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夜蕴只回了两个字：“出去。”
他知道邹屿练过格斗，不好对付。但这人要是继续死乞白赖拿不要脸当有趣，他也不介意把音乐节过成格斗节。
邹屿瞥见他漆黑眼珠里的阴翳，终于收敛少许，摆手道：“好好，我不逗你了。我刚刚想起来，我不只是在媒体上听过你的名字。我们藏王的赵总监，专门提起过你。”
这句话让方夜蕴的愤怒稍微冷却了一点。
果然，藏王娱乐不可能对他毫无兴趣。他的事业版图更明晰了。
但他懒得跟邹屿聊这个：“是吗？那我们可以明天再聊聊这个话题。”
邹屿压低了声音：“他说，你是方晨醉的弟弟。”
方夜蕴脸上坚不可摧的面具终于有了裂痕。
或许是因为背后八卦上司心虚，又或许是因为这混蛋其实也知道酒店隔音效果不好，邹屿刻意放低了声量。
“我在雁城那一带混得时候年纪还小，没碰上你哥，但赵总监似乎和他很熟。只是后来他们分道扬镳。”
对谢以灵而言，这是极其漫长难熬的五分钟。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清了，可他偏偏还记得那一句刻骨铭心的调戏。
阿夜怎么会跟这种人把话继续说下去啊？！
谢以灵开始后悔怎么没有把去兰塘的机票改签到今晚。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又听到了方夜蕴的声音，依旧冰凉悦耳，只是不再带刺：“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邹屿道：“那你能不能帮我糊弄一下……”
又过了一会儿，方夜蕴说：“你回去吧。”
关门的声音。
谢以灵：“……？”
终于送走了瘟神。方夜蕴强忍疲惫，关上灯，上床睡觉，一闭眼却毫无睡意。
就算他有铁一样的自制力，听了那些话，又怎么能睡得着。
发了会呆，方夜蕴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手机，提溜过来充电，扫一眼却惊住了。
——屏幕已被微信通知和来电通知占满。
全都是谢以灵打给他的，就在这几分钟里。
那家伙这又抽的是什么疯？方夜蕴皱着眉头，不忍卒看。
什么伴君伴虎，都比不过伴谢家二少更累。
他到底害怕是出了什么大事，拨了回去。铃声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深更半夜的你干嘛……”方夜蕴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以灵恐怖的声音覆盖过去。
“你跟刚刚那家伙干什么了？”
方夜蕴一怔：“你说谁？什么？”
“就是刚刚来你房间的那家伙。什么杂鱼团队的人，灰噪声？”
方夜蕴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一切诡异到令他后背发凉。
“你怎么知道刚才有人来我房间？你监视我？不对，不太可能……”
谢以灵不耐烦地喊道：“那要问你自己为什么给我打语音还把我晾在一边，干听着你搞七捻三了！”
方夜蕴翻动微信记录。
……确实有这么个他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拨出的语音电话。
“是打错了。”方夜蕴开始觉得自己今晚真的很倒霉，“你一直在旁边听着？你没事吧，不觉得自己很像在偷听吗？”
谢以灵的声音猛然委屈起来，还有几分哀怨：“你们果然聊了不能见人的东西……你真的答应他亲了？”
方夜蕴：“……？”
这一刻，他尤其想把谢以灵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究竟是塞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跟姜飞沙混太久了，脑子里都被黄色废料填满了。”方夜蕴无情地指出这一点。
谢以灵又悲又气：“明明是你的错，凭什么指责我？”
他可是演感情戏都放不开的纯情小白花。
方夜蕴恼怒地说：“我不知道你听到了多少，但事实肯定跟你妄想的那堆桃色玩意儿没一点关系。刚才那位是我哥朋友的朋友，也是明天演出的嘉宾。既然有缘相识，那我多少要寒暄一下。更何况他还向我透露了一些珍贵情报。”
“至于你刚才听了一嘴的那个什么……游戏……”
他忽然顿了一下，觉得有点难堪。
只是刚刚才吵过一架的前队友，又没什么关系了，为什么他要大半夜的在这里向他拼命解释自己清清白白呢？
“他们只是在玩儿而已，喝多了搞个大冒险找路人起哄。”方夜蕴努力换上哄小孩的口吻，“怎么可能真的亲？你没见过KTV玩游戏的吗……”
谢以灵半信半疑：“真的？”
方夜蕴的青筋跳了一下：“你如果不信我，为什么要问？”
谢以灵听见电话挂断的声音。
真是无情透了。
被前队友挂断电话的谢二少觉得自己就像那凄风苦雨小白菜。
他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在朋友圈里摇人，把那个什么团队的什么主唱套个麻袋打一顿，勒令他从此改过自新，为娱乐圈正风纪。
手机发出滴的一声。
他低头，看见是新加的微信好友@阿夜发来的消息。
【阿夜】：说的都是真话
【阿夜】：因为骗你没有意义
这算是给他的回答吗？谢以灵内心那个悲情哭泣的灵魂稍微恢复了一点点活力。
【Ennis】：你真的没亲过谁吧？
【阿夜】：[白眼].jpg
【阿夜】：我的初吻一直保留得好好的，不像你的智商
【阿夜】：我们四年来一起共事了这么久，你难道一点都不了解我？
谢以灵的心稍微软化了一点。
阿夜一直都是洁身自好的人。
回过神来，他已经打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Ennis】：我不是不了解你，我只是害怕
怕？
他怕什么？
谢以灵忽然觉得很尴尬，想点撤回。
【我是成年人了，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这句话在方夜蕴的输入框里待了三秒，最后被他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今夜已经足够兵荒马乱了。他不想再和谢以灵吵架了。
【阿夜】：我累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我，今晚又听到这种消息
【阿夜】：不要让我的麻烦事再增加了
聊天界面在黑暗里闪闪烁烁。
【Ennis】：晚安
他发过来一张很乖巧的表情包，搭配一个催眠曲链接。
真希望他从此以后都能乖一点。方夜蕴心力交瘁地丢下手机，迷迷瞪瞪拉上被子。
清晨，方夜蕴醒来，两眼开始发直。
昨晚都发生了些什么啊？
窘迫和尴尬纠缠着他。幸好，哥哥此时正好发来一段视频，打断了他乱成浆糊的思绪。
方晨醉得知了钻团解散的消息，这几天一直在劝他放宽心。今日，他还特地录制了一段自己复健行走的视频，向弟弟展示自己的努力成果。
配文格式是中老年人最喜爱的彩虹色闪光大字：
“风雨过后有晴天，人生波折无难关。”
方夜蕴：“……”
他凝视着屏幕中的哥哥，眼神益发幽深。最后，方夜蕴还是没在对话框里打出想问的问题，只回了简短的几个字：谢谢哥，我很好，今天重新开始接工作了。
视频中的哥哥身形瘦弱，仪态也带着几分古怪。他的肢体夸张地摆动着，像即将沉入泥泞之前的自救，也像是即将跌下钢丝的杂技小丑。
越滑稽，越叫人心酸。
但他扑腾的越厉害，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就好像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憔悴脸庞上依稀还可辨认出昔年的美貌，只是岁月的伤痕使他多了一分成年男子的平和与积淀。
哥哥现在的模样大不似当年。方夜蕴想，如果是那位藏王娱乐音乐帝国的首相赵炎若看到这段视频，他还能认得出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