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沈西洲果然还是到深夜才回来。
林晚虽然被特意知会过,但她还是躺在沙发上等。
她知道男人不管再爱玩,都希望家里有个人等自己回家。
她也是这样执行的。
洗漱完,林晚在沙发上精心挑选了个舒服的地方,侧躺了下去。确保沈西洲一回来就能看到自己。
果然,沈西洲经过客厅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宽大的沙发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林晚穿着那身米色的针织裙,怀里抱着一个抱枕,歪着头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素净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眉头微蹙,褪去了白日里的温顺,露出一种毫无防备的、近乎稚嫩的脆弱。
沈西洲站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一股极其陌生又细小的情绪,像羽毛尖轻轻刮了一下他冰冷的心壁,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痒意和不适。
他烦躁地移开目光,直接回房。
-
一周后,沈家千金生日宴会。
林晚被沈西洲带着认识了不少圈内好友,这些人不外乎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都惊艳了一瞬,随即又了然的笑笑。
只有那位今天宴会的主角——沈千雪,狠狠瞪了她一眼:“哥,你这又从哪个犄角旮旯淘换来的赝品啊,一股廉价香水味。”
沈西洲习惯了自己妹妹的刁蛮,也并没有替她出头的意思,只是不痛不痒地斥了句“千雪”。
可林晚却不能装没听到,她瞪大了双眼,无辜地看向沈西洲:“是真的吗?”
废话。
事实是如何是一回事,说在嘴上又是一回事。
他随口敷衍道:“别听她乱说。”
谁信?
林晚心底冷笑,面上却绽开一个全然信赖的笑容:“我信你。”
男人最喜欢这种全心全意依赖的眼神,这会激起他们的保护欲。
果不其然,沈西洲眼里多了点满意,搂过她的腰亲了一口:“乖。你上次不是说想上京大的课吗,我找人给你打个招呼,随你上。”
“是不是很为难?”她佯装忐忑。
“小事一桩而已。”沈西洲混不在意。
沈千雪在一旁倒是先坐不住了:“哥!就这种女人也配和我一个学校?她凭……”
被沈西洲暗含警告地瞪了一眼,她才忿忿地闭嘴。
只是那双眼还是不善地盯着她。
林晚心里厌烦这种社交场合,待了一会就借口里面闷出来吹风。
她半趴着腰在泳池边的吧台上,身上穿着符合沈西洲品味的裸粉色长裙,在宴会厅里乖巧的笑容已经收得干干净净。
她低头看着莹白的指尖,这段时间,她尽职尽责扮演好了沈西洲女朋友的角色。
沈西洲晚归,她守着灯,他醉酒,她备好醒酒汤,哪怕他夜不归宿,她发去的消息也永远温柔懂事。男人嘛,谁不享受被“真爱”供奉的感觉?
而沈西洲,对她也很是阔绰。不到半个月,新包和当季奢侈品衣物摆了一墙,和赵天麟偶尔才送的礼物不同,这些就像是沈西洲随手打发小猫小狗的零嘴。
林晚捏了捏手心让自己清醒,但这还远远不够。
“司珩哥哥,你终于来啦!”远处传来沈千雪娇俏的笑声,林晚循声望过去。
来人身着深灰色西装,宴会厅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道缺乏温度的直线。
这就是沈西洲电话里常常提到的阿珩?
她撇了撇嘴,大夏天的穿西装,也不嫌热。
周司珩扫视了一圈,当然也注意到了泳池边的林晚,那眼神平静无波,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一掠而过。
确实是很像,不过与他无关。
宴会的气氛随着周司珩的到来进入**。
沈千雪凑在主持人旁边,在一旁和小姐妹林娇说着什么。
林娇瞪大了双眼,有些犹豫:“这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是西洲哥带过来的……”
沈千雪不耐烦,红唇勾起刻薄的弧度:“都是杳杳姐的赝品罢了,我哥?哼,他顶多皱皱眉,还能为了她跟我翻脸不成?你去安排。”
沈千雪自认是岑杳杳的迷妹,见不得总有人借着杳杳姐往他哥身边凑,沈西洲的每任女朋友都被刁难过,他哥什么时候冲他发过火?
