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寂静，苟升还保留着冲过去的动作，他微微张着嘴，眼珠瞪得比谁都要大，镜框落在他鼻梁上，他稍微一抬手，将其提了上去，下一秒又落了下来。

“……”

景致显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他的视线从明路震惊的脸上挪到他身后那位神情阴戾盯着他看的男人身上。

随后他退后一步，转头看到藏在楼梯间里的几名狗仔站了起来。

相机还不忘一个劲儿地摁。

闪光灯一闪一闪地照亮他们三人。

柏远偏头看了过去，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而明路也快速反应过来，他站稳身子，推开了柏远，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了句“后面再跟你算账。”

然后人又快步走向景致，他红唇勾起，眼里起了一丝嘲讽，“我以为你能干出什么事呢，没想到几年时间不见，你变得更不值得我放在眼里。”

景致瞳孔微缩，下意识攥紧拳头，他咬牙低声道：“你以为你就值得我花费心思吗？”

他目光扫了眼柏远，流露出一股不甘的情绪，却又忍不住问道：“那个人是你什么人？”

明路只觉得他很可笑，既然他不值得他花费心思，那么为何要搞这么一个营销号诋毁他几年？又为何请来狗仔特地蹲在这里等他动手？为何要问柏远是他什么人？

他看在曾经两人是兄弟的份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但没想到这人越来越离谱，甚至把他爸也拉了下水。

景致依旧紧盯着他，他的瞳孔是深邃的宝蓝色，一如小时候那般特殊，金黄色的头发迎着海风打卷，白皙皮肤仿若没有留下岁月的任何痕迹。

这些年明路一直活在对他的愧疚之下，直到这时才幡然醒悟，他根本不欠他的。

柏远的身影被身后的彩灯拉长，那个身长体阔的人就连影子也显得那么高大，他知道，只要景致对他做了什么，那个人会义无反顾地冲过来护住他。

明路忽然感到心安。

想到这，他顿然笑了一声。

景致诧异抬眼。

“你觉得他是我什么人？”明路反问他一句，嘴角微微上扬，“反正是比你重要千倍万倍的人，景致，你该结束你的自以为是了。”

景致倏然愣住，他的眼眸充满了难以置信。

“景致，我原以为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一如当年，继续完成那个约定。”

明路神情淡然地扫了他一眼，“不过貌似不需要了，就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你若是再造谣我半句，我保证，你会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转身往柏远走去。

见柏远还看着他发愣，他一手薅过他的脑袋，脸极臭地道：“看什么看？走，回去陪我练剧本。”

柏远这么高大的一个人瞬间被其摁了下去，他歪着头侧眸看了眼明路，好半晌才应话：“好，好的，路前辈。”

两人一起上了苟升带来的车，苟升则留下来和景致还有那几个狗仔谈话。

黑夜笼罩了整个城镇，路边人烟较来时路变得稀少，明路侧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快速飞往后方，隔了几分钟后，他才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跟来的？”

司机陈括往后瞥了一眼，发现明路并没有和他说话，便继续保持沉默。

“从你出门的下一秒，我就跟着你了。”

柏远垂下眼眸，指骨曲起放在腿上，他的表情有些心虚。

因为明路出门前他就叮嘱过他，别跟过来。

可是柏远还是跟来了。

明路闻言默了几秒，他将冰冷的手伸进了衣兜里，抿唇轻声道了句：“谢谢。”

“嗞——”

下一秒，车身猛地一晃，明路险些脸撞了上去，柏远连忙伸手拉住了他。

两人挤在了一起，明路立即把手从兜里抽了出来，蹙眉看向陈括，“你特么地开什么车？？！”

第一次听见明路说谢谢这两个字的陈括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他咽了下喉，忙解释道：“这这路不太平，小少爷，抱歉。”

明路面露不满，他知道陈括在撒谎。

但他也没去戳穿，索性给他个机会，“给我把方向盘抓稳了，再有下次你年终奖没了。”

“是是是，保证不会有下次！”陈括往身上抹了把手汗，而后双手紧紧地抓在方向盘上，握紧了他的年终奖。

柏远坐回了原位，耳尖渡上了层绯红，两人心照不宣地再度陷入了沉默。

到了酒店，明路快速洗了个澡，他靠在窗台边，低头看着剧本。

今晚的事发生得突然，他没想到他仅仅用了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处理完了景致的事。

