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太静了。

诡异的安静包裹了整个房间，谢清越甚至能听见鲜血从胸腔涌出的声音。血液蜿蜒而下，一层层浸透，开出了有些妖冶的血花。

身体瘫软的压在谢清越身上，他侧身看去，大量的失血让何明光脸色苍白，嘴唇灰暗。他的呼吸声渐渐微弱，断断续续的还混杂着“咯咯”的声音。

脉搏微弱，瞳孔涣散。

浓密的血腥味萦绕在周围，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切细节都在陈述一个事实——

人之将死。

被仰身压在床上的谢清越，看着华丽繁复的天花板。

延续了老皇帝在世时奢靡华贵的风格，不仅用金漆细细的勾勒了精心的绘画，还在四周的边角上装饰了小巧细致的浮雕。

——不过是闭眼睡觉的地方，哪里用得着这般费尽心思。

眼一闭，皆归虚无。

再繁华迷眼的修饰都会归入混沌之中。

耳麦里传来问询声，谢清越左手轻按：“所有人员，行动。”

相关人员齐齐应声，战斗的号角从不同的角落拉响——

他说了，帝国现在需要一场胜利。

而这就是那场胜利。

柳家其实反叛的不是时候，早一点打个措手不及，晚一点背后偷袭，都比现在这个时候出手来的好。

唯一的结论就是——起了内讧。

而且挑事的人足够受柳家信任，也有足够的权力指挥和控制这场闹剧。

再加上恰到好处泄露的消息，和显然内线的及时报点，明晃晃的“勾引”都指向一个结果：折损柳家。

除了何明光，没人能做到。

他需要一场大规模的胜利，所以他对于送上门的胜利照盘全收。

上门赴约，也是为了收尾。

如果不出意外，柳家的剩余势力将被尽数收押，还能再抓着尾巴拔出点人出来，暴起的三军区也会被迅速镇压，还能顺便震慑一些蠢蠢欲动的人……似乎一切都在正轨上。

谢清越望着天花板有些出神。

战事迸发，他还躲在这里，这个指挥似乎有些太忙里偷闲了。

宁玉上来，就看到这堪称凶杀现场的场景——

浓烈的血腥味在房间里弥漫，两人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心头一跳，立马上前将某人掀开。虽然知道这血不是谢清越的，但沾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看着还是触目惊心。

宁玉看到谢清越向自己伸出右手，血液顺势而下，滴落在脸颊上，落下了星点的血花。

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依旧沉静，脸颊沾染的血色添了几分疯狂。

像是开在血泊里绮糜玫瑰。

艳丽、夺目、带着危险的气息。

看着宁玉脸黑的难看，谢清越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确实有些吓人，解释道：“我没事。”

被拉了起来，谢清越这才感觉到脸上似乎被溅上了血，伸手要抹，却被宁玉捷足先登：“你手还脏着，我来。”

谢清越低头看到自己血淋淋的双手，默认了宁玉的说法。

被按着擦完脸，紧接着宁玉又将谢清越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再三确认他确实没有受伤。

谢清越看着宁玉还黑着的脸，只得道：“真的没事。”

宁玉幽幽：“出事了就来不及了。”

谢清越沉默，不知道如何解释，虽然有些荒谬，但是他也是确定对方不会伤害自己才如此冒险的——

“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但是，能不能多把自己放在心上一点？”

谢清越循声看去，宁玉垂眸细致的擦拭着他手上的血迹，没有抬头，像是试图回避他的目光。

“抱歉，让你担心了。”

宁玉手上一顿，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满腔的怒气像是被一阵风轻轻的卷走了，心中却略微发酸。

他突然拥住谢清越，脑袋放在谢清越的肩上，紧紧的抱住面前的人。

交颈相拥，过于亲密的动作让谢清越有些不习惯。

正想将人拉开距离，就听见耳旁传来宁玉的声音：“你吓到我了。”

谢清越手上一顿，宁玉不比他，可能还是真的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犹豫片刻，就着这样的姿势回抱他。

手上擦过后也没有很干净，谢清越只得轻拍宁玉的背以示安慰。

不同于刚才，现在能感受到强劲有力的脉搏，略高的温度紧贴着肌肤传了过来，还能听见鲜活的心脏，正不知疲倦的跳着。

谢清越轻轻的闭上眼。

不得不承认，或许现在他比宁玉更需要这个拥抱。

*

谢清越站在指挥室内，屏幕的冷光反射在他的脸上，眉头微皱。

“……上将，根据那边的讯息，这一小队跃迁后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来了，但是行驶轨迹有些奇怪。”

谢清越沉思片刻：“我带人去拦截，你们将人安全押解回去。”

“是。”

这一队伍是柳家剩余队伍趁乱钻空子跃迁出来的，以他们的速度拦截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现在大部分带来的人手都去运送重要人质和资料去了。

兵力有限，他打算速战速决。

原本想顺便将宁玉送走，对方却说自己可以帮忙维修机甲……算了，回去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趁着跃迁后的疲惫期，谢清越直接卡着时间抢先击毁对方的动力系统，不给他们再次跃迁的机会。

