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冰前脚刚到督察院,**就追上她了。
原来姜大刀跟着齐骁已经出城,估计三天后才会回来。
回到十三道,难得见**不再斯文,他挽起衣袖扯住吴三郎衣领,既责怪又无奈,质问,“你磨磨唧唧干什么?!”
吴三郎晃了晃没有盖章的搜查令,无奈苦笑:“御史大夫不让盖。”
“为何?”**闻言放开对方,拿过搜查令看是否有不妥之处。
顾文冰却一下了然,已入冬,也会是一年中北燕边境防守最薄弱的时候。
听说丞相府已要求靖安侯出征,想要借机打击北燕,而定远将军是其麾下一员猛将,以武中岳的性子,自然是不想在这关口惹事。
“要不咱们夜探定远将军府?”吴三郎建议,甚至悄悄抱出自己的夜行衣,“你们在外面等我也行。”
**翻个白眼,把手中的搜查令朝桌上一扣,冷哼,“吴三郎,老师可是说过,你要敢不遵守规矩,就直接踢你出去。”
吴三郎讪讪放下衣服,盘腿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后脑勺上,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
三人低头想办法,顾文冰想起李高全书房那本书。听父亲说过宣平候那手下贪污的案子,据说那位将领开始就是为了弥补军粮亏损,后来胃口越来越大,才与岭南王联合贪污了岭南的税收。
顿时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她抬头对**说:“我们只要申请两份调阅令就可。从五兵台调阅在姜大刀账下效力的人马和消耗的粮草,另一人去大农令处调阅这些年划拨的粮草数值。”
“什么意思?”**不明白,“查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
“我有一个猜测。”顾文冰苦笑,“如果猜测是真的话,我们就难办了。”
吴三郎举手表示支持:“他们出去三天我们不能干耗着,说不定有证据呢?”
“调阅令只需要监察御史印章就行。我去大农令处,三郎,你和顾公子去五兵台。”**不再多说,把扇子合上后起身,从柜子中取下一个盒子,将里面盖好印章的空白纸递给顾文冰。
顾文冰和吴三郎来到五兵台,他们待在主录官的房间,翻阅了近十年的资料。
算盘上珠子都被他们用的有些开裂,他们终于把这些年姜大刀每次出征帐下人数清点清楚,并折算出每次的粮草消耗。
如此两天两夜过去。
回到十三道,又等了半日,终于见**黑着眼圈,打着哈欠进来。
见对方脚步有些虚浮,想必也是未曾闭眼,顾文冰忍不住问他要不要先去休息。毕竟她与吴三郎在五兵台还能互相交替眯眼小憩,而**一人在大农令,估计都没有片刻闭眼的时间。
“先核对吧。”**强打精神,坐在顾文冰对面,打开手上的卷轴,“去年的突水之战,前后三个月,一共给了姜大刀共1500石。”
一千五百石?吴三郎和顾文冰对视一眼,最后顾文冰开口:“突水之战,姜大刀帐下人马去时有1100人,回来了900人,按照一人一天两斗计算,需要粮草2000石。”
吴三郎补充,“他领的是骑兵营,还没有算马粮呢。”
如此比对近五年的情况,发现几乎都是如此,粮食不足以支撑姜大刀帐下士兵的口粮。
而且姜大刀帐下人马年年增加,可以说粮食相差的缺口越来越大。
“难道他和李高全是为了将士粮草才偷卖陛下生辰贺礼?”**放下手上的笔,看着卷宗,苦笑,“难以相信。”
“靖安侯治军严明,禁止沿途掠夺百姓,姜大刀又属于前锋营,为了手下士兵的饥饱,并不奇怪。”顾文冰垂眼,“我奇怪为何他们两人会联手。”
**听到这儿想起刚刚一幕,悄声对两人说:“我早上从大农令回来,遇见一堆去上香的武将夫人,你们猜定远将军的夫人带着谁?”
“谁啊?”吴三郎好奇,顾文冰也望向**。
“就是李高全的母亲。”**摇头感叹,“两人交握着手十分亲密,关系肯定不赖。”
“那怎么办?搞半天,这李高全和姜大刀真的是在做好事了,那老幺怎么办?”吴三郎拍着桌子,越发暴躁。
顾文冰拧眉沉思,片刻后说:“人们都觉得劫富济贫乃是侠义之举,我不这么认为,就算他没贪财不为己,但他犯了法,这点儿毋庸置疑。”
“可我们没证据。”**叹气,“所有都是猜测而已。”
是啊,她们没有证据,顾文冰垂眸,如果就这样报给武中岳,怕会成为整个督察院的笑话。
下午李光卿忽然回来,他听**说完前因后果,指尖点着桌面,最后起身道:“**同我去定远将军府,你们两个先休息一下。”
“我也去!”吴三郎嚷嚷,顾文冰跟着站起来。
李光卿扫视吴三郎一眼,对方立马像缺水的小草蔫儿了,只有顾文冰定定的与他对视。
面对顾文冰的打量,李光卿心知此案关键的地方是顾文冰发觉的,也想起对方深夜质问十一道保全张良机名声的举动,于是保证道:“我与姜大刀也算有些交情,我去劝说更好。至于张良机,你们放心,他也是我的学生,事后我定会清清白白地把他从十一道接回来。”
看李光卿带人离开,顾文冰和吴三郎对视一眼。
“顾公子,你比我聪明,你觉得,老师准备怎么做?”
顾文冰摇头,李光卿只带了**,却留他们在督察院,应该是想要劝姜大刀自首。
可依照李光卿的性子,他应该先去十一道问张良机详情才是。
所以她不确定。
为何会跳过这一步骤呢?
