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现实与理想

钟熠看书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用功,他是为了更加了解两个世界的对比差异。

出租屋里有一些专业书籍,可上面能够提供的内容有限。钟熠把那些书看完之后,第二天就奔着北平市区里最大的国营书店去了。

他查找了历史书,也去看了人文与社科。

两个世界的历史大事大致相同,比如同样是在去年,港城回归。但对比前世,这个世界的港城与内地的关系要亲密得多。

同时也不存在湾省问题。

其余方面,各类大人物的存在都差不多,就是在文娱行业里出了差别。

一些人不见了,但同时也出现了新鲜的人。

失去了一些精彩作品,可有更多的精彩作品面世。

钟熠看着杂志书上面关于几个陌生的剧组的采访、报道,迫切地想拥有一台电视。

新的世界新的文娱,对一个影视人来说,不等同于老鼠掉进米仓了吗?

正好让他研究研究这个世界的热门“演技派”是如何定位的,提前确定下目标。

他多翻了几本书,又了解到两岸三地的亲密也给影视行业带来了影响。

现如今,内地的影视行业还在发展,港城、湾省的却已趋近成熟。为了能引进播出更多的优秀电视电影,丰富人民生活,国内广播总局参考国外,于今年一月出台了《电视分级制度》文件。

换言之,现在的影视社会是能够扛住家长举报,允许建国之后山鬼成精了!

这也代表着有更多的影视题材类型可供影视从业者选择。

花了大半天功夫看完了大事,钟熠又在最后去看了一些小事,比如说股票,足球之类的。

好嘛,没有。

这让钟熠有些丧气。

本来还想来一手预知,无痛发财呢。现在好了,财富还是得靠双手和劳动来创造。

但是伤心只有一秒,他很快又重新振作。

只要他能长长久久的在娱乐圈扎根,他还怕挣不到钱?

再说,不管什么年代,首都的房子总不能跌价吧?好,拼命努力,一定要让父母住上首都的大豪宅!

他对父母有愧,也想补偿“钟熠”。

他一定要好好完成这个世界的“钟熠”的梦想。

他要做好演员。

要做一个人人称赞,业务能力绝佳,没人不佩服的演员。

他一定要尽快做到能让父母能时刻在电视上看到他。

在钟熠探索新世界的进度来到“许愿”这一环节后,北影复试成绩放榜,钟熠的名字赫然在列。

北影的三试考的是“命题小品表演”,这对钟熠来说不要太简单。但钟爸为了稳妥,还是送钟熠去上了几节演艺培训班。

这课是钟妈朋友推荐的。自从钟爸带着钟熠来了北平,钟妈就一直时常打电话来催,说务必要带着儿子去上。

在钟妈心里,钟熠毕竟是半道出家,哪怕继承了父母的艺术基因,在表演上有些天分,但面对大型考试,还是得学几节以表重视。

至少能孩子看起来不那么像门外汉。

这种课可贵,十节就是一千五百块。这会子猪肉才6块钱一斤,民众普遍月薪才几百。钟熠为了不浪费父母的心血,也为了令他们安心,捏着鼻子去上了。

没承想仔细上过后,他发现,这培训班的老师讲的内容还挺挺对口。

老师叫占佳妮,是北影91级的学生,拍过好几部大热的电视剧,也算是能让观众喊出来名字的演员。

她自称自己是财神爷的方位拜得对,觉醒了赚钱计划。她从毕业那年开始,过年时只要没接戏就会把时间空出来,租地方组演艺冲刺培训班。

钟熠最初听她讲这个故事,在认知上还有些不能适应。后来一算,明白了。

此时的市场可不是演艺圈腾飞后的情况,一部戏辛辛苦苦拍完,几个月下来只拿两三万片酬的比比皆是。

现在的片酬按集收费,投资大的电视剧最多也才三十集。这三十集里,主演按五千到一万一集不等,大配角按三千到五千一集不等,要有经纪公司,人家还得从里头抽成,一般都是六成以上。

钟熠龇了龇牙,理解父母为什么担心他吃苦的同时,也明白了占佳妮为什么非得来赚这个“快钱”。

都是生活所迫。

培训班里大约有三十来个学生,都是进了第三轮面试的。除了北影,就是中戏的。

钟熠在里头还见到了一个熟人,正是那天复试时跟他同一个考场,笑话过他的穿粉色毛衣的女孩。

那女孩听口音也是东北的,个性很虎,见钟熠认出了自己,大大方方道:“没想到你也过了啊,我是一棵小草。”

她话语里满是善意的调侃,带着青春的活泼。

钟熠懒得跟小丫头一般见识,朝她伸出了手,自我介绍:“你好,钟熠,熠熠其羽的熠。”

女孩也不矫情,搭上他的手,把这件事翻了篇,“鲁诗悦,鲁迅的鲁,唐诗的诗,喜悦的悦。”

钟熠听完就忍不住发散地想:哦,鲁迅喜欢唐诗吗?