机型有些奇怪。

不像是国内的手笔，更像是……星盗的。

星盗也分人，有些确实是烧杀抢虐什么都干，有些是被强迫的，甚至有些就是星盗干了混账事留下的后代。

前者自然是该拷打拷打，该处理处理，后半部分一般都被送到去开垦荒星了，表现良好的也能离开荒星，来去自由。

谢清越一行人破门而入，驾驶室的人怂的像鹌鹑一样。

动力系统毁了确实也操作不了，但是剩下的人都几乎瘫软的靠墙坐着或蹲着，面露恐惧，胆子小一点的甚至还止不住的发抖。

他们有这么恐怖吗？

头一次，谢清越开始怀疑他们队伍在星盗那边究竟是什么风评。

对方不战而屈人之兵，谢清越示意大家走流程将人分好，方便后面的交接。

走到指挥面板前，有人瘫坐在一旁，似乎被吓破了胆，那人低垂着头，一头褐色的头发乱的不行。谢清越毫不在意的越过，抬手准备查看面板上的消息。

突然那人动身，掏出一把枪对准谢清越，势要开枪。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谢清越侧身一踢，直接将对方手上的枪踢落在地，那人也毫不畏惧，接着朝着谢清越就是一拳。

两人就这么赤手空拳的打了起来。

宁玉不紧不慢的将枪捡了起来，仔细端详了起来，样式小巧，是从未见过的样子。

三两下拆掉，直接变成了几块零件。

对方身手不错，但显然不是谢清越的对手。谢清越觉得差不多了，打算直接一把擒住对方，结束这场闹剧。

那人也狠，见状以极为刁钻的姿势躲过，但凡谢清越认真一点要抓住他，骨折都是轻的。

谢清越微微挑眉，趁他闪身的功夫，往他脚下三两下功夫，便让他自乱了阵脚。

一个重心不稳，对面猛的下腰，飞出了一团褐色的东西，那人见状抱怨道：“姓席的！我就说你这假发质量差！”

谢清越定睛一看，对方顶着一头黑发正狼狈的起身。

他神色一敛，冷呵道：“宁玉，开枪！”

话音未落，从另一侧窜出一人，身形高大，迅速向谢清越靠近，试图阻止。

谢清越下手更快，三两下直接将还闹腾的某人一把绊到在地，脚直接踩在那人的背上，转身要挟道：“你再过来试试。”

那人脚下一顿，看着在地上疼的吱哇乱叫的某人：“……有什么都可以商量。”

谢清越看向那人身材欣长，剑眉星目，不知怎的看着觉得有几分眼熟。对方右臂有些僵硬，似乎受了伤，他直接道：“还有什么人就一口气站出来，一会儿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没了，就我们俩人。”席余顿了顿，“要不你先让他起来？”

一旁的宁玉趁两人说话的功夫将剩下人的头发薅了个遍，确定没有别的可疑人员才朝谢清越点点头。

谢清越这才松了脚，看向席余：“那请吧。”

*

席余简单介绍了下他和解峙，说不过是意外被卷入这边，这次趁乱出来也是想要趁机回去。

谢清越没说信与不信，看向宁玉，宁玉心领神会，领着另外一个人说是要去医务室。

“都摘了。”

恢复原样的席余同方才的解峙一样，黑发黑眼——甚至知道掩盖自己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对方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等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俩人，谢清越才继续道：“我以为你们是一伙的。”

席余无奈：“这是个意外。”

“……前面说的也是真的，我是被袭击后意外流落在这边的，解峙是受我连累的。”

也觉得实在有些命运弄人，席余叹了口气：“到星盗这边，他混得还不错，然后我们跟着去见了什么柳家，被袭击后也是想趁机回去。”

“为什么袭击你。”

“因为这个。”席余拿出一块深蓝色的宝石项链，样式古朴大方，“我只知道这是国宝级别的东西，我这次的任务就是妥善存放这条项链。”

谢清越疑惑：“只是为了一条项链？”

席余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但他们确实是冲着这个来的。”

谢清越接过席余递来的项链，细细的查看起来：无论怎么看，这似乎就是一条缀有宝石的项链。

虽然宝石的品质确实不错，但似乎也不至于如此让人大费周章。

席余适时的提出自己的条件：“……我们只是想回去，别的你多半没有兴趣，我们可以将所有我们知道的关于星盗和柳家的消息作为交换。”

说着他调出光脑的消息：“我相信你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你们和星盗合作这么出卖没问题吗？”

“没有和他们合作……”话才出口，看着对面谢清越似笑非笑的眼神，席余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

“告诉你也无妨，我觉得你大概也知道了，”席余低声，“想要‘入侵’你们国家的是另一批人，和我们不是一路的。”

“解峙就是？”谢清越问道，“看着二位似乎有些摩擦。”

再次被敏锐的谢清越惊到，席余只得解释道：“他算是被蒙骗的。他以为他们在帮你们自由……这次回去后应该不会这么觉得了。”

不予评价，谢清越接过席余的光脑，手里把玩着那块宝石项链：“这样，消息我收了，你们想的话我们甚至可以送你回去，但这条项链我暂时替你保管，算作押金。”

“等下次见面就还给你，”谢清越唇角微钩，“应该很快能见面的。”

“可以，但是送我们就免了。”席余答应的很爽快，稍微有些出乎谢清越的预料。

谢清越问道：“不是你们国宝级别的东西吗，不用考虑一下？”

“我相信也很难找到比你这更安全的地方了，”席余甚至觉得不还也没事，在他眼里这条项链不过是一块烫手山芋，“追的人也想不到吧。”

和聪明人交流就是爽快，两人就一些细节讲了两句，差不多就定了下来。

最后席余斟酌的开口：“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和解峙可以接触到那边的消息，你母亲当初的事情……”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查查。”

来晚了[鸽子][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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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