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师定定地望了宋贵妃一眼,四目相对间,自然能看出对方眼里满满的不甘与怨恨。
官师心知宋贵妃心结,也不欲与她过多纠缠,视线只掠过她,落在其后诞育有子女的诸位后宫妃嫔身上。
正抱着二皇子问诊的宁贵人不知是没留心听这边争执还是怎的,尚没有动静,三皇子的生母晏嫔已经先一步跪了下来,慌慌张张道:“皇后娘娘明鉴,三殿下才刚过六岁生辰,跪了这么些久,身子骨已然受不住了……嫔妾就失礼先走一步了。”
晏嫔话还没说完、尚不及官师点头,慧嫔齐氏复又跪下,以四、五公主年幼故请辞。
宋贵妃的脸色霎时黑了一半。
偏偏这时候,恩嫔也紧跟着跪了下来。
“怎的,”宋贵妃回首,冷冷一笑,怒气冲冲地质问道,“陛下还病着,恩嫔便等不住了,难道您也有子嗣急着回去照顾吗?”
——恩嫔本名恩和金,乃是嘉泰四年,大庄与十六胡暂时休战期间,十六胡进献到大庄的贡女。
“恩和金”在胡语中意喻“和平者”,可惜如今十六胡再次兵临城下,和平不再,恩嫔处境尴尬,很多事情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就比如今日,碍于众妃都来,她不好不来,但来了也不想在大庄君臣的眼前多露脸,见晏嫔、慧嫔纷纷告退,自然也想走。
却不想正好撞在宋贵妃的枪口上,被宋贵妃这样急赤白脸地一顿埋汰,一时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张嘴欲言,却又不知该从何言起,复又委屈地闭上。
官师实在是不想多看眼前的闹剧一眼,闭了闭眼,沉了口气,冷冷地重复了一遍:“都散了。”
恩嫔感激地朝官师望了一眼,连忙告退。
“若是贵妃不想走,”见宋贵妃仍还站着不动,官师索性道,“不妨一道进去?”
宋贵妃迎上官师沉着冷静的双眼,一时竟不敢与她对视,眼神躲闪半晌,掠过大皇子裴拓时,却又充斥了满满的恶意与怨恨。
宋贵妃咬了咬后槽牙,嗤笑一声,压低了嗓音,用只有近前几人能听清的音调,绵里藏针地刺道:“皇后娘娘倒是好性子,一辈子兢兢业业地给旁人养孩子。”
“臣妾就不进去自取其辱了,臣妾心知自个儿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宋贵妃微微冷笑着,退开半步,垂首行礼,“不比皇后娘娘一脉,全都是那么的……”
官师伸手,擒住宋贵妃的下颔,抬起她的脸,神色平静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官师神色淡然沉着,宋贵妃却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景象般,眼睫疯狂颤动,想避开官师的逼视,却碍于受制于人无法躲避,牙关紧咬,却仍控制不住牙齿们微微颤抖着磕绊在一起……却是一个字也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皇后娘娘息怒!”却是眼见这边纷争、不知何时已经停在半道不前的诸位朝臣中,有一须发皆白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匆忙赶来,跪在官师身前,诚惶诚恐道,“微臣教女无方,还望皇后娘娘大人有大谅,不与小女一般计较。”
宋贵妃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乃宋国公府嫡女,自小受宫中淑妃姑母教诲,后又被嫁入深宫,自然是清楚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的。
只是有时候实在憋不住那口气罢了。
但无论怎么说,把话引到官氏一族身上,实是不该……宋贵妃渐渐冷静下来,一阵复一阵的后怕涌上心头,垂下眼睫,心虚认错道:“臣妾失言,皇后娘娘海涵。”
官师罢了手,瞥了眼一大把年纪跪在地上的兵部尚书宋袂学,微微颔首,只对宋袂学道:“宋大人请起吧。”
然后再不多言,只一径向着明德殿而去。
诸位朝臣纷纷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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