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真看了点前半段的骂战就把手机放下了。

“网友的想象力还是多年如一日的单调，我就不能是曹老师私生子？”

“你和曹珂新……”

“你也信那些？”

“曹珂新对你很好，太好了。”

“他只是喜欢电影里的我，如果我不是孟生，他不会多看我一眼。”季云真笑了笑，“这辈子，我没见过第二个比他更爱电影的人，或许也不可能有超越他的。”

杜颍山不置可否，他不清楚有没有人告诉季云真，曹珂新和很多演员合作过，捧出影后、影帝不知凡几，但真正走进曹珂新那一亩三分地的，少之又少。

晚上小许开车送季云真到采访的摄影棚。

“季老师，化妆间这边走。”

“好的，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季云真顺着工作人员的指引找到化妆间，坐下之后很快就有化妆师过来给他上妆。季云真纳闷，不明白这些工作人员为什么要用一种即惊讶又怜悯的眼神看他。他看了看化妆镜，脸上没什么东西。再低头看一眼□□，裤链也拉好了，很安全。

也是奇怪。

好在采访很顺利，虽然问题都有些搞怪，譬如有问他怎么考上S大金融院的，怎么考上？还能怎么考，高考考上的啊。还有让他三秒钟内回答如果曹珂新和孟远星同时掉进河里，他会先救谁。他当场迷茫了两秒，不懂为什么曹珂新和孟远星这两个名字会出现在这个送命题里。

边上举题版的小哥看到他的表情，非常没有公德心地笑出了声。

采访结束后，小许就领着几大袋饮料零食进来，分给节目组的编导们。

“行啊你，还学会套近乎了。”

小许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都是在兰姐那学到的。”

之前季云真把小许介绍给兰姐学化妆，平时不忙的时候就基本跟着兰姐转悠。看到其他明星三五不时就带些饮料啊、零食之类的小东西过来，小许才知道，原来他们助理还要干这些。

电梯门打开，季云真抬眼一看，下来的电梯里还站着两人。是苏樾和他助理田微。

苏樾今晚刚好也在这栋大楼里录节目，就在季云真楼上两层。他那边录室内综艺，一录就是几个小时，季云真短采访花的时间少，排的时间晚，没想到两边就这么撞上了。

季云真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跨步进电梯去。

小许本来挺乐呵的，这下也不说话了，板着个脸。

苏樾脸上妆还没卸，近距离看脸上的粉十层厚。

他是当红明星，出入电视台都是被私生和狗仔花式围追堵截。闪光灯下，脱妆拍下来的照片不好看。

四人一时无话，只剩电梯缆绳刮过铁索的隆隆声。

和季云真比耐力，苏樾是绝无胜算的。如果季云真不想说，苏樾就算拿钳子撬他嘴巴也没用。

最后到底还是苏樾先开腔，“那些照片，是不是你给媒体的。”

季云真笑了下：“我留着那些照片做什么，伤眼。”

苏樾：“…………”

苏樾：“好，就算不是你。现在是片子的宣传期，你当真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这也是你的电影。”

季云真：“既然做了，不应该早有心理准备吗。”

苏樾一顿，“季云真，你变了。”

小许偷偷瞧一眼季云真，看到他冷峻的面孔覆上冰霜。

半晌，季云真却答非所问地说道：“苏樾，你还记得罗瑜吗？”

苏樾眉头一蹙，“罗瑜？”

他不记得娱乐圈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了。

苏樾的反应在季云真意料之中，他说，嘴角牵起一抹嘲讽：“没关系，以后我会慢慢帮你想起来的。”

电梯没有在中途停下来，一直下到负一层。梯门打开，季云真率先出去，找他们停在停车场的车子。

苏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咬紧了下唇。

回程路上，小许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哥，罗瑜是谁啊？”

季云真说：“罗瑾他哥哥。”

小许恍然大悟，罗瑜他不认识，但说到罗瑾他就晓得了。当初季云真到他们工地体验生活，季云真那模样看着就不像体力劳动的，一张精致的明星脸，手指又长又嫩，连茧子都没几个，说他是来工地混生活，没哪个工友信的。但季云真跟他们一起干活，一起吃大锅饭，一起睡在筒子楼里，也没人计较他到底来工地干嘛了。那时候就时常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来找他，男生一来，小许就知道季云真这餐饭一准是在外头吃，不回来了。后来小许成了季云真助理，才知道那个男生叫罗瑾，是季云真资助的大学生。不仅人长得俊，还特别会念书，都念到那什么博士了！

罗瑾三五不时会来家里吃饭，时间没个准。每次罗瑾和季云真聊天，说的那个什么函数啊、曲线啊、期货……都是能听到小许睡着的长篇大论。

这家里，要说小许最崇拜的人，除了季云真就要属罗瑾了。光那一长串的学位名字都能把小许唬得一愣一愣。

小许问道：“那怎么没见罗瑜来家里啊？”

季云真说：“生病了，一直在治疗。”

小许一惊：“严重不？还能治好吗？”

季云真叹了口气，摇头：“难。”

小许不禁唏嘘，罗瑾那样一个青年才俊，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心酸故事。

下次罗瑾再来，小许决定给他多做点好吃的。

同一片夜晚下，B市的另一端，黄博翰正带领团队加紧为《山水人间》做后期。他自己先把花灯节的四卷带子粗略过一遍，看完孟远星的那一卷，黄博翰脸色微变。想了想，他给顾杭飞打了个电话，问他们现在有没有时间到他公司来。