很快,随着热烈的音乐,主持人站上舞台高声宣布游戏规则:灯光停在谁身上,谁就要“勇敢一跃”,跳进泳池为大家助兴!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游戏,只不过灯光选中的当然是泳池边穿着清凉的公子哥们。
首当其冲的就是程家小少爷,他腼腆的脱掉T恤,衣物下是精壮的腹肌。在一片口哨和尖叫中跃入泳池,水花四溅,引来更疯狂的欢呼。
追光再次疯狂旋转时,音乐骤然停歇——刺目的白光不偏不倚,精准地定格在林晚身上。
“哇哦——”四周瞬间爆发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
沈千雪第一个拍手笑起来:“林小姐,该你了!愿赌服输,别让大家扫兴啊!跳一个给大家看看呗?”
林晚早就看到沈千雪的不怀好意,现在才知道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可前面已经有人遵守了游戏规则,她此刻若拒绝,恐怕再也挤不进这个圈子。
她下意识看向沈西洲,眼中带着一丝慌乱和恳求。
沈西洲正被几个朋友围着喝酒,接收到她的目光,只是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看戏的兴味,用口型说了句:“玩玩而已,下去吧。”
她心中猛的一沉。
僵持的几秒钟如同被拉长。
沈千雪脸上的笑容变得不耐烦,她几步上前,涂着鲜红甲油的手猛地推向林晚的肩膀:“装什么柔弱!玩不起就别来!”
“扑通——”
巨大的水花溅起。
她猝不及防地呛了好几口水,鼻腔和喉咙火辣辣地疼,狼狈地在水中扑腾挣扎。
沈家是豪门,泳池的水温当然是最适宜的温度,可林晚却觉得冰冷刺骨。和几年前的车祸鲜血慢慢流失的感觉渐渐重合。
水波晃动扭曲的视野里,是泳池边那一张张居高临下的脸。
还不够……
她想。
仅仅是得到那些包、鞋,这些虚与委蛇的物质,都远远不够。
她得让沈西洲真的爱上她,让这些讥讽捉弄她的人,将来都匍匐在她脚边才行!
原本本能往岸边游的双手在水中渐渐垂了下来。
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胸腔,耳膜轰鸣。
岸上的喧嚣很快有了微妙的变化。
起初是几声更加放肆的哄笑,夹杂着沈千雪不怀好意的催促:“装!继续装!有本事别上来!”
但很快,有人迟疑地喊:“……她好像……真没动静了?”
“水花没了……”
“喂!林晚?!”
人生是一场豪赌,每一步都可能倾家荡产,也可能盆满钵满。
意识沉入彻底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林晚模糊地想。
吧台边。
“毕竟是你带来的人,别玩出人命了。”周司珩看了眼泳池边的闹剧,叮嘱了身旁的好友一句。
见林晚在水里挣扎得越来越缓慢,像是真的不会游泳,沈西洲也慌乱了一瞬。
他向救生员喊道:“愣着干什么!下去捞人!”
程家小少爷程牧离得最近,反应也快,骂了句脏话,刚换上的干衣服也顾不上脱,“噗通”一声再次扎进水里,奋力朝林晚下沉的方向游去。
程牧费力地将她拖到池边,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人拉了上来。
林晚毫无反应地躺在地面上,胸口几乎没有起伏,湿透的黑发贴在惨白的脸上。
沈西洲几步跨到她身边,单膝点地,动作不算轻柔地拨开黏在她脸上的湿发,手指探向她的鼻息,却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
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心头。
“救护车!叫救护车!都死了吗?!”周围人听到这声咆哮,立刻有人连滚带爬地打电话。
“让开,别挡路。”
周司珩冷静的声音传来。他拨开人群走来,深灰色西装依旧笔挺。蹲下身,动作利落地检查林晚状况。解开她领口束缚,清理呼吸道,随即双手交叠,开始标准有力的胸外按压。
沈西洲看着周司珩的动作,又看看地上毫无生气的林晚,莫名烦躁得想砸东西。
他想起杳杳曾经在海上冲浪时也溺过水,那时候没有人救她,她说她靠着自己才游回来,捡回一条命。那时候他很心疼。
此刻的林晚,是不是也是一样无助?
此情此景和几年前的一幕渐渐重合,让他更加烦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咳……咳咳咳!”地上的林晚猛地弓起身子,剧烈地呛咳起来。
她艰难地睁开眼,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神涣散。
逐渐聚焦后第一个看向了沈西洲。
“……”沈西洲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反倒是救护车也到了,医护人员抬走了林晚,他扫了一眼旁边脸色苍白的沈千雪。
“回头再跟你算账!”他压着嗓子,声音冷得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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