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大,分成内外两间,内间一角放着梳妆台,上面还雕刻着一朵朵桃花,而房梁挂着淡紫色绣桃花花的薄纱,流露着女子闺房的雅致。
在正中间放了一个贵妃椅,上面坐了一个披头散发长相盛丽的女子,但仔细一看,从她的喉咙处却能看到一处明显突起,胸前也是平平坦坦。
可见这个人,并不是女子,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男子,但这样的绝世容貌,却比世间任何一个人都还要美。
修长有力又白皙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在梨花木桌上烦躁点着,三天过去了,周围的一切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宋之妄终于相信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穿越了,不仅如此,他还穿越成了一位女装大佬的“公主”。
简直把他气笑了,后来在沐浴时摸到脊背上的那条长疤,他的心情才好了点,
这就意味着现在的身体是他自己的身体,自然而然,他还有信息素以及无限被放大的感官,让他对一切事物都保持敏锐的感知。
经历了三天的浑浑噩噩,消化完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宋之妄逐渐摸清了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他代替的人,叫宋枝忘,大夏朝的望月公主,明明是个男儿身,从小却被当做女儿家养大,性子懦弱敏感,终其一生都活在那些人的桎梏中,在三天前毒发而亡。
而他恰好也在三天前被遭遇了一场大爆炸,最终殒命。
醒来后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宋之妄蹙眉,余光看向殿外恭恭敬敬跪了一地的人,心里着实不耐烦。
这些都是来伺候宋枝忘的人,其实他也不想他们跪的,只是他们死都不愿拿男装给他。
他不是原来的宋枝忘,当然也没有女装癖好,而且女装繁琐,他也不耐烦穿,既然不给,那就继续跪着吧。
宋之妄素来我行我素,极少会在意别人的死活。
外们的人腿都快跪麻了,但他们也不敢起来,心里却又摸不清头脑,为何公主不愿穿女装,怎地醒来以后,性情大变,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可是他们心里也冤啊,他们哪里敢置喙公主穿什么,实在是因为…皇后娘娘,她疼爱公主,又对公主极为严格,哪怕是公主每日吃什么,看什么,都是要一一回禀了皇后娘娘,他们才敢准备。
这次公主突然大发雷霆,要着男装,他们也只能把这件事恭恭敬敬地回禀皇后,请皇后娘娘下了令,许了公主着男装。
“皇后娘娘到——!”
大宫女咳嗽一声,声音拉长,提醒这些人皇后娘娘的到来。
众人不敢抬头,只能看到绣着金凤凰的玉鞋从他们眼前走过,有人忍不住悄悄抬头,一下就怔住了。
这位皇后娘娘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风韵犹存,年轻时容貌妖媚绝世,如今经过岁月沉淀,多了分安宁,却也更加端和美丽。
但所有人都知道,里头的那位公主的容颜更加夺目,她继承了皇上和皇后的长相所有优点,任何华丽赞美的话放在这位公主身上都将黯然失色。
只不过,长得有些太高了,甚至比男子还高,这一点倒是像陛下。
里头有三层帷幕遮挡着,完全看不到坐在贵妃椅上的宋之妄是以何种慵懒不羁的姿态坐着。
“忘儿,你身子可好些了?”皇后皱眉看了眼遮挡严实的三层垂纱,随后坐在外面的凳子上,例行公事不冷不热问了句。
这态度,全然不像一个母亲对孩子应有的态度。
宋之妄沉默一会,旋即勾唇,“好多了。”
声音比之以往的清冷多了分低沉冷冽,但仔细一听便知道这是男子的声音。
皇后眉间微蹙,以为宋之妄又在耍什么小性子,她继续道:“你父皇说,要给你定婚事了,至于人选,看你自个心意,在今年,必须定下来,莫要胡闹了。”
她的语气带着命令,着重强调了“必须”。
但宋之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换作以前的宋枝忘,被这皇后养成了安静懦弱的性子倒真是会怕了她。
没听见宋之妄的声音,皇后心想他是默许,便道:“人选,你外祖父已经定好了,是北金王世子戚……。”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冷酷的声音打断,“我不愿。”
“你们别逼我,再逼我,我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皇后微愣,眼皮重重地跳了跳,一抹难以置信在皇后的眼底逐渐放大。
她听出这句话里暗藏的威胁,她这位乖巧听话的“女儿”怎么突然转性了,而她却在无形中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怎么回事?不对劲
皇后心下孤疑,站起来离开,留下一句话,“你好好考虑,就算不是北金王世子……也会有其他人。”
宋之妄啧了一声,他想起来为何皇后会着急给他定下亲事了,是因为几个郡王都争相求娶他,但无论嫁给谁,局势都会不稳,所以他必须要尽快定下亲事,绝了那些人的心思。
还有一点,宫中有一个念佛吃斋的太后要杀他。
对了,宋枝忘中毒而亡便是因为她。
沉默在空荡荡的宫殿回响,只有微风吹拂薄纱的声音。
出了宫殿,皇后使了个眼色给大宫女,锁秋心下了然,又看向宫殿内的跪着几个小宫女和太监,一起带走去问话了。
“公主近来可有什么怪异之处?”皇后端坐高位,一双狭长的凤眸凌厉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个宫人。
为首的大宫女叫雾清,是皇后安插过去的眼线,专门监视宋枝忘,她一五一十回禀道:“自公主中毒以后,昏睡了三日,后梁王寻到解药,公主服用以后,就在当天夜里醒了,只是……。”
锁秋冷冷呵斥:“只是什么?”
