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荆州最繁华的城市仍旧灯火通明，各色的霓虹灯交相辉映，恍若白昼的同时，也夺去了星空的光辉。

而在偏远的小镇里，街道两边只有零星几盏路灯。

暖橘色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大片大片的地方还是黑漆漆的。

夜风习习，灯光晃动。

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街道上，满身酒气，左摇右晃。

他刚去喝了亲戚家小孩的满月酒，醉醺醺的，连路都看不清。

突然，男人一脚踩空，一头栽了进去。他本能伸出两只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拽住了旁边一棵细瘦的野草。

那草很明显承受不住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被扯着一同坠了下去。

不一会儿，夜风驱散遮挡月亮的乌云，如泻的银光照亮地面，打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圆形洞口上。

边缘还有新翻出来的潮湿的泥土，裸露出黑褐色的根系。

第二天，新闻早报的主持人用标准的普通话播报，

“近日，多地的下水道盖不翼而飞，市民们出门一定要仔细看路，小心谨慎……”

一户普通的人家里，妻子一边将饭端到桌子上，一边道，“下水道盖怎么会不翼而飞呢？那东西又不是活物！”

丈夫坐着桌子旁，一动不动，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估计是让手脚不干净的顺走了。”

妻子抱怨了一句，“这不给人添麻烦吗？万一闹出人命—”

丈夫接过话头，道，“没办法，只能外出时小心一点了。”

*

被诡境副本选中的人即使侥幸活着回到现实，遇到诡异事件的频率也会比普通人高很多。

通常情况下，特处局会对幸存者进行招揽。但也尊重个人意见，可以选择不加入，不过需要签个保密协议。

诡校副本幸存下来的学生们，有几个直接同意加入特处局了。他们会在不影响学业的情况下，接受有关培训。

但大多数学生选择了拒绝。

特处局也不强求。毕竟“一生碰上诡异事件三四次”和“工作就是处理诡异事件”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只除了徐烬。

面对这个污染值为零的罕见人才，特处局五六个专员齐齐上阵，从发展前景到福利制度再到薪资水平，试图打动徐烬。

更有个队长，不顾卫樊的冷脸，暗渡陈仓将人拐到办公室，热烈邀请徐烬的加入。

面对各种招徕，当事人坚定拒绝。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同桌站在不远处，抱着双臂，神色不太好看。

少年皮相好，恣意张扬的英俊帅气，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此刻却微微垂着眼眸，唇瓣抿紧，连那撮紫毛都黯淡下来。

“你答应了？”

不知道搭错了那条神经，看到难得露出点颓废的新同桌，徐烬低声道，“如果你劝我加入的话，也许我会同意。”

说完他就后悔了。

每个人的身份信息只能绑一个游戏昵称。只要现实中一加入特处局，他在诡境的马甲肯定暴露。

想想就一堆麻烦。

不可否认，听出小同桌话语里的偏向，卫樊感觉像短短时间吃了一包奶糖，加倍的甜齁得大脑都不能专注思考。

“我尊重你的选择，”他注视着徐烬的眼眸，异常艰难道，“但我不想……”

正因为卫樊曾是特处局一把手，才能更深刻地体会到，在这里工作，意味着全天无休的训练，无穷无尽的副本，危险狡诈的诡怪……以及随时丢掉性命的风险。

囿于责任，他没有选择。但小同桌不同，有的选。

在私心上，他更希望没有特殊能力的小同桌过平静安稳的普通人的生活；

但从实际来看，特处局需要小同桌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才，他说不出阻止的话。

“这么难回答吗？”

徐烬揽住卫樊的肩膀，一根手指放在对方的唇边，道，“那就让我来说，不加入。”

被小同桌这么一搞，卫樊不纠结了，就是心脏跳得有些超负荷，低低应了一声。

徐烬只揽了一下，就迅速松开。

看别的男生之间勾肩搭背的，他却怎么也习惯不了。

但为了安慰心情不好的同桌，就稍微牺牲一下。

婉言拒绝了特处局的热情招揽后，徐烬回到了平静的高中生涯。

其实诡异事件的发生频率并不高，平均起来，一千个人中能够有一个人撞上。

不然，特处局也不会对大众遮遮掩掩。

他撞上诡校副本，纯自己作的。如果不走诡道，什么事都没有。

徐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走诡道撞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一点也不普通人。

但考虑到小山村离学校很远，会在路上花费大量时间精力，远不如现在舒服，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继续走诡道。

只要悄悄的，不被发现，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时间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十几天，青竹中学又考了一次试。

