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跟男女主商讨了一会儿剧本，又来过了一遍男二女二的戏。

这次拍摄前，谢以灵咬牙同柯芷婷培养了一下CP感。

他踌躇着，将手犹犹疑疑放到她肩上，隔空拍了拍——当然，用的是绅士手。

“看着我。”他沉声说。

柯芷婷狐疑地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

她的眼线和眉毛不是同一种颜色画的，仔细一看很别扭啊。谢以灵看了半天，得出以上感想。

“……果然还是不行。”谢以灵松开手，叹了口气。

柯芷婷听见了，浓密的睫毛猛地一颤。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战战兢兢的像只小仓鼠。

“谢先生，您是不是讨厌我？”她鼓足勇气辩解道，“加感情戏绝对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想演好我的角色，别的什么也不会做！”

谢以灵茫然：“哈？你在说什么？”

柯芷婷憋红了脸，有几分尴尬。

但既已开了口，还是一口气说开的好。开诚布公打消彼此顾虑，合作才能顺利继续。

这次的机会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她相信于他亦然。

“您是偶像出身，演感情戏可能会引发震动，如果出现绯闻更是会对您的事业造成影响……”柯芷婷断断续续地说，“但您放心好了，我是走演技派路线的，不会恶意炒作。”

她极力申明。

谢以灵反应过来，有些过意不去：“不必担心，你多虑了。”

为了让他相信自己，柯芷婷拍了拍胸膛，更加诚恳地解释道：“您想想看，如果和您搭戏的事闹得太大，对我的事业也不利呀……我还在上升期，而您的CP粉又是出了名的多，如果惹得他们对我不满了，那我多倒霉……”

谢以灵的眉毛跳了一下：“原来如此。”

搞了半天，她在顾虑这个。

谢以灵突然有点不是滋味：那家伙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害得他没法好好演戏，演个感情戏都心神不宁，现在连他的搭档都影响到了……

——何况，这种影响力几乎完全是单向的。

方夜蕴轻而易举就将他的生活和工作搅得一塌糊涂，自己的人生却完好无损。

擅自将他拉黑断联，然后挥挥衣袖就走了。

假戏假做，毫不留情。

谢以灵的眼底掠过一抹暗色。

“你大可放心，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他说，“我和前队友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接触。粉丝们也管不了我跟谁合作。”

柯芷婷：“……”

这算是给她定心丸吗？但就是在解绑的关头跑去和别人演CP才危险，偶像出身的艺人难道还不懂……？

出师不利，谢以灵的心情并不愉快。谁知陈大导晚上还给他准备了接风宴。好一番应酬后，他才得以回到酒店下榻。

总统套房的声控灯自觉亮起。蜂蜜色的暖光照亮空阔的房间，室内暖气充盈，只是安静得可怕。

谢以灵翻开手机，搜索过去的MV，随手点开观看。

游乐园的天空软得像棉花糖，画面背后的城堡犹如刷满糖霜的巧克力。调色甜腻的画面中，两个美丽的少年穿行而过，青春面庞上洋溢的是毫不作伪的欢愉。

高一点的男生低下头看向另一位，脸上的笑意簌簌漾开，止也止不住。

随着手持镜头的晃动，那份感情满得好像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十九岁时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东西，二十三岁时无法用眼睛确认的东西。

“可恶，我那个时候演技怎么这么好？”谢以灵郁闷了。

一条短信唐突切入画面：

【Ennis，你要的票已经买好了，在中间最好的位置。我们其他人的站位就在旁边围了一圈，保证你不会被其他人拍到。】

谢以灵愣了一下，想起先前他曾让王斯去买兰塘音乐节的票。

他提了很多要求，没想到助理都一五一十给办到了。这下子必须得去了。可是想想心里又委屈，他凭什么非要上赶着去听那个人唱歌啊？

王斯把新鲜出炉的音乐节场刊电子版给他发了过来，封面上赫然写着：方夜蕴解散后首度受访，坦然面对争议。

谢以灵委屈了不到半秒就火急火燎地点开了。

那家伙的回答一如既往地模式化。谨慎无趣。

【感激Ennis的澄清】

哼，算他还懂点礼貌，在镜头前表现得挺乖，比他家粉丝懂事多了。

【我们的人生轨迹已经很难像以前那样重叠了】

呵呵，冷酷无情的家伙。

【我没有拉黑他，只是误会而已。他知道我的私人联系方式。】

……嗯？

谢以灵陷入了高速头脑风暴。那家伙又对记者撒谎了吧？不对，好像也没有……但他这几天根本就没有联系自己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以他对方夜蕴的了解，那家伙99%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自己一刀两断，只是还要在媒体面前装腔作势扮好人罢了。

