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登记处，入眼是满屋的红色，整个房间被装饰得十分喜庆。在大厅的中央，一捧巨大的玫瑰正在热烈绽放，花瓣层层叠叠，娇艳欲滴。

房间里人不多，一对情侣正手持结婚证，在捧花旁边拍照。镜头面前，二人笑容灿烂，眼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镜头一转，一个面色冷峻的男人带着一个全副武装的青年，往登记处走去。

余桃看着恨不得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远的男人，眼角微微抽搐。有必要这么防备自己吗，都说了刚刚那件事情只是意外。

他揉了揉被小助理撞出乌青的腰，试探性地开口：“额……齐子皓？”这可是海神自己让他这么称呼的，应该不算不敬吧？“我们接来下去哪里签协议？”

余桃看了一圈四周，感觉自己和这儿浪漫的场景格格不入。这里真的是陆地上的海神办事处吗？怎么看起来和普通的婚姻登记处一模一样？余桃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齐子皓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余桃跟上自己。两人穿过大厅中央巨大的捧花，来到了登记处的柜台前。一个事务员小哥坐在柜台后面，看到有两人来了，便掏出两张纸递给他们。

余桃看着自己手中的结婚申请书，顿时目瞪口呆。

齐子皓皱眉：“你家里人没和你说过吗？”

“啊？”余桃愣了一下。

“啊（四声）！”他随即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他不敢暴露自己在海洋神殿里，读书天天逃课的事实，只能跟着附和道，“知道，知道。”说着，他连看都没看，大手一挥，便在结婚申请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事务员小哥接过申请书，头也不抬地说道：“然后，去旁边拍照片。”

“嗯？怎么还要拍照片？”余桃心中的异样愈发强烈，忍不住问道。

“你不拍照片，你想咋样？”事务员小哥抬起头，上下打量着全副武装的余桃，开玩笑道，“你这人怎么把自己遮得这么严实，难不成你是什么逃犯？”

余桃尴尬地笑笑，磨磨蹭蹭地顺着事务员的指引走去。鱼人的主仆协议都是多少年的传统了，应该不会出错的，跟着走就行了。

……

“下一个。”摄影师的声音在摄影棚里内回荡。他从摄影机前抬起头，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这对新婚夫夫。

“这位穿黑色卫衣的先生，你至少得把口罩和帽子摘下来吧。你这样挡着脸，我怎么拍？”

青年抬手抓住帽沿，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脸上的遮挡全部摘下。

随着口罩和帽子的取下，一张精致得近乎妖冶的脸庞暴露在灯光下。细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尾泛着淡淡的红晕，仿佛带着几分春意。

摄影师手猛地一顿，差点连手中的摄像机都没有拿稳。

“天哪，你……你不是那个余桃吗？”

余桃看到自己被认出来，尴尬地笑了笑：“是的。”

他按照摄影师的要求站好，肩膀那头传来温热的触觉。齐子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旁，高大的身影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虽然只是主仆协议的签订，但民政局这个地点，周围浪漫的气氛，不免让余桃有几分迷惑。他仿佛真的和旁边这个男人结婚了。

余桃斜过头去看向齐子皓，男人冷峻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那张高大帅气的脸，确实有几分长在了余桃的审美点上。

齐子皓似乎察觉到了余桃的目光，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仿佛有电流在彼此之间窜动。余桃的心跳陡然加快，耳根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红晕。

“来看镜头啊，”摄影师在前面喊着，余桃像被抓包一样，慌忙移开视线，看向摄像机。

随着快门声的响起，二人略有些别扭的笑容被记录下来。

镜头里，余桃和齐子皓二人站在一起，肩并肩，贴合在一起。面容昳丽的美人配上高大英俊的男人，显得格外的合适。他们看起来不像第一次见面，倒像是一对感情很好的爱人。

摄影师看着照片，忍不住赞叹道：“这张照片拍得真好，一看就很匹配。”

余桃听到这句话，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但他只想快点摆脱这个尴尬地气氛，便什么也没说。

……

私人保姆车里，小助理捧着平板，给余桃汇报接下来的工作：“哥，我们接下来要去一个画廊作宣传。”

余桃单手撑着腮，出神地望着车窗外的民风景。

“哥，你在听吗？”小助理见他没反应，又喊了一声。

余桃这才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小助理：“画廊？那是什么活动？”

小助理见他终于有了反应，赶紧解释道：“是有家画廊要开画展，他们邀请你去为他们的主参展画作一首曲。”

余桃：“怎么一个画展的一副画还要配首宣传曲？他们是钱多了没地方花吗？”

“他们的老板好像是个很有钱的富二代，这次宣传费，可是这个数。”说着，小助理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余桃看到这个数字，一挑眉：“确实不少啊，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接了这个活的？”

“才不是啦。”说着，小助理从平板上打开了一张图片，递到余桃眼前，“哥，你还记得这幅画吗？这次的画师就是它的作者，他又画了一系列新作。我知道你喜欢他的画，才接了这个活。”