徐烬汲取了教训，在第二的宝座上稳如泰山。

倒是新来的转校生，考进了前十。

这也不奇怪。卫樊的智商算是天才；级别，只是之前没认真而已。

虽然他现在时不时还会头疼，但比起刚受伤那会儿，已经好太多了，至少勉强不影响生活了。

这算是有所好转，还是回光返照？不太清楚。

但负责治疗他的医生还是老样子——当面充满希望，背地里唉声叹气。

为了了解到真实情况，他曾拜访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医生。

白发苍苍的老头耿直地告诉他，顶多再活一两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对此，卫樊早有预料，也谈不上伤心不伤心，就是情绪有些低落。

老师发卷子时，还特地将进步很大的学生们单拎出来，表扬一番。

在表扬行列里的某人此时心不在焉，仔细观察，还有点怏怏不乐。

自从诡校事件结束之后，和并不怎么放心上的徐烬不同，卫樊反复回忆了很多次。

刚开始是不好意思，又有一点说不上来的甜。

后来他发觉自己表现得太差劲了。

堂堂前卫大执法官的威严扫地！

他天性要强，当然受不了这个，就去恶补了有关知识，顺理成章地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然后，彻底察觉到自己的小心思了。

卫樊想，我是喜欢小同桌的。

不是朋友之间的欣赏，队友之间的信任，而是想要携手一生的怦然心动。

他会送自己的羽毛，他会无意识地关注小同桌，他不排斥那个吻……

倘若上面的一切换个来人，即使是从小到大关系最好的楚臻，他都接受不了。

甚至只是想想，胃里就泛起恶心。

若是以前，卫樊没受重伤，那他一定会热烈地追求，不惧世俗偏见，不畏艰难险阻，直到小同桌回以喜欢，或者彻底拒绝。

但是如今，他一个注定活不久的人，怎么能昧着良心去撩拨对方。

这种行为太不负责了。

卫樊的及时行乐，从来都是有底线的。他会在“行乐”时注意不伤害到别人。

因此，他看着小同桌安静冷淡的侧脸，默默有了决断。

还是适当保持距离吧。

徐烬并没有注意到卫樊态度的微妙变化。最近有件棘手的事，占据了他生活的重要地位。

那天，苏溟气鼓鼓地跑了。

他没放在心上，以为她过个两三天气就消了，到时候道个歉解释清楚就行了。

但结果却出人意料。

苏溟是命猫，拥有纯正的古老血脉。即使是在诡境，也是诡诡追捧的存在。

她本性高冷孤僻，不喜欢的存在连一个眼神都不会浪费，也不怎么和小村庄的诡物来往。

因此，她认可的朋友很少。

徐烬回家后，找到后山的一棵树——苏溟不开心时常待的地方。

他提着各种甜品，好话说尽，但蹲着树杈上只有一条尾巴在树叶间晃来晃去，完全不搭理人。

他甚至“卑劣”地使用了秘密武器—猫薄荷。

还是不管用。

各种哄猫手段用尽，徐烬总算意识到苏溟真的真的真的非常生气，也见识到命猫的高冷不好接近。

他破天荒地没有早睡，而是打开冷落在角落多年的手机，上网搜了搜猫喜欢的物品。

在海量信息中浏览半天，但没有效果。

强制进入诡境后，徐烬还想着这事，神色比以往更冷更郁，弄得小队的人都不敢去找他。

他打开任务列表，注意到了一个现实中的副本。

《没有盖的下水道》

【描述：这个副本背景是下水道，有诡异的污水，似乎源头是地上一所化工厂。还有一群繁殖能力惊人的变异鼠，似乎还有个鼠王。

进入的玩家多是从没有盖的下水道口掉下去的，正好落了污水中会异变成怪物，污染值瞬间达到百分之百。

失败原因：虽然解决了变异鼠，但没有找到诡异的污水源头。污水流经哪里，哪里的生物就会异变成怪物。

要求：抗污能力强的血脉觉醒者和规则掌握者。】

后面还很贴心地附上了副本可能出现的位置。上面显示，徐烬队里的两位早就接了任务。

要是没有苏溟闹脾气这茬，徐烬肯定是不去的。

现实中暴露的风险太大了，他不想平静安宁的生活被打搅。

但现在，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鼠王”两个字上，停留了很长时间。

最终还是决定，周末时候装成误入的普通人，逮着鼠王当赔礼就离开。

他不想失去苏溟这位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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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没有盖的下水道（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