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吻戏上线

北京三月初的下午微暖,段司言刚在一档音综节目一轮游,从出租车上下来踏进公司所在的艺术园区。

早春的花开得零落,他沉默穿行其中,被寡淡的春景包裹。

那档节目不是大制作,但他依然连配角都算不上。唱了一首网红口水歌,导师再敷衍地点评几句,就被淘汰了。

不过失望成了习惯,也就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了。

微信消息提示音在薄荷色运动套装的口袋里响起。

段司言银色的中长发扎着,碎发在额角垂落。他拿出手机低头查看时,桃花眼眼尾泛着如同细闪眼影般的光泽。

清透但不温和,如同一块棱角分明的漂亮琉璃。

[小苏不会输:报丧鸟又在为非作歹了@大少爷。]

队友苏白子成正在群里@他。

“报丧鸟”是他们给经纪人赵彦起的绰号,因为他一开口准没好事。

十人大型男团Decimal,出道五年以来,公司给的资源两只手数得过来。但经纪人骂他们的次数,能写成一本百万字的小说。

段司言作为队长,每次都会顶经纪人的炮火,而且绝不会给这个报丧鸟好脸色。

公司的三层楼泛黄老旧,电梯格楞楞地停在三层,楼道里隐约回响着中年男人训斥的声音。越临近廊尽头走,训斥的声音越清晰。

直到段司言猛地推开虚掩的练习室的门,男人高分贝的声音扑面而来,但即刻戛然而止。

练习室里所有人向他投来目光。

经纪人赵彦一身灰衬衫,梳着立整的背头,愤怒严厉地望向门口。

他面前站着个皮肤白皙的乖巧男生,正红着眼眶。墙边还几个人互相阻拦,看着是动手未遂。

练习室内气氛低沉,弥漫着刚刚燃起的硝烟味。

段司言冷漠扫视后往里走,带着压迫感质问:“说没说过,有事找我。”

团里有几个孩子性格好,做事也乖,赵彦骂他们简直信手拈来。那些夹着父母和器官的脏话,就是明晃晃的霸凌。

他曾警告赵彦,有任何事来找他,别冲他的队友去。

“言哥!”楚储逃离赵彦的视线,侧身躲到段司言的身后,抹了忍不住留下的眼泪。

段司言站到其余队友前边与赵彦面对面,冷静的眸子里轻蔑:“什么事,跟我说。”

他的样貌没有任何攻击性,却是个和和气气的硬骨头,赵彦见识过。

果不其然,赵彦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像刚才一般居高临下地训斥:“楚储的常驻被节目组换了,流量数据不达标。”

他隔着段司言指楚储,嘲讽着:“节目官微发的物料,转评赞加一起不到两百,还有脸跟我说再给你一次机会?”

段司言不悦蹙眉,他直视那张狰狞的脸说道:“本来就是个助理镶边的位置,镜头少、热度少,理所应当。”

楚储是团里综艺感最好的,前段日子签了一档综艺,以新人助理团的身份参与每期录制,其实就是烘托气氛和打杂,没什么表现机会。

在公司受委屈受惯了,出门也不争不抢,几个小时能摸着话筒说一句话就不错了。

赵彦顶了顶后槽牙,怒气冲冲:“跟他同期的那个崽子不也是助理,人家都火了,他还在这儿一期没几个镜头。”

“干占着资源不干事儿,真是他妈的废物一个!”

“你他妈的骂谁呢!”靠墙的许一添怒视,毫不犹豫回骂。

作为队里最年长的大哥,不止一次和公司正面冲突。如果不是法律约束,他能把赵彦按地上扇嘴巴子。

段司言面不改色,审问道:“不看看人家公司砸了多少钱营销,拉踩楚储的通稿满天飞的时候,你们一个屁都不放。”

“现在还有脸说数据说流量,是艺人废物还是公司废物?”

他们的公司Shall We Go,简称SWG。一个外强中干,资金周转早已停滞的公司,根本不会为他们花任何钱做营销。

两人剑拔弩张,但明显赵彦理亏。他没好气地冷哼,吐了吐牙间的唾沫星子,用手里卷成卷的通知单点着在场人:“自己没本事,别怪别人。”

说完,他把纸往段司言身上一扔:“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们,《嗨玩屋》你们不用去了,单曲也不做了。”

《嗨玩屋》是相对热播的全能型综艺节目,之前定好他们出四个人,和师兄六人团FLY一起去的。

至于单曲,一个月前就在规划,目前已经着手创作,也要叫停。

“原因。”段司言把人拦住。

赵彦得意:“因为Medal在上升期,FLY要打歌。”

他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Medal是公司新推出的四人男团,刚出道三个月,综艺想必是换了他们上。Fly是他们的师兄团,因为门面前两年客串的电视剧大爆了一把,仍有热度余韵。

