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声音惊扰，男子抬眸，瞥向了闯入者。

那是一双猩红的眼，带着凌厉摄人心魂，只是一眼便将虫的魂勾住，更别说此刻对方的眼底还铺满了迷茫和无助，瑰丽又脆弱。

亚兹曾见过许多雄虫，这大概是因为他是浦利迪西亚家族唯一雄虫的贴身护卫，却没有哪一只和面前的虫一样，带给他震撼。

在亚兹眼中，雄虫理应娇小瘦弱，可对方却并不瘦削；理应柔弱可怜，能够激起雌虫的保护欲，可对方就算显露脆弱也带着压迫，让虫难以靠近。

亚兹不得不承认，就算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但面前的这位绝不是利斯克少爷。

他到底是谁？

利斯克在哪？

他为什么和对方长得一样？

无数疑问徘在脑中，可晶体破碎声不断从舱外传来，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精神力冲击。这是只有A级军雌才能释放的波长，却是让亚兹从短暂的震愕中清醒。

“你是谁，”亚兹压着怒火，从掌心甩出双刃，“利斯克少爷呢？”

“你把他弄到了哪里？”亚兹质问道。

可男子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瞧着，片刻又偏过头，抬手揉着太阳穴。

火红长发随之轻荡，隐约间似乎能看见些许火焰灼烧。可不等亚兹细看，那火焰便陡然消失，只余一片赤红。

很奇怪，如果不是无形类武器的话..难道是精神力？

精神干扰型虫族？

顾不得什么，亚兹一个跃步，直接来到男子身边。

随即刀刃抵在了脖颈上。

“快说！不然..”亚兹往前送了送，“我现在就杀了你！”

可惜姆巴恩听不太清，只觉得脑袋疼得厉害，体内的魔法流也肆虐着，仿佛要将他炸开。

他勉强睁眼，瞧着临近者，试图想要将其分辨。然而就算是如此近的距离，姆巴恩也只能看出个大概，认出对方应当是护卫或者骑士——身上的制服有点眼熟。

耳边声音嗡嗡，像是乱窜的苍蝇。

“离…”姆巴恩张了张嘴。

“什么？”亚兹没有听清。

“离我远点。”姆巴恩一巴掌拍开了亚兹手中的电刃。

这怎么可能！

亚兹瞪大眼，可手上的冲击却是实打实，直接震得他向后退了几步。

然而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手上怎么像是被火燎到一样。

不对，这是…雄虫觉醒时的精神污染？

竟然是只正在觉醒的雄虫！

亚兹难以置信，毕竟在联邦公国，雄虫极为珍贵，未觉醒的雄虫更是所有军雌保护对象。

况且亚兹没有感觉错的话，这雄虫觉醒等级大概是个A，那可是和D级军雌结合都能有一半概率产出B级军雌的存在，怎么会有家族把他放出来当诱饵。

除非他们族长疯了。

这一瞬间亚兹想到了很多，从身份到立场，从利益到价值，可面前的雄虫觉醒在即，倘若没有足以匹配的信息素去安抚，对方必然会在觉醒中崩溃，成为那些失控变异虫体的一员。

可他只是一个亚雌。

亚雌是没有能够安抚雄虫的信息素的。

意识到这一点，亚兹握紧了手，抿嘴瞧着面前这个脸色苍白的俊美男子。

但在片刻后，他突然抬起手，用刀尖对准男子的某一处。

随即落下。

不曾想就在这时，几声嘣咔响起，直接打断了他的动作。

与此同时，伴随着安全舱门的瘫倒，一个黑影从门外射出。

见状亚兹一惊，顾不得避讳什么雌虫雄虫，几个迈步便将姆巴恩抱住，就地一翻将其避开。

但黑影没有停止，而是就那样嵌入墙中——竟是浑身狼狈的查尔斯。

“查尔斯？！”亚兹惊诧，“你怎么样！”

“还能动吗！”亚兹喊道。

然而回答他的并非查尔斯，反倒是另一道声音，自舱门的方向传来。

“当然是不能动了，毕竟，是被斩断翅膀的蝴蝶啊。”

“而且还是自己选择，真是愚蠢。”

“愚蠢至极！”

尘烟散去，瘦削身影露出，那是一名有着灰白短发的男子——上半身完□□露，下面只着紧束长裤。提提溜溜的链条缠绕腰腹，又随着对方的手而收拢于身后。

对方身上遍布细纹，尤其是腹部，因为纹路的迁移似有所动，像是一枚枚眼。

“瞧瞧，这是什么？”男子迈步，细长的眼来回扫视，“一只雄虫。”

“而且还是一只正在觉醒的雄虫。”

“今天果真幸运啊！！”

男子大笑着，声音尖锐，带着轻佻，仿佛利刃刮蹭黑板，惹得人心头颤动。

亚兹将姆巴恩安置在旁，转而握着双刃站起。他紧紧盯着男子，身上的精神力疯狂汇聚。

大抵是察觉到了亚兹的气场，男子终于将视线移了过去。

“噢，这里还有个可爱的亚货。”

“怎么，小家伙是想和我玩一玩吗？”男子眯了眼。

“那就来吧，我最喜欢和可爱的小家伙们玩了——”

