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金色日光漫过轻薄的纱帘，在灰缎被面洇开淡淡光晕。

床褥之中，两人紧紧依偎着。

林砚融轻阖的眼睑颤了颤，缓缓睁开眼，他下意识想抬手揉一下眉心，结果发现自己的手陷在一片柔软的发丝中。

林砚融顺着触感低头看去，沉睡的人一头黑发凌乱，深埋在他肩窝处，蜷缩的指节还勾着他的睡衣下摆，似乎怕林砚融逃走。

看似是对方投怀送抱，但往言攸身后一看就知道，是林砚融用手扣住言攸的后肩，按头牢牢锁进了怀里。

更糟糕的是，言攸的睡衣不知什么时候上翻堆叠，林砚融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某一处隔着一层单薄布料，紧硌身前的温软腰线。

他倏地僵住，紧张地咽了下唾沫后，注意着对方安然的睡容，屏住呼吸，慢慢地，慢慢地将胯骨向后挪。

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床，随便搭了件外衣遮掩，几乎是慌不择路般逃了隔壁房间。

床上的人闻声轻抬眼睫，懒懒打了个哈欠，最后漠不关心地重新合上眸，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继续睡去。

昨晚言攸等那只异端等到深夜，而林砚融睡得安稳，除了一直莫名脸红外毫无异常，言攸则熬到次日凌晨才入睡。

因此，他现在很困，非常困。

至于那个，别说言攸现在的身份是林砚融的情人，对方之前还是医生，本来也不过正常的生理反应。言攸不太懂林砚融为什么那么紧张避讳，他可仍记得这人起初诱他签合约时风流浪恣的模样。

但谁让他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小情人呢，言攸估摸着林砚融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从心所欲地睡到饱才姗姗起床。

楼下阿姨正收拾东西准备走，笑着和他打招呼：“言先生早上好啊，早饭还给你热着呢。”

她已经从林砚融口中得知了言攸的名字。

“阿姨你来得刚好。”刚好没错过，言攸心情愉悦，语调轻快。

对着阿姨满是不解的表情，言攸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教我做几道拿手菜，我给你另开一份工资。”

厨艺是需要不断进步的，林砚融雇的这个阿姨的手艺就很合他胃口。

“啊？”阿姨感到迷惑，在她看来，言攸与雇主是金尊玉贵一样的人物，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看都和厨房灶台搭不上边。

“只是我的个人爱好，保证不会影响你的工作。”言攸笑着补充，手上随意比了个数。

“成！”阿姨一看那手势不再迟疑，答应得干脆利落，两份工资两头赚，有钱不赚是傻子。

等言攸用完早饭，阿姨手有些不自在地在衣服上擦了擦，问道：“要不要出去买些菜？按林先生要求，我每天来别墅都是自带新鲜的菜现做，家里可能没什么菜。”

“不用。”

言攸正在低头系围裙，下颌微扬示意阿姨打开冰箱。

——各色食材琳琅满目，码得整整齐齐，显然是早有准备。

阿姨看得一愣，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言攸对她笑笑，深藏功与名。

阿姨很有职业操守，怕言攸听不懂，什么细节都掰碎了讲，言攸也听得认真，到后面真正掌勺试验，阿姨都不禁咂舌这小伙子是真的有天赋，一时教得更为尽心竭力。

时间流逝极快，两个人都沉浸其中，直到言攸被手机响铃声拉回注意。

是林砚融来电，接通后入耳却是陌生焦急的女声。

“你好，请问你是林先生的伴侣吗？”

短暂交流后，言攸挂断了电话，神色淡下来，竟有几分沉冷的意味。

林砚融出车祸了。

感情昨晚隐而不发是准备今天搞个大的是吧？一点浅薄的笑意浮在唇边 ，言攸向阿姨说明情况，今天的厨艺教学到此为止。

值得庆幸的是，林砚融没什么性命之虞，只是右臂骨折，多处擦伤，而且已经有人赶了过去。

打车去医院的过程中，李高杰也发来了信息。

李高杰：【言总，调查结果出来了】

李高杰：【您在碧海确实有一处房产，就是那栋离林先生所住最近的别墅，具体如下并附上了林先生的生平资料】

李高杰是知道雇主现在和林砚融住在一起的，虽然不太能理解，但雇主既然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言攸指尖微顿，点开了文件。

