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裴极经常熬夜画图，大一后半学期就搬离宿舍了，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一室户公寓，顾星维去过。
整体格局与布置和酒店没什么两样。
裴极要是懂得生活的人，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身体造成这个鬼样子，所以开门之前，顾星维就好了空空荡荡的心理准备。
“密码多少。”他腾出一只手去摸智能门锁。
“放我下来。”
“防我？这玩意儿又不是不能改。”
裴极的呼吸比刚刚重了一度，明显是不耐烦了：“没密码，指纹！”
顾星维：“……”
顾星维缓缓蹲下，裴极胃痉挛还没缓解，站不太稳，脚尖着地后，两只手直接去扶门框，“叮”一道智能声响完，拧开了门。
顾星维的目光在屋内打了个圈，比他大学时那套公寓好很多，空间也翻了个倍，两个房间门均敞开着，只不过开放式厨房依然空空如也。
旁边传来裴极挪脚的动静，顾星维生怕他一个跌进去，连忙伸手搀住他的胳膊，走进去后，步子往沙发的方向迈。
裴极眉梢跳了一下，迅速抽回胳膊，步子艰难地往卧室走。
顾星维：“……”
放着这么近的沙发不躺，非要往里走，顾星维不知道他抽什么疯，只得绕回来重新搀，跟着他去卧室。
裴极横着倒在了床中央，仅剩的力气去拽被子，突然感觉身后有晃动。
顾星维一只膝盖支在床上，身体盖过横在中央的人，捞过床头的两个枕头，退回来后，抬起他的一只胳膊，一只塞进他怀里，又要去扒拉他的脑袋。
动手之前，裴极展过来两只手，拒绝：“我自己来。”
顾星维瞥他一眼，捞过床中央的毛毯，给他盖上了。
膝盖挪下来，他站在窗边环顾四周：“药在哪？”
裴极的长睫忽闪两下，说：“你回去吧。”
顾星维站在原地沉思片刻，抓住了什么重点，微歪着脑袋朝他看去：“别跟我讲你没备药。”
裴极不想解释药过期了也被清洁员丢掉了，松开枕头，到裤口袋里摸手机。
“双歧杆菌乳和杆菌三联活菌片，还有其他的吗？”抬眸，顾星维坐在他身后，已经在买药了。
裴极懒得拦他：“没了。”
顾星维看他一眼，往下滑屏幕，又加购了一堆维生素，止痛药，创可贴和生理盐水。
付款后，配送时间显示20分钟，他想起身直接去药店，又担心裴极和以前一样不靠谱，药还没到，就睡过去了。
而且，以裴极的性格，不一定会再放他进来。
顾星维想了想，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回来。”
顾星维转过脸：“怎么了？”
裴极的目光从他脸上挪到手上：“给我看看，你买的对不对。”
顾星维想都没想，递了过去。
“密码多少？”
顾星维微微一顿。
裴极挑一下眉，尝试输了个几个数字。
“用习惯了，懒得改。”顾星维解释道。
裴极没接话音，滑着屏幕问：“咖啡机什么牌子？”
“乔源剧组里的那一款。”
他没再吭声了，顾星维眼神游移一下，转身去客厅了。
没有净水器，也没有饮水机，烧水壶更是天方夜谭，顾星维站在冰箱前，看着一整排的矿泉水喝饮料，轻轻磨牙：“裴极！”
裴极装作没听见，打开自己的手机扫码，转账页面上，输入一串数字点确认，下一刹顾星维的手机冒出个消息音，他面无表情替手机主人点了确认。
手机放到床边，顾星维走进来了，黑着脸甩一句：“你真行。”继而拿起手机要打电话。
输入密码，页面跳出【已收款】三个大字，顾星维倏地眉心蹙起。
他紧紧盯着裴极的后脑勺，快速滑动页面拨通配送员的电话，让人家顺路带一件常温矿泉，又问了人家真实号码，发了个大红包过去。
听完过程的裴极，想摸出手机补个差价，一抬眸，顾星维不知道什么凑过来了，按住他的手，转账记录页面抵到他脸前：“还有零有整的！”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单跟我算这么清楚？”
问完他才意识到在明知故问，裴极把十几台咖啡机的钱都转过来了，很明显单独针对他。
裴极不卑不亢地跟他对视着。
顾星维紧紧捏着手机，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夺过他的手机，去拽他的衣领，却在即将碰到时停住了。
背他上楼时，顾星维就感觉他又瘦了，这下看到清晰明显的锁骨，瞬间思绪全空，手慢慢朝之伸去。