这样说着，男子张开了手，将掩藏的东西展露——那是一排排镰刀状的锯齿，镶嵌在胳膊的外侧，随着他的心意抖动着，不过片刻便化为锋利的刃。

亚兹甚至能看到男子手臂与白刃间的薄膜，一下接着一下轻颤，如同呼吸——显然是高度虫化的状态。

这下糟了。

男子已是走到了房间的中央。他的目光像是黏腻的蛇，在亚兹身上游走着，带给后者极为不舒服的异样感。

可男子并未出手，反倒是在走到一定距离后站定。他上下打量着亚兹，片刻才扬起唇。

“C级体能、D级力量、C级速度…哈，B级精神力？”似是觉得有趣，男子眯了眼，“算是亚货中的精品了呢，怪不得长得也挺不错。”

“可惜啊，生成了亚雌。”男子嗤笑。

可随即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啊对了，你要不要来我们这边。”

男子朝亚兹伸出了手：“我们可以给你一切你未曾得到的，无论是权利还是地位。”

“亦或是，能力。”

沉默在房间里弥漫，伴随着隐约显现的震荡。不远处似是有什么声音响起，但又听不真切。

亚兹收紧了手，脸上却是毫无愤怒或退缩，反倒是极为平静，用可以说是怜悯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这只虫。

“总比你这副怪样子要好得多，”亚兹这样说着，视线在对方的双臂间流转。他似是发现了什么，在意识到对方的真实情况后，陡然一笑，“我说普通的A级怎么可能搞定查尔斯，原来是这样啊。”

亚兹讥讽道：“靠药物偷来的能力好用么？”

闻言男子眼眸一沉，周身的气场也随之一变。他大概是被亚兹的话激怒了，声音都显得有些颤。

“当然啊，”男子抬手，双臂相互厮磨，发出尖锐声响，“尤其是看平日高高在上的军雌们临死前挣扎求饶，别提有多爽了。”

“可惜啊，你没机会感受到了。”

话毕男子陡然消失，速度之快就连亚兹都未能反应。他环顾四周，精神力瞬间延展，在整个空间舱搜寻着。

可得来的反馈并无异常，就好像男子凭空消失了一般，让亚兹有一瞬的慌神。

在哪里？

左边还是右边？

不对，这个波动…上边！

亚兹瞪大眼，身体快于大脑，直接按着电刃向上迎击。精制的金属相互碰撞，发出的巨大声响似是充斥整个安全舱。

亚兹抿着嘴，即便手中传来的震感几近让他发麻，可湛蓝的眼眸毫不动摇，反倒是带着绝不后退的坚定。

但这在男子眼前毫无作用，甚至让他变得越发兴奋，毕竟敌人越是挣扎，临死前的落幕便越是精彩。

男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个。

“不错的眼睛，”男子真切夸赞着，但说出的话却让亚兹恨不得唾他一口，“我想我会将它放入我的陈列室。”

亚兹眯起眼：“那也得你有命取才行。”

两虫一触即离，彼此都选择了拉开距离。虽然他们在级别上有差距，但一个偏重于精神，一个偏重于体能，不同领域的等级差其实不算什么，尤其是总创造出越级挑战的精神属性，便更是能拉近两人的差距。

更何况药物的增幅并不持久，就像精神力的消耗拥有上限，找准一击必杀的点才是这场对峙的关键。

亚兹能够想明白，面前的男子更能想明白。

见状男子眼眸微凝，虽说先前的表现看起来是个毫无章法的，但此时此刻才显露出他谨慎的一面，又或者就连那些言语，也不过是一种战略。

刺激、引诱以及突袭。

这是一个理智的疯子。

想明白这一点，亚兹顿感棘手。他很难想到这些人的归属，但余光却是瞥向一旁——嵌入壁内的查尔斯毫无动静，身后又是正在觉醒的柔弱雄虫，再加上自己与对方差了一个等级…

赶快醒过来啊，查尔斯，不然就真的完蛋了。

亚兹咬了下唇，悄悄攥紧了查尔斯给的胶囊。

然而就在这时，男子脚下一动，直接冲向了亚兹。后者举刀防守，却发现对方直勾勾地越过了自己。

糟了！

亚兹回身，看到的便是朝姆巴恩袭去的男子。那一瞬间变异的B级精神力陡然冲出，直接让整个空间舱陷入一瞬间的停滞。

停滞似乎对A级军雌毫无影响，却足以让亚兹赶上对方的袭击。

“别碰他！”亚兹挥起电刃。

青白的刃光倒映瞳眸，阴寒的气息弥漫在周身。亚兹能看到那双刃朝着自己交错挥下，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力道，却在器刃相触间爆发出巨大的冲力——对方早就凝聚了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击上。

这一刻亚兹才反应过来，男子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只是自己。

攻击姆巴恩只不过是一个诱饵。

这下完了，亚兹心想，眼睁睁看着电刃断从中间断裂，随即四分五裂。

“哎呀，看起来你的武器不够格呢。”男子的声音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不过我想，你也用不着了。”

闻言亚兹瞳眸一缩，而男子却是嘴角微扬，反手便是一个劈砍，直接斩断了亚兹的右手。

与此同时，熟悉的怒吼声响起。

“亚兹——！”

【Tips：虫族等级

根据联邦中央研究院批文，自星纪311年起，全联邦公民实行等级评估制，并化分为S-A-B-C-D-E档，且依据觉醒后的等级将进行联邦资助项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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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