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值傍晚,金乌西沉,落日的余晖染红天际。洁白的槐花间跳跃着细微的光芒,仿佛浮光跃金的湖水。晚风一吹,整个天地都浸在浓郁的花香中,淡淡的岁月静好缓缓流淌过一旁的瀑布。
少年制作竹床时,薄薄的汗水打湿黑发和眼镜。蒸腾的热气在镜片上氤氲出一片雾气,视线顿时模糊不清。他视力正常,不戴眼镜也没有影响,就摘了眼镜,扔到一边去了。
此时,他不仅没戴眼镜,过长的黑发还被撩到耳后,完完全全露出精致的眉眼,素白的面庞。漂亮丹凤眼中的冷怠被晚风消释,愈发显得瞳仁黑白分明,清冷典雅。漆黑的眼珠含着不太明显的笑意,仿佛揉碎了满天星辰。
卫樊的心跳在一瞬间快得要命,原本已到唇边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他愣愣的看着少年,一句话脱口而出,“你真好看!”
漂亮得惊人,又带着刀尖的冰冷。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完爆他见过的所有人。
徐烬不在意地应了一声,他放下手中工具,细细打量已经完工的竹床。
“我…我的意思是帅!”卫樊生怕徐烬生气,忙找补了一句。
毕竟,好看,漂亮,在某些男生眼中是和娘气联系在一起的。
“差不多。”徐烬并不在意,他盯着竹床,试图在鸡蛋里挑骨头,不过失败了。
“为什么要戴眼镜呢?感觉你不戴眼镜似乎也不影响正常生活。”卫樊没话找话地道。
“因为,不想被人注视。”徐烬回了一句,神色认真。
他从小就长得好看,可以轻轻松松地成为人群焦点的那种,每次出门逛超市都会引来很多打量。尽管对方可能没有恶意,但这会让他感到很困扰。
直到上小学一年级,他认识了一个先天性近视的小孩—戴了一副黑框眼镜,顿时有了主意。他买了副同样的眼镜,还把头发留长,遮住大半张脸。
效果立竿见影,打量他的人直线下降,接近于无。
当然,戴眼镜也有很多不便,但比起被陌生人盯着看来说,是可以克服的。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竹林,外围生长了一圈槐树,沿着鹅卵石小路走,会看到一处断崖,一条瀑布,飞泻而下,溅起一片金色水花。刚做好的竹床就在瀑布不远处,周围还放着许多工具。
卫樊听了这个回答,不知道说什么好。
空气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只听得见巨大水声轰鸣。
徐烬再次开口,表情严肃下来。
“你想当我小爸?”
卫樊大脑空白了一瞬,表情茫然,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注意到少年神色,竟然认真的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徐烬奇怪地瞥他一眼,“你表现得都那么明显了。”
然后,他一条一条细数了卫樊的表现。
在徐烬的逻辑中,
首先,他是纯粹的理科生,认为喜欢是基于人类繁衍本能的衍生。基于此,同性之间是不会存在喜欢的。于是,唯一正解压根没有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
其次,卫樊夸了徐女士,两人相谈甚欢。而平日里,卫樊对班上女生都是爱搭不理的。
再次,两人的年龄只差八岁,不太多。在他偶尔瞄到的徐女士喜欢看的偶像剧里,不是没有姐弟恋。
综上,卫樊喜欢徐女士,想给他当小爸。
同学变小爸!徐烬表示,他接受不了,想静静。
卫樊听完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满溢的委屈和酸涩。他几乎想要把心中滚烫的爱意宣泄出口,不想去考量也不想去权衡。
他只想告诉徐烬,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得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人。
但最终,理智还是压过了翻涌的情感,卫樊开口,声音像是从唇齿间硬挤出来似的。
“徐女士非常优秀…但我喜欢的是男生。”
徐烬愣了一下。
这个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过,比预期好太多,他可不想多个小爸。
许是灯下黑的缘故,徐烬完全没有往卫樊喜欢他这个方向联想。他有心问问卫樊为何喜欢男生,这不符合常理。但看向来恣意阳光的少年垂着头,心情低落,愣是没有问出口。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查查相关资料,肯定比问当事人来得清楚明晰。
徐烬在心里这么想。
“小爸危机”被证明是误会一场,他心情放松下来。情绪转好,他晚饭不仅超常发挥,还加了一道菜。
晚饭后,才七点半。窗外的星辰格外得明亮,反而衬得半遮半掩的淡月失了光彩。
竹屋不大,布置简洁,只放了生活必需品。中间的一道屏风隔开两张床,古色古香,影影绰绰,能看清对面人的身影轮廓,但模模糊糊,如雾里看花。
对面传来沙沙的声音,是徐烬在换睡衣。他这里也有从未穿过的睡衣,尺寸刚刚好。
卫樊本来没打算留宿,自然没带换洗衣服。但盛情难却,他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他又打算就近买换洗衣物和洗刷用品,结果发现徐烬早就准备好了。
现在还没到他入睡的生物钟,而徐烬已经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俨然睡熟的样子。
约人出去散步的计划被迫夭折。
卫樊睡不着,他忍不住戳了戳屏风,感觉微妙。
这个小山村给他一种很割裂的感觉:诡异与真实混淆,古老与现代交织。
这种感觉莫名熟悉,仿佛在某个人身上感受过,如今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卫樊换了睡衣后,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好一会儿,才习惯了房间里有另一道浅浅的呼吸,睡意渐渐涌来。
在半梦半醒中,眼前飞快地闪过一幕,他含糊叫了一声“徐烬”,紧接着不过一秒钟,似是想到什么,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然后,他凭着感觉摸到手机,给楚臻发了一条信息。
这件事办完后,才任由沉沉睡意将他拖入黑暗深处。
第二天清晨,整个村庄仍然沉寂在宁静中。没有鸡鸣,没有狗吠,连阳光透过浓雾照下来时,都是没精打采的黯淡。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睡梦中,除了某位生物钟异常顽固的前大执法官。
卫樊清醒后,察觉到屋里的另一人还在睡。
于是,他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将屏风这边的半个竹屋打量了一番,注意到靠近屏风的地方有个小柜子。
他来了兴致,就轻手轻脚下了床,打开柜子,看到了落满灰尘的一个册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