“别逼我扇你。”裴极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顾星维移开目光，声音沉了：“要动手你早动了。”
裴极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抬腿朝他的侧腰蹬了一脚：“压到我毯子了。”
力道不大，可能想用力，但他病着没劲儿，顾星维不痛不痒地下了床，裴极忽闪一下毯子，整个人都裹在了里面，语气冷漠道：“滚蛋。”
顾星维滚是滚了，但没滚出门，坐在客厅里，先是列了两张备忘录长的清单，给助理打电话，按照清单买了送过来。
“顾星维你真他妈的畜生！这才几点！”助理暴躁吼完，又小声说：“一小时解决。”
顾星维习以为常了，打开转账记录盯着看，越瞅越刺眼，手机扔到一边不管了。
沉思好一会儿，又拿过来，页面划到一边，点开裴极的头像，进入朋友圈。
裴极在生活方面，神经太单一，从不搞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和以前的那个号一样，动态更新时间间隔很长，一半是营业工作，一部分是生活，后者的一部分里基本只有文案，清一色【工作，勿扰】。
顾星维翻到底，最久的一条动态是四年前三月。
【之前有人发给我过四号灯的色卡，忘记备注了，联系我】
图片：一张随手拍的一个灯。
时间：三年前五月。
【收工，可以宣传】
图片：一张没有他的身影的剧组照片。
时间：三年前十月
【难喝】
图片：在一家超市门口拍的一款非常小众饮料。
终于有一条和他心情相关的了，顾星维点开图片放大看，一辆车入了镜，看清颜色和符号后，顾星维眼睛一亮，退出去又赶紧翻。
时间：两年前年初
【假期】
图片：一张只有他两只脚入镜的滑雪场的照片
正要继续翻，屏幕跳来通话，顾星维接起，顺便起身，开门取外卖。
蹲下摸了摸水是常温的，他又拆开药看说明书，一通忙活，左手拿瓶水，右手拿药，又去卧室。
稀奇，裴极没睡着，还坐了起来，这场面在顾星维看来，但凡自己晚一秒进来，他就穿鞋出来了。
顾星维先把药递给他，按照说明书上的说数量，等裴极接过含在嘴里才把水递过去：“喝慢点。”
他把药板往床头柜一扔，水因为没有瓶盖只得递给顾星维，一掀毯子又要躺下。
“先别睡，我给你做点吃的。”
裴极动作一顿，先别说顾星维会不会下厨，他没买点丁点烹饪工具：“用什么做？”
顾星维心里一口气还窝着，“用冰箱里的冰水和冰块做。”
裴极：“？”
气氛沉寂片刻，顾星维语气又温和了：“真不用去医院？”
“麻烦。你什么时候走？”
“第二次药吃完。”顾星维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助理还没来，顾星维试了一下火，确认没问题，倚在吧台上继续翻裴极的朋友圈。
时间：两年前十一月
【自取，工作号邮件预约】
图片：一张洒满阳光的办工桌了堆着几个档案袋，几个知名国际大导入镜。
顾星维发大看清后没管这些人是谁，只看到入镜的墙上有一家工作室的logo。
是Yordy工作室的标志，戴思若是Yordy工作室的设计师，怪不得这几年把舞美圈翻个底儿朝天也没裴极的消息，他从没查过Yordy。
时间：八个月前
【开机，可以宣传】
图片：一张剧组照
放大看到图片里有戴思若，顾星维忽闪两下眼睛，又要继续翻。
但没了。
客厅的窗帘是拉开的，天色渐渐亮了，呈蓝白色，顾星维走过去打开窗，凉风袭来，他看了看左边的洗衣机和烘干机，又抬眸看了看空荡荡的衣架。
裴极以前再怎么不懂得生活，房子里还是有点人的气息的，这次过于冷清，有种不久待的感觉。
发了一会儿呆，他又拧开了卧室的门。
裴极真没睡，趴在床上，毯子垫在胃下面在划手机，“说。”
顾星维站在门口：“好点了吗？”
裴极抬眸看他：“做什么吃的？”
顾星维耐心问：“你想吃什么？”
“三文……”
“鱼”字还没冒出来，顾星维就关上了门。
裴极：“…”
没过一会儿，助理到了，顾星维没让她进来，这会儿当人了，让人家回去补觉，今天算休假。
大箱小包的搬了好几趟，全部拆完放置好，裴极这个家也算有活气了。
淘米时，卧室的门开了。
裴极在他身后溜达一圈，没什么表情地指着地上的一个大箱子问：“烤箱？”
顾星维按好【煮粥键】，回头瞥他一眼：“烤箱不值得报销？”
裴极的手机确实卡在转账页面，拿起问：“多少？”
“清账容易，人情可不一样。”
裴极过来按住他要起火的手：“那现在滚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