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言澈出现在通往花园的走廊上时，一名年迈的佣人脱口而出道：“小少爷，您怎么出来了，您的身体……”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旁边年轻的佣人拉住了胳膊，小声提醒道：“不是小少爷，咱们家小少爷在游泳池游泳呢。”
佣人连忙改口道：“言澈少爷，您刚从医院回来，这两天风大，您注意别感冒。”
言澈点点头，勉强露出一抹微笑：“好的，谢谢赵姨。”
他已经很久没有露出微笑了，脸部肌肉已经几乎无法顺畅的做出‘微笑’的动作，因此他知道自己笑起来并不好看。
但他在努力练习，因为回学校是肯定用得到的。
他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不能再做一个整日阴沉孤僻的边缘学生了。
等到往花园走的时候，一阵风从背后吹来，带来两名佣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哎，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真的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夫人还在的时候，言澈少爷那可是真真最受宠爱的小少爷……”
“可不是吗？全联盟才有多少个S级Omega啊，听说全部加起来也只占百分之三……但他现在只是个C级，信息素都淡到什么地步了，做了那么多治疗也没用，听说跟我们这些beta都没甚两样……说C级都可能是夸大了呢……”
“别说了，管家严厉禁止咱们讨论这个……尤其别让少爷们听见。”
言澈抿了抿唇，脚步并没有因此而减缓或者停下来。
他的腺体细胞是退化了，体质也查了不止一点半点，但是S级Omega所拥有的绝佳的听力和视觉都还在，就算那些声音压的再怎么低，他也都听得见。
他无法表现出什么，那些类似于羞耻、恼羞成怒的情绪，他全都没有。因为他们说的都是实话，一个字都没说错，所以连反驳都是没有必要的。
但他们其实有一点说错了，就算他们口中的‘夫人‘还在，他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感也不会比现在强多少。
现在言家真正的小少爷，是他父亲和后来的夫人，也就是他的继母所生的alpha，年仅七岁的言泽。
他抬起头，看到花园里那些大片的陌生的花朵。
他母亲不喜欢粉色，觉得太脆弱和娇嫩，花园里曾经都是浓郁的蓝色或紫色，而现在全部变成了粉白色的绣球，在阳光下娇嫩欲滴的绽放着。
不多时，佣人过来喊他，说先生找他。
家里能被称为先生的也只有他的父亲言嘉荣，他在早秋有些凉的风中咳嗽了两声，在佣人关切的目光中随他一路走到二楼的书房。
言澈敲了敲门，推门进去，正好看到一位三十多岁身材娇小的Omega女士走出来，她朝言澈笑了笑，说：“见到小泽了吗？”
言澈愣了一下，先是拘谨的打了声招呼，“……夫人。小泽他……还没有见到。”
“叫什么夫人，还没习惯吗？”秦娜嗔怪了一声，想了想说：“至少可以叫声秦姨吧？”
言澈张了张嘴，似乎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叫出口，坐在书桌后的言嘉荣忽然开口：“好了，别为难他了，他能开口跟你打招呼就不错了。”
“说的也是，比之前情况真是好多了……”秦娜意识到自己也不能多说，就说了句我一会来送水果就关门出去了。
书桌后的alpha起身走出来，到沙发上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小沙发说：“坐。”
言澈走过去坐下了，半晌才讷讷道：“……父亲。”
言嘉荣看着坐在沙发上清瘦的Omega，眼神里透出一丝微微复杂的神色。秦娜说的对，他看上去的确已经好太多了，虽然让别人一看还是一副瘦弱苍白的模样，但是半年前，他被接回家来的时候，那模样几乎到了瘦骨嶙峋的地步，任谁也没有办法看出那孩子是言家那个从年幼时期就备受瞩目的S级Omega的言澈。
言澈是在五岁时第一次经历了腺体细胞的分化，紧接着就被检测出了信息素的最高等级S级，这个消息立马就惊动了联盟基因库，他们甚至第二天就派专人过来提取了言澈的信息素又检测了一遍，结果还是极为少见的S级。
由此可见，这么优质的腺体细胞等级，无论是信息素、容貌、智商等等方面，长大之后都一定会成为Omega中的佼佼者，而且更重要的是，S级Omega生出S级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也就是说除非腺体发生意外，否则一定会生出腺体细胞等级最高的alpha或Omega，当然前提是，alpha的等级也不能太低，至少是A级甚至S级。
只可惜……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从五岁到十岁，言澈是备受关注的S级Omega，言家唯一的小少爷，十岁之后，各大媒体再也追踪不到他的消息，有人说他突发疾病被带去其他联盟国治病，有人说是被秘密保护起来了，因为S级Omega的腺体是一些国际黑色组织万金难求的宝贝，很可能会被一些犯罪组织盯上，从而被绑架。
