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句是路沅发出的。
平日惯以温和示人的男人语气微冷,那张完美的微笑面具悄然裂开一道细痕。
傅昭心情烦躁,也就无暇顾及路沅的不对劲。
他死盯着那个贴近言攸笑得嚣张的红发男人,又把言攸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扫了个遍,最后眼睛冷冷定在那人头顶的一对猫耳。
傅昭转身对路沅一笑,牵扯起平直的唇角,竭力使表情显得正常,冷峻的眉眼仍然萦绕一缕难以克制的阴戾。
“你想喝咖啡吗?”
“好啊。”
路沅如是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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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禁?”罗瑞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
“嗯,家里有人管。”
这不是借口,合同中陪伴的划定时间很灵活,在晚上八点之前回家算是为数不多的硬性要求。
罗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本来以为言攸那句“算有吧”是搪塞他的借口,再不济也只在好感萌芽的阶段。
结果对方冷不丁抛出“门禁”这一与本身格格不入的词汇,罗瑞不由得怔住了。
言攸和他说是朋友,不过也只比点头之交好一些。没人能真正走进言攸的心,被他所铭记。
就连曾经言攸以为的初见,其实是他们第十三次见面。
那天美貌的东方人刚下场,身形清癯如竹。
液晶大屏上不断滚动播放他胜利的信息,震天的欢呼几乎要掀翻整个会场,而这人只是一边漠不关心地略过人群,一边用手捞着毛巾随意擦去薄汗。
来自俄罗斯的同伴娇羞拉着罗瑞的胳膊,与在场的所有观众选手一起,用母语为美人而咆哮,甚至说出了想娶对方的痴心妄想。
然后,东方人抬起眼睫,瞳孔宛如开至荼蘼的郁金香花瓣揉碎凝结。
他说:“为什么不是你嫁我?”
用的是俄语。
……
只是一句戏谑,那位同伴至今心心念念,恼恨当初怎么不就着这个玩笑顺竿爬。
而罗瑞,几经波折,在一次比赛结束后以第二名的身份要到了美人的联系方式。
言攸不记得罗瑞,他被人群团团簇拥着,遥遥自台上落下一点眸光,恰好与罗瑞相触。
那一瞥是施舍虔诚的信徒,抑或怜悯痴心的爱慕者,罗瑞已分不清,他只是由衷地感到幸福。
后来人人都说言攸不再比赛了,原因也很简单——“不好玩”。
无数人求之不得的万千荣誉被三个字打败,罗瑞却笑了,本该如此。
言攸像藏在剔透冰层下的琥珀,如同划过太阳面颊的一滴凝泪,炽热又清冷,漠然而鲜活。
拥有琥珀色眼眸的人在东俄并不少见,只有言攸给他这种极其矛盾的感觉。
每近他一分,罗瑞便如此悲哀又庆幸地意识到——
美丽,只是言攸最无足轻重的点缀。
这样的人,不该被个人私有。
即使罗瑞自不量力喜欢着言攸,也完全没想过这滴琥珀之泪真的爱上一个人,还像现在一样心甘情愿被管束。
然而言攸不懂罗瑞少男情怀总是诗的怅惘,他只知道自己要下班了。
“嗡嗡——”
手机振动,言攸单手点开屏幕。
是林砚融的纯黑头像。
L:【地址。】
话简略得过分,言攸却懂了他的意思。
他看了看店外,尽管太阳半落,客人进门时倒进来的热浪还是令人闷得慌。
小盐柚:【我发起了位置共享】
小盐柚:【谢谢林医生】
不坐白不坐,言攸不会亏待自己,手指一动又习惯性地挑了个小猫表情包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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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融听见消息提示音,从文件里脱身瞥了一眼,然后他目光停滞一瞬,将手机捞起来。
纯白的微信默认界面上多了只抱抱蹭蹭的小白猫,跟撒娇似的。
林砚融看了会,指腹长按,保存表情包,随即若无其事地对仍在小山似的工作里挣扎的秘书道:“我下班了。”
等孟秘书迷茫地从文件里抬起头时,只能看见他家老板潇洒倜傥的背影。
你才是老板,下班就下班,和我个员工报备什么?孟秘书不解地扶了扶眼镜。
过了几秒,孟秘书又猛地抬头。
不对,林总出了名的工作狂,怎么今天按时下班了?更不对劲的是,他自以为深谙老板心思,竟然从那一句轻描淡写的“我下班了”中,听出一丝炫耀。
不儿,老板你在炫耀什么?