段司言没看手里的通知,咬着牙默默将纸揉皱。

Decimal原定2024年夏天出道,但是那个时间Fly正在上升期。公司怕Decimal一旦出世,会分走Fly本就不多的资源。

为了Fly的发展,他们的出道时间被一拖再拖。

但Fly不太争气,一路走下坡,连带着公司的营收状态也低迷。

直到2025年,公司才把这十个人当成新开的小号捡起来,准备再试试水。

2025年3月25日,Decimal终于带着一张只有四首曲子的迷你专辑出道了。

可是仅仅一个月,Fly的门面作为男N号参演的电视剧大爆了一把。虽然演技不太行,但奈何角色实在出彩。

公司见风使陀,再次抛弃了Decimal。

五年来,除了不得不续命的两张正规专辑和两张mini专辑,公司没给过其他任何支持。

SWG如今吃着初代男团可怜的热度,又推出新男团,无非就是垂死挣扎,看能不能捧出一个摇钱树。

只是,Decimal被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很难受。

“对不起。”楚储哽咽着道歉,本应春洋溢的精致面容此刻充满愧疚。

段司言把人拍了拍:“没事,不是你的错。”

忽的,门被哐当撞开,热血高昂却不太利索的喊声打破低迷的气氛。

“同志们!吃饭了!吃饱了才有劲挨骂!”

荀阳两只手满满当当地拎着外卖袋子,嘴里还叼着一袋。他抬脚勾开门,艰难偏头看着路,硬生生从不大的门缝里挤进来。

“我太明智了,在报丧鸟骂人前溜出去拿外卖。不然等他骂完,饭都凉了。”

他叼着袋子,说话呜噜呜噜的,还要顾及收不住的口水。

Decimal的主舞,一米八五的个子,干练有型。只是现在拿外卖的样子实在不是很具有观赏性。

大家迎上去,七手八脚把外卖接过来。

段司言没动,荀阳抢先别人一步乐呵呵地走近,从嘴里拿下叼着的外卖袋子。

“你不爱吃鸡肉,这是给你点的牛排。”他说着,吸溜了一下险些流下的口水,目光很真挚,似乎在求表扬。

外卖袋子的提带已经被口水浸湿了一小块,段司言看着那点湿润,忽然又有了想死的心。

一个多月前,他和荀阳深度交换过口水,嘴对嘴的那种。

公司歌手师兄出了首新歌《潮汐》。

是同性情歌。

去年同性关系被大环境允许之后,许多娱乐公司都赶着热度出作品。

SWG也不例外。

公司不想花钱请别人拍Mv,就给他们下了任务。他和荀阳是队里热度最高的官配cp,被强行拉去当了主演。

直到现在,段司言都还会梦见和荀阳在浴缸里拍吻戏的场面。

如果不是合约所迫,他绝不会接这个通告。

和认识了七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队友拍吻戏。而且那段吻戏拍了十一条,嘴唇都亲肿了。

最重要的是,拍吻戏前他喝了酒麻痹自己。微醺的状态下,竟被吻得有了反应。

那会儿是他最关心太空技术发展的时候,期待已经探索到半个小时能抵达的地外宜居星球。

自从拍了那个Mv,段司言感觉每次见荀阳都像见前任。

尴尬、想逃,但偏偏有忘不掉的过去。

荀阳还举着外卖袋子,并且贴心地擦去了提带上的口水,一点看不出什么异常神色。

[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

段司言腹诽一句,目光逃避却仍故作无事接过袋子。不太想直面这个“前任”,却又不得不感谢这份细心。

“谢谢。”他保持着平常不以为意的神色,殊不知耳尖已经发红。

一句感谢,就让荀阳笑齿收不住,他确认面前人把外卖拿好了,才高兴地去和队友分其他外卖。

看着那群又活络起来的人,段司言承认荀阳的“没心没肺”,极大程度拯救了Decimal一路走来的低沉。

团队里需要这样一点能量,随时打破悲伤,阻止坏情绪蔓延。

……

他们的午餐在同楼层会议室进行。

十个人坐在弧形桌边,拆着为管理身材而点的健康餐。

“啊!!!啊!啊!!”

平和的气氛中忽然爆发出激动的尖叫,林子钺混杂着一嘴鸡胸肉,盯着手机的眼睛快要瞪出来。

坐在对面的段司言见怪不怪:“怎么,饭咬你了?”

林子钺说不出话,一个劲儿地呜呜,指着手机手舞足蹈,快抖成了帕金森。

其他人见状围了过去。

下一秒,会议室里化身花果山。

“哦!!哇!!!”

“卧槽!啊!!!”

“我的妈呀!!啊!”

一群人眼睛放光,拍大腿、上蹿下跳,高八度的喊声里夹杂着鸟语花香。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盯着吃饭的段司言和还没绕过桌子凑热闹的荀阳。

段司言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俩吻得这么激烈啊!”老幺乐遥探出脑袋,说话都快咬着自己舌头。

一瞬间,段司言合了眼,心跳都停了。

《潮汐》的MV播出了。

刚刚才在他脑海里把他杀过一遍的Mv,今天中午12点正式上线。

耳边的尖叫声炸开了锅,段司言屏住呼吸,手指脚趾都在蜷缩。好像有蚂蚁在啃他的心,啃他的肺,啃他的全身。

不行,这个地方呆不下去了。

他想要逃离,可刚起身就被七手八脚地按住。还有人扯了椅子紧挨着他放,把荀阳也压在了旁边。

“都别走!”

“投屏看!投屏看!”

在Decimal里,没有谁的黑暗时刻能逃得过公开处刑。

今日更新1/1

开文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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