雾清抖了一下,“只是……只是公主她,不知为何,大发雷霆,不肯让奴婢们进门。”
皇后淡声询问,“这期间,你们可都一直照看着公主?”
“自然,奴婢不敢不尽心,一直守在外间。”
“可有靠近公主?“
几个宫女拼命摇头:“奴婢们不敢!“
“那就好”,皇后叹气一声,“本宫这女儿性子怪异,最厌旁人接触,尔等需谨记在心,绝不可离公主太近,否则当年那几个就是你们的下场。”
话罢,跪着的几人都不自觉发抖起来,想起了当年被活生生剥皮的几人,冷汗慢慢浸湿了后背。
“奴婢不敢!”
“既然公主喜欢男装,去,告诉制衣司,给公主准备,”皇后淡淡吩咐,眉眼中却流露一股厌恶,只是殿中没有人敢抬头,也就没有人看见,“让制衣司做到公主满意为止。”
她猜想可能是因为男装没有合宋之妄才会如此胡闹,但她永远不可能会知道,此宋之妄已经非彼宋枝忘。
“……是。”
宋之妄拿到了男装,打量了几眼,还算满意。
随后,自己换了衣服,梳了头发,虽然麻烦,但宋之妄绝不会任何人碰自己,他从心底排斥。
乌黑如丝绸长发只用白色绣金线束发带绑住,简简单单的,很是干净利落。
一袭月白绣云纹锦袍,极为清风明月,加上那张不辩雌雄的脸,虽然过分妖艳,但眉眼之间却陡然生出一股戾气,多了些狠意,脖子上了照例要绑一条白纱。
至于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挡住喉结,但对外说,是脖子上曾被利刃伤过,留下疤痕,公主好美貌,无法忍受,便用白纱遮挡。
“殿下,皇后娘娘吩咐,请您去清真观修行几日,”雾清在外头行了行礼,毕恭毕敬道。
在宋枝忘的记忆中,这样的修行可不止一次,往往都是在惹怒皇后以后,准了宋枝忘的愿望,但在第二天就会将宋枝忘送往清真观苦修,这叫给个蜜枣打个巴掌。
这也是皇后给的警告。
宋枝忘男扮女装十多年,也常常认不清自己究竟是男是女,外加性子懦弱,一直不敢反抗这位皇后,所以每一次都会苦苦忍受这些看似不是惩罚的惩罚。
但这事倒是合宋之妄的心,他的易感期就快来了,而这个鬼地方是不可能出现什么阻隔器或是抑制剂的。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度过,那个清真寺就是个安静的去处。
跟随的宫女缩减到四个,去往清真寺的路上,宋之妄透过马车窗口往外看了眼都城究竟是何种模样。
……他从未见过,只是觉得新奇,可人都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一样的,看过三秒后也就觉得无趣了。
他闭目养神,而后颈一直隐隐在发热,淡淡的玫瑰香味也散了出来,但只有他自己能闻到这味道,旁的人,是不可能的。。
突然,马车震动几声,被人拦住了,宋之妄慢慢睁开眼,带上了一丝怒意。
雾清看了一眼是两个脏兮兮的乞丐,冷呵一声,“大胆!怎么敢拦贵人车驾!”
“来人,把他们拖走。”
当即就有人上前来。
一个更为高大的乞丐心头一紧,护住更矮的那个,狠狠挥退那几个侍卫,用他那沙哑的声音高声喊,“贵人!贵人!求求您了!你…能不能买了我们!我们给你当牛做马!!”
“求您了……求您了。”
听声音是个男人声,语气十分的卑微,满是恳切,他的手死死抓着马车轮子,身下还紧紧护着更矮的,任凭侍卫怎么拉扯他,他都死活不放手。
“贵人,您有什么吩咐我都能办到,求求你救救…我弟弟。”
一支修长有力的手撩开车帘,宋之妄打量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两人,似乎是在权衡他们的价值,“什么都做?”
高大的乞丐见着他,呆愣了一瞬,旋即拼命点头,“对,对。”
宋之妄淡淡道:“那就跟我吧。”
“是,是,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雾清有些不满,还想再说什么,宋之妄看了她一眼,立刻就闭了嘴。
两个乞丐伤的太重,尤其是更矮的那个乞丐,四肢都被人挑断了筋脉,更高的那个人身上也多是鞭伤,看得出来不是寻常人。
他们被送到宋枝忘名下的医馆,大夫在得知是公主送过来的人以后,没有人敢怠慢,马不停蹄就妥帖地安排好了一切。
高大的乞丐叫顾听风,更矮一点的叫顾听澜
等到顾听风醒来后,宋之妄已经走了。
“那位贵人呢?”
医馆的人得了公主的令,传话给这乞丐,也不知道这乞丐究竟是走了什么运,竟然能让公主高看一眼,可他以后若是公主身边的红人,那也是不敢轻视的。
“公主说了,养好伤后就去公主府拜见。”
顾听风心中大震,这才知道,原来那位贵人竟是当朝公主宋枝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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