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序章发生在那一年的霜降。
那年,温晚情的父母车祸去世,留下微薄的抚恤金和一座摇摇欲坠的老房子,远房亲戚们将她仅剩的一切瓜分殆尽,随后将她抛弃。
“晦气!”"养不熟的白眼狼!"
对方嫌恶的眼神和冰冷的关门声,此刻还在她耳边回荡。
高考在即,她却连下一顿饭的钱都不知道在哪里。
那天晚上的雨水,是冰凉的,打在脸上生疼,湿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无处可逃的寒意。
雨水模糊了视线,分不清脸上声雨水还是泪水。
世界这么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就在她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她身边。
"需要帮助吗?”
在彻底的黑暗与绝望中,她似乎看见了光。
温晚情刚想要开口,最后一点力气都被彻底抽空。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模糊地感觉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托住了她的后腰,晕倒在带着清冽雪松气息的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
嗡——
温晚情再睁开眼,是一片暗调奢华的陌生房间,让她心头一紧,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冽的雪松香气,与她昏迷前嗅到的如出一辙。
她猛地坐起身,一阵剧烈的眩晕感立刻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胃里也空泛得难受。掀开被子,发现自己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棉质睡衣,尺码明显偏大,不属于自己。
强忍着不适,她双脚落地,试图站起来。
然而双腿软得如同棉花,就踉跄着向前倒去。“呃……”她低呼一声,下意识地闭上眼,准备迎接摔倒在地的疼痛。
预想中的碰撞没有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接住。
温晚情惊魂未定地抬头,撞进了陆祈深邃的眼眸里。
“低血糖还没缓过来,别乱动。”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些许沙哑,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温晚情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是窘迫,也是因为此刻过于亲密的姿势——
她几乎整个人都扑在了他怀里,双手为了寻找支撑,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将那挺括的面料抓出了褶皱。
“对、对不起!”她慌忙想要退开,手上却使不上力,身体反而因为失衡又晃了一下。
陆祈的手臂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支撑住她虚软的身体。
他低头看着她,女孩苍白的脸上因窘迫染上红晕,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慌与无措,像一只受惊的幼鹿。
“我……我得走了,谢谢您……”
温晚情避开他的视线,挣扎着想站直。
“走去哪里?”陆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很平淡,“你身上一分钱没有,外面还在下雨。”
温晚情哑然。
是啊,她能去哪里?那个所谓的“家”,她还能回得去吗?
就在她愣神的瞬间,身体深处那股无力感再次汹涌而来。她试图凭借自己的力气站稳,却高估了此刻的身体状况,脚下又是一软——
这一次,不是简单的扑倒。或许是重心偏移,或许是陆祈为了稳住她而调整了姿势,两人竟双双失去了平衡,朝着身后柔软的大床倒去。
“啊!”温晚情短促地惊呼。
天旋地转间,她只觉得后背陷入一片柔软,而陆祈为了不压到她,用手肘撑在了她身侧,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温晚情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以及那双近在咫尺、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陌生的战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陆祈看着她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像落入网中的蝴蝶,徒劳地颤动着翅膀。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看来。”
“你需要好好休息,而不是逞强。”
陆祈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直起身,同时也将她轻轻扶起,让她重新坐回床边。整个过程,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那意外的暧昧不曾发生。
但温晚情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脸颊,却在提醒着她那一刻的真实与慌乱。
佣人适时地端来了温热的粥和小菜,打破了室内微妙的气氛。
陆祈站在窗边,背对着她,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与疏离:“把东西吃了。在你找到去处之前,可以暂时住在这里。”
温晚情看着他那挺拔却透着孤绝的背影,又想起刚才意外的近距离接触,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个男人,救了她,给了她庇护,却像一团迷雾,危险而莫测。
而她,在走投无路之下,似乎别无选择,只能暂时停留在这片由他划定的、吉凶未卜的港湾。
温晚情小口小口地吃着粥,米粒熬得软烂温热,顺着食道滑下去,渐渐驱散了胃里的空泛和寒意。
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窗前那道背影。
陆祈依然站在那里,望着窗外。晨光透过玻璃,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边,却丝毫软化不了他周身那种疏离冷峻的气息。
他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忽然转过身。
温晚情慌忙低下头,假装专注于碗里的食物,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热。
“衣服是张妈帮你换的。”他忽然开口,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温晚情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低低地“嗯”了一声。虽然猜到了,但被他直接点破,还是让她有些难堪。这提醒着她昨晚的狼狈和此刻的依附地位。
“吃完后,量一下体温。”他朝床头柜的方向微扬了下下巴。
温晚情这才注意到那里放着一个电子体温计和一个崭新的保温杯,杯口还袅袅冒着热气。“里面是葡萄糖水,喝完。”
他的安排细致周到,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命令意味。温晚情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再次点头:“……谢谢陆先生。”她听到佣人这样称呼他。
陆祈似乎对她知道自己的姓氏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叫温晚情?”