孟远星还在拍杂志内页，一时抽不开空，但听说是和节目有关的后期，孟远星觉得应该去一趟，就约了晚一点的时间见面。

等孟远星结束拍摄，和顾杭飞驱车抵达黄博翰公司时，黄博翰已经让其他员工都下班了。

“黄导，是出了什么事吗？”顾杭飞问道。

黄博翰点了下头，一边操作着投影仪，开始播放录像，“我觉得应该先和你们商量一下在，这个片子究竟能不能播。”

顾杭飞闻言，下意识看了孟远星一眼，满脸都是你又干什么好事了的表情。

孟远星做了个耸肩动作。

两人坐下来和黄博翰一起看片子。看了个开头，孟远星便说：“这不是我拍的花灯节嘛。”

黄博翰点了点头。

画面上，熙熙囔囔的人群拥簇在斑斓灯火下。

孟远星拍得很晃，视角总是转来转去，令人晕头转向。孟远星不喜欢拍人，总是追着摊位上的小商品和造型奇特的花灯拍，似乎看什么都很好奇，每样小东西都想买下来玩一玩。

顾杭飞不明白就这些内容有什么必要叫他们过来一趟，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此时，画面跟随孟远星的脚步转过了一个拐角。镜头左右晃了一下，忽然一个顿住。晃动后逐渐聚焦的画面显现出一个高大的背影，在人流中鹤立鸡群。

画面仿佛被这个背影吸引住了，冲破层层人碍，跟随着那道背影穿梭在光海中。两侧的人影、光影终于沦为陪衬，从他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再没有其他事物能勾起他的兴趣了。

DV记录下来孟远星迫切的喘息声，在摩肩接踵的小道里艰难穿梭的碰撞声。

即便是无知的观影者，亦能从这亦步亦随的跟拍里感觉到拍摄者的专注，坚持。

顾杭飞表情慢慢变了，坐直了身体，两条眉毛几乎要拧在一起。他转头看向孟远星，孟远星此刻的表情却让他把所有话语都吞回了肚子。

这时，DV摄像机不知被什么东西撞飞，自孟远星手中脱手而出，几个剧烈的旋转和摇晃下，跌在了地上。孟远星赶紧把DV捡起来，再抬头，耀目灯海中却再寻不到那人的身影了。

画面这时忽的一黑，没头没脑地戛然而止，看得人一怔。

孟远星已经恼火地关机，不拍了。

骤然安静下来的投影室弥漫起异样的气氛，顾杭飞干咳两声，说道：“黄导，这次真的谢谢您，承您情了。”

这部录像如果就这么放出去，以孟远星和季云真当下的流量和人气，绝对会引起山崩地裂般的海啸震荡。

娱乐圈无利不起早，恶意剪辑炒作争议都已是司空见惯的营销手段，黄博翰实在是圈内为数不多的良心人物了。

黄博翰不知道说什么好，当初孟远星忽然说要带季云真入组，他还觉着纳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凑一块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孟远星暗恋季云真，多爆炸的一个新闻啊，视频播出之后肯定立马登上各大网站头条和微博热搜顶端。这样一个曝光度，将给《山水人间》节目引来海量流量。

但黄博翰不敢这么做，也不愿这么做。

为了一时的流量，得罪孟远星这种事业线长远的超流，值当吗？

另一方面，黄博翰还是有私心的，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以后人们谈起《山水人间》这档节目，只会想起小天王孟远星传出来的同性绯闻。

综合利弊，黄博翰才给顾杭飞打了那个电话。

然而无论黄博翰怎么想，因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顾杭飞都得感谢黄博翰。

但视频还是得播，说好的四人花絮，单漏掉孟远星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播，但得有的放矢地播，尽量把那些引人遐想的部分剪掉，后期加一些搞怪元素，应该能抵消大部分原片透露出来的感觉了。

顾杭飞和黄博翰商量了阵，得出了双方都还算满意的结果。

顾杭飞紧张的两颗肺终于舒展开来。

“真的麻烦您了，黄导，下次请您吃饭。”

“好说好说。”

坐上了车，顾杭飞车钥匙插到一半，越想越气，扭头教训孟远星。

“孟远星，你真是白混娱乐圈这么些年了。你想什么呢你？你真以为自己高枕无忧，怎么都打不倒了是吧。你知道外头多少人就等着你出岔子，等着你犯错，好把你踩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吗？”

“我平时怎么跟你说的，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在摄像机面前都得给我端着，憋住！”

“你现在倒好，麻溜地自己甩出来给别人看。这回碰到的要不是黄博翰呢，要是黄博翰和青橙TV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一起看这个视频呢，你觉得还会给我们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你不能每次都指望自己运气好！”

“孟远星，你听没听我说话！”

地下车库一片开阔，空荡，顾杭飞是气火攻心，放开了嗓子吼。

孟远星坐在后座，魂儿仿佛刚从遥远星系回归，声音都带着股晕眩感。

“飞哥……我以前，只当是欣赏他，拿他当少年偶像崇拜。后来替他委屈，替他不甘心，想帮他……”

“原来，我是真的喜欢他啊……”

顾杭飞的话音顿时被掐灭了，只怔怔看着眼前的孟远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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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chapter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