起什么,远远地隔空用手指点他的脑门:“我警告你,要是敢在我不在的时候动她一根手指头,我直接把你爪子砍了!”

他紧张地身体都挺直了几分,连忙保证:“我明白分寸的,商总。”

我看着他们走远烦闷不已,现在我没司机了,把何羡云叫过来接我还得在这等上一个多小时。

我到底为什么要掺这趟浑水。

正当我下意识伸手摸向包里找烟的时候,身后的那堵“墙”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墙会动?

我偏头看过去,正好和宴北川那张要死不活的脸面对。

“商总,您醉了。”

我和他呼吸凑得极近,近到我能闻到他衣服上那股廉的皂水味,让我本就难受的胃更加翻腾。

我甩开他的手,得亏是这点恶心让我清醒了几分,至少是能站直了。

也想起来了今天为什么要来参加这破酒局:不能让这个不安分的东西爬上岑溪音的床。

“跟我过来。”

我记得这家餐厅的楼上就是酒店,撑着清醒开了间房,亲眼看着他走进房间后,把房卡甩进了他怀里:“你今天就睡在这里,楼下多的是我的人,要被我抓到你半夜跑去找岑溪音,你……”

话音未落,酒后的恶心劲儿又涌了上来。

“你没事……”

“滚开。”我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跑进了卫生间里,胡乱按亮了灯光。

胃里那股压抑许久的不适终于吐了出来,但醉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受的事。

我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抬头再看到镜子里憔悴的脸,心里把宴北川祖宗八辈子都骂了个遍,自打遇见到了这个灾星,我就没几件顺了心的事。

我接了几捧凉水浇在头上清醒,抬头就看见灾星本尊正冷不丁地站我身后。

我盯着镜子里的宴北川:“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你头发湿了,要感冒。”

他抬手,露出手上不知哪来变出来的毛巾,缓缓走到我身前。

毛巾粗粝的触感在我的脸侧擦了擦,我一眼不眨地仰头看着他,冷笑一声后,一把抓起那毛巾砸在了他身上。

“我叫你滚。听不懂吗?”

我露出一抹假笑:“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还是觉得傍上了岑溪音我就拿你没办法?那天对着我发情的时候,没见着你装什么绅士。”

原以为他会愣住,至少会辩解,没想到他竟然淡然地对我扬了扬唇角。

“您还记得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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