“是。”
“还在读高中?”
“……高三。”她声音更低了。高考,那个曾经承载着她所有希望和努力的目标,在现实无情的打击下,此刻显得如此遥不可及。
陆祈没有再问下去,比如她的父母,她的遭遇。他似乎对她为何流落街头的缘由并不感兴趣,这反而让温晚情松了口气,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复述那些锥心之痛。
房间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只有她细微的喝粥声。
陆祈没有再离开,而是走到离床不远处的单人沙发坐下,拿起一本商业杂志随意翻阅着。他没有看她,却无形中形成了一种气场,让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这种沉默让温晚情倍感压力。她快速吃完了粥,依言测了体温,又乖乖喝掉了那杯微甜的葡萄糖水。身体确实感觉好多了,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她放下水杯,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陆先生,谢谢您的收留和照顾。我……我不能一直打扰您,等我身体好一点,我会尽快离开。”
陆祈从杂志上抬起眼,目光落在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离开?”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情绪,“然后呢?继续露宿街头?”
温晚情语塞,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睡衣过长的袖口。
“在你找到稳定的落脚点和经济来源之前,可以住在这里。”陆祈合上杂志,姿态依旧闲适,话语却带着决定性的力量,“隔壁是客房,张妈会负责你的日常起居。至于费用……”
他顿了顿,看着她骤然紧张起来的神情,“等你以后有能力了再说。”
这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一个绝望之人无法拒绝的避难所。
可温晚情心里却警铃微作。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样一个看起来高高在上的男人,为什么要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伸出如此长时间的援手?
“为什么……帮我?”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声音带着不确定的微颤。
陆祈静默了片刻,深邃的眼眸像是掠过什么,又很快归于平静。
“就当是,”他微微偏头,窗外的光在他眼中投下细碎的光影,“投资。”
“投资?”温晚情茫然。
他的目光扫过她即使经历变故依旧难掩清秀聪慧的脸庞。
“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学生。”
“投资一个潜力股,或许比一时的慈善更有意义。”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种商人的精明。
可温晚情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他看她的眼神,太过平静,太过深邃,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
但她别无选择。
就像他说的,离开这里,她能去哪里?身无分文,连明天的饭钱都没有,更别提继续学业。
活下去的渴望,以及对未来的那一丝不甘,最终压过了心底的不安。
“……谢谢您。”她低下头,轻声道。这是她目前唯一能说的话。
陆祈站起身:“好好休息。下午会有医生过来再给你检查一下。”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临时安排。
房门轻轻合上。
温晚情独自坐在宽敞柔软的床上,环顾着这个华丽而陌生的房间。空气里还残留着那抹清冽的雪松气息,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她得到了庇护,却仿佛踏入了一个更加未知的领域。
陆祈,这个如同谜一样的男人,他口中的“投资”究竟意味着什么?而她这份突如其来的“幸运”,又需要她未来付出怎样的代价?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灰白色的云层后透出些许朦胧的光。
温晚情抱紧了自己,心中没有半分轻松,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对未来的迷茫和隐约的不安。
她的人生轨道,从这个霜降的雨夜开始,已经彻底偏离了原有的方向,驶向了一片迷雾重重的深海。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