这谁能知道,又没有人脉能帮他问问。

培训班上了半个月,很快就是三试。

三试的学生没有二试那么多,考完,也代表着钟家父子的北平之行到达尾声。钟熠跟着父亲收拾好临租房里的行李,大包小包地跟着父亲回到陌生的家乡。

在火车站里,他终于见到了妈妈。

钟妈的性格和外貌和前世差别不大,只是更年轻,做事也更干脆,有谋划。在钟爸带着孩子在北平学习的这段时间,经济方面都由妈妈在家里操持。

妈妈也不嫌弃他刚坐完绿皮火车一身的味儿,见了他就眼泪花花地一把抱住。

钟熠更加确定,不管时间线怎么变化,他天生就是这个家庭的小孩!很显然,妈妈对他的疼爱不比爸爸少。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具象化的幸福。

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回家,妈妈早在家准备好了一堆菜品,就等着收拾好下锅。

钟爸进了屋,二话不说,主动钻厨房里去了。

钟妈则是拉着孩子询问这段时间的经过。

钟熠也不觉得妈妈烦,事无巨细,只要妈妈问,他都有好好回答。

他抽空还夸:“妈,你那朋友推荐的占老师,是真靠谱。”

钟妈点头:“是一演员朋友推荐的。听你这么说,那么她是真的好了。”

“还成吧。”钟熠听出来母亲有些担心,信心十足地拍着胸脯告诉他:“妈,你放心,不就考个北影,这事儿绝对十拿九稳。”

看见孩子骄傲得翘尾巴,钟妈也不扫兴,反而乐呵呵的配合,“那是,我儿子都长这样了,演艺学校还挑不上,瞎了他的眼!”

嚯,还是老母亲的攻击力强。

钟爸是掌勺的一把好手,很快,饭菜最好。再换好衣服,一家人上桌。

钟熠现在是小孩,主要任务就是干饭。钟妈给钟爸倒了盅酒,自己也来了半杯,解乏、助兴的同时,也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

“厂子里昨天还问我你啥时候回来呢。”

“怎么了,需要我出工?”

“不是。你那个徒弟,顶不了一点事,一天到晚主意还多,我都不稀得说他。”

现在制片厂的效应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可钟爸和钟妈还是厂子里值得信任的老师傅。

听媳妇儿这么一说,钟爸经不住满面愁容。

不能不愁啊。再过两年,他和钟妈都可以退休了,如果徒弟还不能独当一面,怎么能让人放心把岗位交出去?

东北的天暖得慢,日子过得也慢。回来后修整了两天,钟熠就回学校了,开始全力准备6月的文化考试。

虽然父母的身份、经历不一样,但父母的爱好和脾性是一样的,钟熠按照本性和他们相处,没有任何压力。

世上的事都是东边亮了西边不亮。家庭生活和谐,校园生活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因着钟熠对文化课的知识点好些都忘记了,月考出成绩后,他拿到了一个令人牙酸的分数。

他都有些害怕把成绩单拿给父母过目。

不过跨过这个心理压力,问题也好办,不外乎花钱嘛。

于是钟妈又去紧急找人给他安排了一个月的文化课补习。

钟熠前世来过东北很多次,可他从来没有在东北居住过。因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没有半分不习惯。父母尊重他,也给予了他很多“同龄人”没有的自由。

课余时间,钟熠借机对周围环境进行了不同深度的探索。

很奇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这段时间的娱乐活动可以说趋近于零,可钟熠一点儿都不觉得无聊。

他甚至十分满足。

他有时候学累了,还会往爸妈上班的制片厂去溜达。

那是一个带着些微历史的和服务意识的地方,对他来说,就像博物馆。

钟熠的心情有时候会变得沉重,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能提早预料到,这些东西在不久的将来会面临淘汰,会被岁月带走,一起尘封。

他忍不住去抚摸那些他能接触得到的“落后”的旧式机器,就像安抚一位位老人。这些“长辈”为中国的电视电影行业奉献了一生,钟熠浅浅代入其中,就忍不住心酸。

他在一次眼泪汪汪的过程中,见到了钟妈抱怨的“徒弟”: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叫贡北。

贡北跟着钟爸在制片厂当了五年多的道具,空余时间就是在摆弄舞台的打光和摄像机。他爱这些机器,也对爱惜这些机器的钟熠抱有热情。

他说话很有意思,还曾兴致勃勃地拉着钟熠问:“小弟,你有梦想吗?”

梦想是什么?

梦想对这群搞文艺的青年来说,就是大米饭,是水,是空气,是支撑他们活着的养分。

这种纯粹的“梦想”对钟熠来说是遥远的。

现在这个年代可以大谈梦想,到他前世那个时代,梦想已经成了一个奢侈品,一个说出口会被他人嘲笑“虚伪”的产物。

装什么?谁不知道谁,还清高上了。

娱乐圈挣钱啊,愿意挤进这个圈子里的人,谁不是为了钱。

梦想值钱吗?

一文不值。

所以梦想被践踏,被难以启齿。

钟熠那个时候接触到的,全都是庸庸碌碌,无往不利的人。

就连所谓的“文艺青年”都很可笑。

他们怀抱着自己的文艺,宣扬着自己的审美,孰不知自己的作品在旁人看来狗屁不通,一文不值。

那也没关系。他们掌握了网络的喉舌,再抱团取暖,反而可以对着群众倒打一耙:

“观众懂个屁的电影。”

“你们有个屁的审美。”

在这种高高在上中,他们逼退了真正的观众,达到了孤芳自赏的目的。

偏偏这种“孤独”又不是他们需要的。

他们需要大众的掌声。

可不关心大众的喜好。

是的,那就是一个狗屁的世界。

钟熠有一瞬间是抱着对贡北,对这个世界的审视的。

这里也会变成那样吗?

他需要自己摸索答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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