-
言攸放下手机,正准备去换班,一道熟悉的声线拦住了脚步。
“服务员,点单。”
言攸轻轻挑眉,只简单解释着:“抱歉先生,我换班了,麻烦叫其他人吧。”
还没来得及动步,手腕就被人狠狠一抓,言攸眸中笑意微冷,那人又倏然放松了力道,但仍不愿放手。
“言攸。”
认识啊,刚想跑过来救场的小杨歇了心思,手刚刚碰到咖啡机——
“你要装作不认识我吗?”
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小杨暗自嘀咕,好像被狠心前任无情抛弃的怨夫。
“傅先生,我们已经结束了。”
言攸听着也想笑,合同结束都结束了。包养不是能拿上明面讨论的光彩事,白月光又回国了,装作不认识不是恰好合了傅昭的心意吗?傅昭的语气怎么跟他负心了一样。
他为了保留体面,淡淡省略了“合同”二字,结果听起来似乎更暧昧不清了。
傅昭攥得太紧,他也就不多挣扎。懒懒抬眸,发现不止傅昭一个熟人。
傅昭身后,男人对他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平和温雅,柔如三月春风。
路沅?
三个外貌出众、风格不一的男人逼仄地聚在一处,尤其是话语模糊,好像有什么劲爆故事一样,周边人都不禁暗暗竖起耳朵。
“放开言。”
罗瑞也起身按着傅昭的肩,手上用力,神情凝重严肃地警告。
又加一个。
围观群众喝咖啡的动作都慢了,几十只眼睛咕噜噜地在四个人身上打转。
“你是言攸的什么,管那么多?”傅昭压抑的情绪成功被罗瑞点燃。
“我是言的朋友,你没听到言说你们结束了吗?”罗瑞在亲耳听见言攸心有所属后,又好像得知了心上人属过不止一人。
痛,太痛了。
但罗瑞看着言攸腕上被握出的红痕,还是决定先阻止疑似前任的男人伤害言攸。
“阿昭,先放开吧,”路沅温声劝导,在傅昭无法看见的背后,脸色直接冷了几个度,“你抓得太用力,他都受伤了。”
众人目光顺着路沅的话看去,言攸的手腕并不瘦弱,顶多算是线条纤美,被人紧攥时竟也显得几分盈盈不经一握的伶仃。
肌肤如覆了层瓷白釉面,因此那圈淡淡的握痕才如此触目惊心,让人心疼得想吻上去,用唇遮住,又叫人暗欲上涌,渴盼多弄出些稠红痕迹。
言攸听出路沅话里的难以察觉的厌烦,转转手腕,这次果然不受阻碍挣开了。
还是白月光的话管用啊,言攸垂眸轻笑,只是属于他的感情戏份应该到此为止了。
想纠缠傅昭排斥路沅的人多的是,言攸懒得参与这么无聊的争夺,他现在只想下班,过快乐吃软饭的生活。
下一秒,耳边又炸开一声质问。
“这是谁咬的?言攸!”
傅昭眼神可怕如恶鬼,指节张开又收紧,最后死死盯着对方的下唇,宛如知晓爱人出轨的暴怒丈夫。
那饱满盈润的唇珠被人咬出一点旖旎淡痕,那痕迹极轻,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比言攸腕上的还不值一提,却锁住了更多人的视线。
言攸这次是真的烦不胜烦,对主角攻勉强生出的匮乏耐心消耗殆尽。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给傅昭脸上来一拳,彻底止住那些聒噪声时,一点微凉侵占了他的手心。
“是我。”
傅昭:谁咬的!!(发出尖锐爆鸣声
匆匆赶来的小林:是我(举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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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赝品与真迹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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