不能被他的公关话术骗了。

谢以灵反复警醒自己，手指点开通讯记录想往下滑，又狠狠打住。

场刊的发布，代表兰塘音乐节的前期筹备已经大功告成。

彩排定于明日。方夜蕴在今晚午夜时分终于抵达兰塘。

兰塘这地方不大不小，发展程度一般，酒店隔音效果不算很好。他在自己的房间里都能听见隔壁的摇滚乐队在大声喧哗，不知是哪个没良心的给吉他通上了电，邦邦邦在那儿使劲儿弹。

“爱我莫若恨我……用你噩梦去想我……”

声嘶力竭的歌喉撞击着墙壁。

是那个什么灰噪乐队的歌。方夜蕴想了起来，同时还记起他们乐队的主唱据说常年习练格斗，是拿过牌的选手。

但是，就算那个格斗主唱能够一拳打死一头牛，他也不可以在午夜的酒店里放声喧哗。

方夜蕴取下睡眠眼罩，起身准备同隔壁的好邻居来一场关于噪音和礼仪的文明论辩。

枕头边的屏幕亮了，打断了他的行动。

手机通知：@Ennis想加您为好友。

备注：你知道我是谁。

方夜蕴：“……”

……可以装作不知道是谁吗？

手机突然变得烫手。

这明明是他的私人微信，谢以灵居然还能找过来。

方夜蕴反应一向挺快，这时候倒是卡了壳。一时竟没明白，那家伙是收到他在采访记录里的暗示才追过来的。

加个微信而已，简简单单的一件事。但他的手指在那个按键上不断弹动，巡回不敢按下。

从今往后，他们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呢？并不是很熟的前队友？好聚好散的同事？以后是不是逢年过节还要营个业？

方夜蕴冷笑了下。

算了，对面都不纠结，他纠结个什么劲儿。

方夜蕴利落地点下同意。

“就这样吧。反正加上好友也是躺在列表里，一年说不上两句话。”

顶端的文字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原来谢以灵深夜还醒着。

方夜蕴静静等待着。不知不觉，隔壁传来的嘹亮歌声似乎也淡了，听不见了。

正在输入中……

正在输入中……

屏幕一片空荡。

耍人玩呢？

在他即将丢下手机的前一秒，谢以灵的语言终于组织好了。

【Ennis】：你好像也很过意不去的样子。既然你也觉得拉黑我是不对的，那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你。

方夜蕴：“……什么鬼？”

他根本没想过谢以灵可能会去看他的采访。谢以灵上来就是这么一句，快把他CPU给干烧了。

【Ennis】：截图.jpg

【Ennis】：截图.jpg

一堆截图飞速丢了过来。方夜蕴点开一看，居然是姜飞沙那家伙的道歉，还有经纪人李韵对上次黑水军事件的解释，都是发给谢以灵托他转发的聊天记录。

【Ennis】：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我的朋友和团队都对给你造成的麻烦感到抱歉，我已经好好的约束过他们了。

【Ennis】：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了。

【Ennis】：所以，你现在应该也能相信我没有主动黑你吧？

原来谢以灵加他是为了给他道歉。

目中无人的谢家二少居然还会在意这种事？方夜蕴怔了怔。

对了，那家伙其实挺好面子的，一定是觉得这种手段不光彩才会来澄清吧。是为了给他自己正名。

方夜蕴找到了自认为合理的解释，也准备客气地表现一下。就让这事以成年人的方式过去。

但是——

【Ennis】：[表情包：功夫熊猫飞踢].jpg

【Ennis】：[表情包：功夫熊猫打太极].jpg

【Ennis】：[表情包：拳击].jpg

【阿夜】：……你到底在干嘛？

【Ennis】：这是对你的回礼。

他又甩过来一张截图，是上回方夜蕴拉黑他之前给他狂发殴打.jpg表情包的聊天记录。还附赠一个[愤怒].jpg，以此表达自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愤懑之情。

【阿夜】：你好幼稚。

【Ennis】：？？？

方夜蕴的嘴角难得上翘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沉下脸。

果然和那家伙在一起就会拉低自己的智商。

他刚想发一句“要睡了”借机告别，却突然听见房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那声音越来越响，将他一下子扯回现实。

午夜，酒店，敲门声？虽然是现实，放在一起却是相当超现实的搭配。

方夜蕴的心轻轻提了一下，手指不小心按到了语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