六年之后，言澈被接回言家，就成了之前他们所见的那副样子，营养不良，瘦骨嶙峋，腺体细胞退化到无限接近于Beta，他甚至连自己的信息素都快要无法感知到了。
这个消息一直被保密着，但是也并没有被保护的密不透风，因为那之后直到现在，言家都在给他安排各种治疗，甚至找了各国的专家进行会诊，为他安排了总共三次手术。
最终结果是——言澈的腺体细胞再次分化为S级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十。
但那百分之的可能性从何而来，又有什么针对性的方案，几个专家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直到现在，言澈后颈上还贴着一层厚厚的医药贴，而且每天必须两次换药——那是术后为了不留伤疤而必须的东西。
“我已经跟罗顿公学的校长谈好了，你过几天就进入学校学习。”言嘉荣说：“也还好，你还知道不把学习停下，只要能通过入学考试，一个月后你就能正式入学，重新成为罗顿公学的学生。”
“可是……”言澈有些茫然：“那个学校一直都只招收B级以上的alpha和Omega……”
罗顿公学，联盟四大公学之首的顶尖学府，不光是对alpha和Omega的等级有要求，昂贵的学费和优越的环境等因素也代表着这个学校里只会招收那些非富即贵的AO们。
“几年前学校政策改了，只要足够优秀，beta也能通过考试入学，现在学校里的beta也占了全部学生的百分之十，至于你……”言嘉荣顿了一下，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说：“好歹是比Beta要强一些的。”
起码容貌没有真的像传言那样跟着腺体细胞退化一样有所变化，那些曾经被人誉为顶级Omega应该拥有的外表还是十分完美的存在在他的身上。
更何况，他至少还是个Omega。
他倒是没说，哪怕是那些被后来招收进去的beta，也不仅仅是靠自己的实力考进去的，当然还有他们各自家庭背景和财力的加持。
但跟言澈也没必要说，说了他也未必能懂太多。
言澈不说话了，他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眼眸又恢复成有些无神的样子。
就像是过去被不停带到各种医院、各种专家面前，一言不发任凭各种处置的模样。
言嘉荣皱了皱眉，“说话。”
言澈手臂动了动，像是不明显的颤了一下，随即他抬起头，说：“好的，父亲，我会努力通过考试的。”
言嘉荣点点头，“至于你弟弟那边，他年纪还小，不太了解你的情况，只知道你身体不好，要是跟你问东问西你也不用搭理。”
言澈点点头，“好的。”
他其实并不想跟言泽有太多的接触，到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而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这个弟弟相处……毕竟他现在，连跟自己的亲生父亲和继母都不知道该如何相处。更何况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的alpha弟弟，他从小到大真正近距离接触过的alpha都是屈指可数的。
言泽的话题结束之后，言嘉荣就没再说话，言澈有些茫然的发了会呆，言嘉荣看他这副样子也知道他没有什么话可说，叹了口气，打算让他该干嘛干嘛去了。
然而没等言嘉荣让他走，言澈忽然犹豫的开口道：“父亲……我想问……”
这个问题他思索了很久了，虽然不知道该不该问，但他还是有些忍不住。
“有什么问题就问。”言嘉荣道：“跟我不用这样吞吞吐吐，你小的时候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开口的。”
这句话一出口，言澈反而沉默了。
小的时候……小的时候跟现在早就不是一回事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言嘉荣能够这么平静的提起他小时候的事，但是仔细想想，也正是因为没把当年的事情放在心上，所以才会这么自然的提起吧。
“没有问题，我会听您的话的。”言澈垂下眉眼，说：“那我先回房间了，父亲。”
他其实想问的是，他跟那个alpha的事。
如果自己跟那个人在学校里见面，他该怎么办？婚约的事情……什么时候才会解除？
既然是早晚的事，能在入学之前解决掉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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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00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