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尘归尘土归土,回首来时路(2)

想起靖安侯府祠堂的画像,电光火石间,她猜出此人身份,原来上一世小姨说齐骁来滕秀悄悄看她竟是今日。

顾文雪心中偷笑,脸色也没有了不愉,扬眉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笑容僵住,他咳嗽两声,十分不自然说:“肖齐。”

肖齐?顾文雪咬唇忍住笑,暗叹对方还挺会随机应变。

见齐骁不愿表露身份,她只得配合,乘机逗逗他,“肖公子,我与未婚夫的事情,与你何干?”

“当然,”肖齐语气从肯定变为犹豫,眼神闪躲,最后饶头不情不愿的嘟囔,“是没什么关系了。”

被对方反应逗乐,顾文雪再次道谢,行礼后转身作势离开,刚走两步不出意外又被那人阻拦。

“等等!”

顾文雪望向齐骁,故意露出有何贵干的表情。

“我帮了你,你也帮帮我呗。”匆忙中,齐骁随便指了一家茶馆,“我们边喝边聊。”,说完还不等顾文雪回应,就拉着她朝茶楼跑。

没想到齐骁的喝茶真的就是喝茶,把茶叶浸湿了就吨吨吨的饮。

顾文雪实在看不下去,她示意阿诺将茶具挪过来,开始闻盅、置茶、闻香、冲第一道、烫杯。

面对齐骁的惊讶,顾文雪一时忘记世家小姐该有的礼仪举止,直接吐槽:“你那样哪儿叫品茶,还不如去舀一勺井水直接喝呢。”

听出被嫌弃的意思,齐骁丝毫不恼,他嘿嘿笑着:“我们家都是粗人,不像你出生世家,知书达理,礼数周全,哈哈。”

顾文雪忍笑,觉得这靖安侯次子着实有趣,一直隐瞒身份看似有戒心,可说了几句话就自爆身份,于是她故作惊讶问:“你怎么知道我出身世家?”

齐骁的笑容一下凝固,慢慢变的僵硬。

欣赏对方表情变化,顾文雪捂嘴偷乐,没忍心继续作弄对方,岔开话题:“你刚刚说帮忙,是何事?”

“没什么,我也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就想问问你喜欢,”齐骁吞下口水,硬生生改口,“你们姑娘家喜欢什么,我好准备。”

原来是这样,顾文雪没想到对方这样煞费苦心左挡右藏,就为了打听她的喜好,哭笑不得之余也有些感动。

“别家姑娘我不知道,可我是个很挑剔的人。我喜欢兰花香,讨厌桂花香;喜好甜食,不爱辛辣;最喜欢水红色,讨厌墨绿色;喜欢干净清爽,看不得别人汗津津的出现;纸一定要用木安坊的纸,墨必须是乾州产的……”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看着几乎呆掉的齐骁,她前倾着身子,稍微凑到齐骁身前,眼中好似盛着闪闪星光,她反问:“你可记住了?”

齐骁看着靠近的顾文雪,脸颊霎时通红,他慌忙侧身,捏着桌角指甲发白,仓促点头,“记住了。”

能记住?顾文雪不信,放下茶杯端坐,说:“那你复述一遍。”

“喜欢兰花香,讨厌桂花香,喜好甜食,……”

听对方一字不差复述完,顾文雪拍手赞叹,“你记忆力很好啊。”

“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齐骁很自豪,眯眼像是炫耀般,指着自己脑袋,“这里装了几十张地图呢,你那些又算什么。但我会记得比地图更牢,你放心,嘿嘿。”

听出对方打趣,顾文雪不再回应,眼看将近正午,她将泡好的茶放在对方面前,“肖公子,我阿兄还在等我,就此告辞了。”

齐骁急忙跟着起身送顾文雪下楼,也发现在门口牵马等着他的士兵,心知自己不能久留,有些依依不舍,“顾姑娘,我也要回去了。”

顾姑娘?顾文雪实在不忍心再戳破对方如何知道自己的姓名,转身行个福礼,“那就京都见。”

“嗯。”齐骁随口答应,看顾文雪走远才想起刚刚对方说的是京城见,顿时意识到顾文雪已经猜到自己身份,他跨上马,长驱到她面前停下。

“等你回京,我便娶你过门,好不好?”

齐骁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闪着光。

顾文雪抿嘴偷笑,却并不回答,拉着阿诺绕过马匹离开。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身后人的嚷嚷引来满街侧目,顾文雪想起太后临终前,说她这个未婚夫活的张扬恣意。

如今看,确实如此。

廊州顾府,正值盛夏,庭院几个小童举着长竹竿沾蝉,还有几位女婢低头端着冰块穿过回廊,屋内的风箱呼呼的扇着,凉风从侧屋缓缓进入正堂。

正堂之中有一软塌,软榻上置一棋盘,一白须老者坐在其东,指尖捏子许久未落。

一中年男子垂眉进来,跪在老者身前五尺处,待老者落子后才开口。

“太老爷,已经寻遍廊州上下,并未发现与小少爷容貌相似之人。至于北燕,西楼还未传回消息。”

原来榻上之人就是廊州顾氏的老太爷顾宁康。

顾宁康历经两朝,先帝弥留之际被授以太宰之职摄政辅佐幼主,陪伴如今皇帝二十五年。

纵然天子重武抑文,可仍许其不跪不送特权,授其黄龙腰带可任何时候直接入宫,文官见他下轿,武将见他下马,天下尊称他为顾太宰,天子尊称他为帝师。

如此名声功绩,他却说累人劳心,几次辞官不被应允,终于四年前告老归田,回到廊州居住。

顾宁康又拿起一白子点着棋盘,棋子与棋盘相撞发出梨花木独有的清脆声。

“乐书,雪儿此举,你怎么看?”