他一目十行看得极快，眉峰却越蹙越深，最后沉默地退出。

这份沉默一直持续到他来到医院。

言攸迎着明里暗里的惊艳目光，问过门牌号，找到后推门进去，林砚融倚坐在病床上，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交谈。

林砚融余光瞥见言攸，止住话头。

“先这样安排，出问题及时告诉我。”

“是。”男人推推眼镜，一副精英模样，看见言攸时微微颔首，出去后体贴地拉上了门。

言攸没有说话，坐在林砚融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眸光静然，好似从未见过林砚融一样。

“嗯，你怎么来了？”林砚融没料到言攸会来医院看他，明明孟秘书说自己拦住护士的电话了。

他倏地感到些窘迫，头微侧，若无其事避开眼神接触，左手不由自主微用力抓紧了床单。

林砚融还是无法坦然面对言攸，到底谁会抱着人做了一夜关于对方的春梦，还大早上……

【林砚融曾于七岁时被绑架到某海岛。案件细节模糊，警方记录残缺，父母信息无处可寻。】

【林砚融事后患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 (PTSD)和重度逆行性遗忘，具体表现为获救后表现出极度的恐惧、警觉、情感麻木及解离症状，对绑架前自身身份、家庭、经历记忆几乎完全丧失，仅存模糊片段。绑架过程本身记忆亦呈碎片化、混乱状态。】

言攸敛眸，无意义地回了一声“嗯”。

林砚融觉得奇怪，忍着躁动的情绪转回眼，蓦然怔了下，语气也不自觉放轻。

“你哭了吗？”

【然后被送入“慈晖福利院”（该院已于十年前关闭，部分档案缺失）。进入福利院三个月后，被林家二子林荣及其妻周文慧收养。不过两个星期，周文慧怀孕，于九月后生下林温，自此林砚融被林家上下冷待。】

【他因气质阴郁、养子身份、兄弟矛盾及疑似“精神问题”传言，长期遭受不同程度的校园欺凌（孤立、言语侮辱、肢体推搡）。调查未发现其主动反抗或求助校方/养父母的可靠记录，表现为隐忍与回避。】

哭？

言攸后知后觉眨了眨眼，一滴剔透的泪凝在睫羽末端，随着轻眨坠落。

林砚融想抬手摸一下言攸微微泛红的眼周，结果牵扯了右臂的伤口，被迫终止动作。

只用手心堪堪接住了那滴泪。

那么冷，林砚融却觉得烫到了心里。

“怎么哭了？”

那点困窘淡去，林砚融又感觉自己的心脏出问题了，酸胀得不像话。

一开始林砚融只是疑惑言攸为什么哭，但他现在更想哄言攸不要哭了。

【高考后以顶尖成绩考入国内一流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实习中表现突出，后成为业界新秀。】

【林氏创始人林鸿业病重，林鸿业临终遗嘱公证，将个人名下绝大部分核心股权及资产直接遗赠予养孙林砚融。仅留少量资产及信托基金给林荣夫妇及林温。此举引发家族及集团内部剧烈震动，全被以雷霆手段压下。】

【林砚融自此成为林氏集团掌权人，至今未变。】

又一滴泪顺着瓷白脸颊蜿蜒而下，言攸困惑地捻碎了那颗透明的泪珠，微凉的湿意在指尖扩散。

他抬头看向林砚融，自然而然地勾起唇角。

“因为我很担心你。”

言攸将林砚融试图替他抹掉眼泪的动作看在眼里，起身又坐在床沿，一边俯身低头，一边轻轻拉着对方完好的左手抚上自己的脸。

“所以车祸的具体细节……”

言攸去过很多世界，与林砚融有类似经历的人他见得多，比对方更为悲惨的也不少。

言攸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而哭，但不妨碍他利用这恰到好处的哭泣，去寻求自己想要知道的，或者发酵林砚融眼底的那团心疼。

况且，林砚融目前看来挺顺眼的，言攸并不介意表现得可爱一些。

他抵着青年温热的掌心歪脸蹭了蹭，分明是依赖的姿态，却显出一种极为微妙的纡尊降贵。

“可以和我说说吗？”

多灾多难的小林医生和他的哭包柚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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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赝品与真迹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