没有了他的庇护，苟升完全不把景致这个人当一回事。

相信很快他就能把所有的事解决。

明路闭了闭眼，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以前的一些画面。

他自八岁就出道，现在已经二十九了，整整二十一年时间，他都在这个圈子里。

他不知道他坚持的意义是什么，也许只是当年的一个约定。

明路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车水马龙的道路依旧闪烁着霓虹灯，椰树下边的海滩一望无际，大海暗藏汹涌。

八岁那年，他刚到学校，景致就兴致勃勃地拿着一张招童演的宣传单凑到他面前。

男孩的眼瞳是宝蓝色的，深邃明亮，藏着小心翼翼的光。

他声音有些唯唯诺诺，盯着明路，“小路，我想去当演员，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明路当时除了上学，回家还要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根本没有精力去干这些活，于是他皱着眉摇摇头，“我去不了。”

他说的是实话，景致却当他不想陪他一起去，眼泪一下哗啦就落下来了。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明路左右一看，心下一慌，对着景致道：“你别哭啊！我又没打你。”

景致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明路在班里是属于小霸王的角色，因此当有人在他面前哭，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又欺负人。

解释不通的明路连忙拉起景致的手，往门外一跑。

两人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大榕树下，明路到了这边，立即放开了他的手，小喘着气道：“你哭什么啊？我是真的去不了，我有很多事要做呢。”

景致闻言停止了哭泣，他打着嗝，长睫毛沾着泪珠，一眨一眨地，明路板着小脸，深褐色的瞳孔不耐烦地盯着他看，又重复一句道：“我没骗你，我爸说我要学很多东西，我必须比其他人厉害。”

“那，那演戏也是，也是一个很厉害的技能，你爸，应该也让你去学呀。”

景致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明路皱着脸想不出来演技对他有什么用，可是又想起他爸让他学的一堆钢琴吉他小提琴貌似也没什么用。

于是两人干瞪着眼瞪了几分钟，直到老师下来找他们，明路这才开口道：“行，我找我爸说去，陪你一起去演戏，然后我们要拿奖。”

明路做什么事都要争取到第一，所以当他决定了去做，就必须有个目标。

景致闻言，想不到演戏能获什么奖，但是明路既然答应了，他就高兴得没去管太多，立即点头，“好，我们要拿第一！”

于是没过几天，明路带着景致直接闯进了圈。

明家在娱乐方面没什么建树，但是明路他妈听说明路要去学演戏，连忙给他报了个班，还投资了几部电影和娱乐公司，给明路铺好了所有路。

而明路也不负众望地在出道第二年就开始小有名气。

那时候他和景致被称为娱乐圈的小双子星。

几乎很多大火的影剧小演员都有他们的影子，景致跟着明路拿到了不少角色。

两人也做好约定，一定要成为圈内名副其实的影帝。

但是好景不长，有一部剧的导演同时找了明路和景致两人，那个导演先前拍的好几部剧都火了出圈，于是两人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部剧只需要一个少年演员，他们两个也迎来第一次竞争。

导演给他们两人来了场临场试戏。

结果就是，景致落了选。

后来就有人觉得，景致很多角色都是沾了明路的光。明路才是实至名归的小影帝。

两人的关系开始出现隔阂。

后来明路凭借那部剧开始大火，那年他17岁。

而那部剧叫《黎明之下》。

明路在庆功宴现场遇到了景致，他一开始以为他是来为他庆祝的。

却没想到景致一把推开了他，红着眼盯着他，眸光带有仇视，他咬紧牙冲明路喊道：“你不过就是凭借着你那张脸才能被导演看上，如果没有那张脸，你以为你能够成功吗？！”

明路的脑袋仿佛被宴会的喧闹声围得轰轰作响，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目光诧然地盯着面前的人。

嘴里仿佛还在不停地说些什么。

景致骂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等到明路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收到了他出国的消息。

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景致拉黑了，他再也得不到半点关于他的消息。

而明路也因为景致的那番话，导致他在后面演戏的时候屡次受影响，他开始担惊受怕他的脸被毁容，真会像景致说的那般，没了脸就得不到如此高的成就。

而圈里的大多数人也都在说他的脸，说他只是花瓶。

这张脸仿佛成为了他心里的一个桎梏，他不能失去它。

明路疲惫地闭上了眼，窗外忽然闪过一个车灯，不知道哪个傻.逼在大路上打开了远光灯，远远地就照射了进来。

刺得他眼睛有一阵的盲影。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一个声音仿佛给他指明了方向。

明路听到他说，“路前辈，我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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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