“我非得等个结果才行!”吴三郎不甘心回去休息,留在庭前,在房顶飞上跑下。
顾文冰坐在院中,她仰头看着天空,回想着自己可否还漏了什么。
已经是深冬,天上没有多少飞禽,她见吴三郎追着一只麻雀,好奇问是谁家的。
“麻雀?”吴三郎被顾文冰的称呼逗笑,他得意抓住那鸟,“这是鹰!九道监察御史的宝贝,你别看它长得灰不溜秋,可引路是一把好手。”吴三郎摸着鸟羽,看鸟扑棱翅膀挣脱他,“唉,这就回去了,再陪我玩一会儿呗。”说着伸手想要再抓住那鸟,不过这次却扑了个空。
看吴三郎锲而不舍的追逐,顾文冰轻笑转头,目光扫过屋檐下的鸟窝。
一个念头闪过,她反应过来,微微攥紧指尖。
原来如此,只有早就知晓事实,所以才不用再探路。
李光卿早就知道李高全和姜大刀的事!
看出顾文冰神色不对,吴三郎从屋顶跳下来,追问:“你想起什么了?”
还不待顾文冰回答,就见一位御史郎匆匆赶来,说张良机要见十一道的人。
“顾公子,我刚刚想起一件事。最后一次见面李高全时,他让我去梅花居,说他在哪儿留了东西给我。可我不记得京城有什么梅花居啊。”张良机回忆,“我以为他在骗我,等我第二天找他相问清楚,发现他已经死了。”说到这儿,张良机脸上露出一抹失落,他这几日思前想后,也就独独漏了这条信息。
“梅花居是什么?”吴三郎也很不解,他在京城快十年,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顾文冰倒是一下就听懂了,她转身朝外走。
寻梅书院前身,叫做梅花堂。梅花堂传授学业,内设有梅花居作为学子交流之地。
后来寻梅书院成立,梅花堂和梅花居也就不复存。镐京设立梅花居的地方变为一家茶馆,如此数十年,已经鲜少有人知晓。
若非她出身顾氏族人,怕听到这名字也会一头雾水。
走到城南一家茶馆,顾文冰问店小二:“我来取李高全存放之物。”
店小二上下打量顾文冰,“您是?”
“我是张良机,前些日子李兄说放了些东西让我来取。”
“原来是张公子,久等,久等。”店小二迎顾文冰进门,他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木盒,“张公子,就是这个。”
“多谢。”
顾文冰道谢后拿着木盒离开,和在外面等着的吴三郎汇合,两人来到长街一家酒楼,定了间包厢。
关门后,吴三郎指着桌上的木盒问:“这锁着啊,张良机擅长机械。他又不在,这怎么打开?”
顾文冰想了想,随手从摆架上取出石块,‘啪’的敲下去。
锁,弯了。
再狠敲一下,木盒与锁顿时身首异处。
吴三郎目瞪口呆,最后望向顾文冰,比个大拇指。
心中感叹**说的真对,别看这位世家弟子平时温文尔雅,狠得时候那是一个干净利落。
盒子中是一份认罪书,还有他顺走贺礼的明细。
信封最后写道:“定远将军乃是国之大才,北燕虎视眈眈,我国武将不能折损于内斗之中。李某愿以一死谢罪,希望一切都停在我这里。”
顾文冰将东西递给吴三郎,“去定远将军府,把东西送给老师。”
吴三郎揣好书信,走到门口才回头问:“你不一起?”
顾文冰闭上眼睛,挥手催促对方赶紧离开,“我脑子很乱,要想些事情。”
听见吴三郎合上门,她闭上眼睛,指尖在桌子边缘滑动。
依照信上所言,他们如此已经七年。
七年时间,为何此次李高全才‘幡然醒悟’?
又想起最后一句话,什么叫一切停在他哪儿,若是继续追查下去,会牵连谁?
难道他发现这是一个针对武将设的一个局?!
顾文冰手指停止动作,她想通了。
那么多的宝石玉器被卖出去,按说多少会在民间有所现身,可至今没有一件流落出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卖给了北燕。
可是北燕没有道理把钱给大楚的士兵买粮草,如此岂不是倒打自己一耙?
不对,顾文冰想起**说的,近几年朝堂拨付给骑兵营的粮草数量,虽说略有增加,可远远抵不上增加的人数数目。
而李高全扣下的寿辰贺礼,是成倍的增加。
若偷用钱物购买粮草所占比重越来越多,一旦有一天北燕停止购买这些玉器宝物,那剩下的士兵将士该如何?
这才是北燕的阴谋!
顾文冰站起来朝顾府跑去,此关大楚,她必须告诉父亲,再由父亲禀告陛下。
走到一半,看见匆匆跑回来的吴三郎。对方看见她后急忙拉她躲入巷子中,上气不接下气说:“老师要姜大刀去面圣请罪,被姜大刀扣下,我功夫还行乘乱才溜出来的。”
顾文冰问:“老师说了怎么办吗?”
吴三郎摇头,他指着顾文冰说:“老师让我来找你,听你的。”
找我?顾文冰想了想,忽然明白其中含义,李光卿是让她去找靖安侯。
最好的方法,就是靖安侯亲自查出此案,并送到陛下面前负荆请罪。
“我去靖安侯府。”顾文冰转身却被吴三郎拉住。
“我和你一起,免得又被那个云麾将军欺负。”吴三郎顺好气,他拍拍顾文冰肩膀,“走!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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