被称为乐书的人低头想了许久,这才开口:“或许是二小姐知道了什么?”

“顾文雨被抱走时,她才一岁,这件事青黎夫妇一直不愿提起,她如何得知?”

“那,或许是无垢,毕竟无垢与六老爷,”话没说完,听见‘哒’的落子声,乐书急忙禁声。

一炷香燃尽,乐书仍旧跪着。他知道因为提起了那个让老太爷忌讳如深的人,这便是惩罚。

直到日下西山,顾宁康才缓缓开口:“去西楼朱雀堂调两个信得过的人,让他们去滕秀山保护雪儿和冰儿。”

“诺。”乐书伏地。

“给无垢就说,我见两个孩子已经成年,便各配一个侍卫在其左右。”

“诺。”

“还有,你去北燕一趟,告诉那人,只要我在,别动大楚的念头。”

这次停顿良久,才听乐书回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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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滕秀这边,顾文雪和兄长两人准备回山,刚出城就被跑来的马蹄的扬灰扑一脸。

顾文雪拉着顾文冰后退两三步,这才发现是去又复返的齐骁。

“雪儿!我忘记了件事情。”齐骁跳下马跑到顾文雪面前,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塞到她手中。

呆呆看着手上的东西,顾文雪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顾文冰已经拿走匕首作势还给齐骁。

“谢这位公子抬爱,只是我家妹妹已经许配人家。”

担心阿兄出糗,顾文雪拉扯他的衣袖,悄悄在顾文冰耳边说:“阿兄,他就是齐骁。”

顾文冰顿住,打量齐骁一番,感叹:“齐兄风姿飒爽,果然英雄少年。”

“承让承让。”齐骁抱拳客气,“虚长顾弟五岁,我这人粗鄙,贤弟千万别嫌弃才好。”

“云麾将军哪里话,……”

顾文雪听着两人寒暄,莫名觉得有些违和。

“幼时就知你们兄妹两人容貌相似,这些年过去,我看已有九分相似。”齐骁指着顾文冰的手背,“若不是你此处有三道疤痕,我都以为是雪儿假扮的。”

顾文冰手背上的疤痕,是当初顾文雪贪玩滑落陡坡,他为了拉住顾文雪,自己被坡上尖利石头划破手背,从此留下了伤疤。

“那我们京都见。”齐骁行礼。

“京都见。”顾文冰回礼。

回去路上,顾文雪发现顾文冰一直偷笑,忍不住问起原由。

“虽然知道他战功赫赫,弱冠之年就被封云麾将军,可我心中还是担心。毕竟寒族和世家对立非一日之久,靖安侯出生寒族,他又并非世子,你嫁过去,生活上多多少少会受委屈。”

“那阿兄现在不担心了?”

“但凡妹妹出嫁,做兄长哪有不担心的。只是我见他为人豪爽不似文人矫情,年少位居三品武将可见其能力心智,加上又喜欢你,这样的人作为夫君,总不会让你受气。”

“喜欢我?才一面而已,阿兄就有如此推论?”

“他给你的匕首上有刻他的名字,很可能是族内排行之物,匕首套中的纹饰有些已经刨白,可见是多年贴身携带,如此东西都赠给了你,这难道不算喜欢?”

“阿兄说是,就是吧。”顾文雪打量匕首,发现真的如阿兄所言,拔开匕首,上面还刻着一个雪字。

顾文冰侧头,笑着望顾文雪,问:“害羞了?”

顾文雪合上匕首,摇摇头,又点点头,双颊不自觉浮上红晕。

七月下旬,天气越发炎热,在顾文雪百般央求下,无垢师父授课地点终于从茅草屋移到山间清涧处。

无垢看见正抱果盘躲在树影下的顾文雪,扭头对顾文冰说:“你这妹妹啊,是决不会委屈自个儿。”

顾文冰含笑不语,将写好的策论交给无垢。

一刻钟后,无垢抚须点头,将顾文雪写的交给对方,估摸他读完后问:“你觉得雪儿写的如何?”

“办法天马行空,但很可能有效。”

“不错,她的策论,每次都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可细究之下,却也有其道理。文雪没你心细,甚至做事也不似你能顾忌各方颜面妥善处理,但她有一点值得你深思。她能看清全貌,更能审时度势,因势利导。”

顾文冰点头,其实他早就看出他与妹妹的不同,他喜欢平衡,而对方擅长牵制,他事事必须留有退路,而雪儿是只要瞅准机会就压上全部筹码。

“不过就廊州顾氏而言,雪儿这性子不适合守业,如今门阀世家也就三族五姓尚有威望,你的性子反而更适合如今的顾氏。”无垢感叹,抬手拂去桌上落叶,心中感叹若雪儿也是男儿,他们一攻一守,没准能让顾氏名声再续百年。

另一边顾文雪和阿诺聊起廊州的事情。

“没有看过这人?”见阿诺点头,顾文雪吐出果核,“行,那就好办。”

还有十天,她已经计划好了,大隐隐于市,明天就去山下小镇租个院子。

第二天带着阿诺下山,本想让顾文冰一起跟着,可对方说还有几篇策论没有完成,她想着现在还不到八月,便不再劝说。

好不容易在最热闹的街道找到空置的院子,办好一切后发现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阿诺背着买的几尺布料,问:“小姐,我们为什么要住到镇上啊?”

“热闹。”顾文雪胡诌一个理由。

回到竹屋,她推开院门,阿兄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迎接。

“阿兄,我回来了。”顾文雪唤了几声还没人应答,顿时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阿诺推开中间房门,吸吸鼻子,皱眉,“什么味儿啊?”

是血腥味!顾文雪疯了般朝书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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