余桃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是一幅深海幻想图，幽蓝的海水流动在海底的奇异的建筑和栩栩如生的生物之中。

这幅画的主题是，如果海底有生物，他们会住在什么样的地方。余桃的手划过平板，这幅画给他的感觉真的和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一幅。每次看到这幅画，我都会惊叹人类的想象力。它怎么能这么准确地画出海底的感觉呢？”

“说不定，就是咱们的水族的兄弟画的呢？”

余桃不可置否：“反正不可能是我们人鱼族画的。”

说到这里，小助理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问道：“哥，你能把你刚刚签的那个给我看看吗？我还没见过魔法契约呢。”

余桃从口袋里掏出一本鲜红的结婚证，递给了小助理。

小助理小心翼翼地接过结婚证，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满脸疑惑：“哥，这好像真的只是一本结婚证啊，我看不出有什么能量反应。”

“笨蛋，肯定因为有障眼法啊。要是被人类看到了契约那还得了？”余桃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个结婚证的创意肯定出自于‘婚姻是一场牢笼’的理念。签订主仆契约，不就是被人奴役了吗？被人奴役了，不就是进了牢笼？”余桃越说越肯定，“我才不要被人奴役，我肯定要尽快解除这个契约。”

“啊？哥，是这样的吗？”小助理听得一愣一愣的，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打算怎么解除契约啊，族长那里可盯得紧呢，不是万般交代要你一定要好好完成服侍海神的任务吗。”

“不告诉你。”

当然是让他海神受不了自己的“服侍”，主动解除契约咯。这样，哪位族人还敢有意见？

“好吧。”小助理又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结婚证，“可我一点都看不出障眼法的痕迹啊……哥，你确定这上面有障眼法吗？”

“咱们的水平你还不知道吗？看不出来不是很正常？”余桃一点儿也不在意，“再说了，就算你识破了障眼法，你也不知道主仆契约长什么样。咱们那节课不是逃去玩球了吗？”

小助理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也是哈。”

“那个时候我们还把座头鲸的家给砸坏了，气得那头座头鲸满海洋地找我们，说要报仇呢哈哈哈……”

……

“余老师，这幅画就是我们希望您能为之作曲的作品。”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的男人将余桃和小助理引到了一幅巨大的油画前。

随着幕布落下，一副美人鱼的画像展现在余桃眼前。画中的美人鱼从海面跃出，湖蓝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绽放出妖冶的光泽。

余桃瞳孔微睁，目光紧紧锁在画上。

旁边的小助理忍不住低声惊呼：“天哪，这也太像了吧！简直一模一样！”

金丝男奇怪地看向小助理：“和什么好像？”

小助理摆摆手，讪笑道：“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画太美了。”

金丝男没有深究，继续介绍道：“这幅画便是我们这次展览的重头戏——《初升的人鱼》。”这副画是画师亓海洋系列的巅峰之作，而这次画展的主题便是他的海洋系列的所有作品。

“整个海洋系列的灵感来来自于他的梦境，他希望观众在欣赏这些画时，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海洋的魅力，因此我们希望能为这幅画配上合适的音乐，这才找到了有着天才作曲人称号的您。”

余桃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那幅画：“那这副画……打算怎么卖？”

“不卖，这里的画都不卖。画的主人只是希望更多人能欣赏到这些作品，尤其是这幅《初升的人鱼》，它是整个系列的核心。”金丝眼镜男继续说道，“您可以在这里慢慢欣赏，有需要随时叫我。”

“谢谢。”余桃目送着对方离开。

待金丝眼镜男走远，小助理迫不及待地跑到余桃面前：“哥，这幅画真的太巧了！这画师画的画，竟然和你本来的样子一模一样！”

小助理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凑到余桃耳边：“你说，会不会真的是我们族人画的啊。”

余桃皱起眉：“怎么可能，人鱼族除了我，谁还能上岸。人鱼族的形象从古流传至今，凡人能画出来也很正常。至于鳞片颜色什么的……只是凑巧罢了。”

“好了，不讨论这个了。吃到好吃的鸡蛋，也不必认识下蛋的母鸡。”余桃转身望向整个展厅，“让我们来了解一下，这个海洋系列的作品吧。”

两人在展厅中漫步。整个展厅不大，错落有致地放置着十几幅和大海有关的油画。余桃看着每一幅画，海浪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家。

余桃忽然停下脚步：“我有灵感了，走，回家作曲。”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传来一声提示音。余桃打开微信，皱了皱眉：“海神怎么会突然给我发消息？”

小助理凑过来看了一眼：“好巧啊，他的头像是我们刚刚看过的一幅画诶。难道他也是这个画师的粉丝？”

“正常，都是海洋系列的。”余桃点开消息，“这说明有眼光的人，品味总是一样的。”

【逢春路358号幸福花苑17楼都是我家，1701是我住的，别的你挑一个就行。】

余桃觉得奇怪，他转头问小助理：“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小助理凑过来看了一眼，胸有成竹地说道：“我知道，这是叫你去贴身服侍呢。我是哥的贴身助理，所以咱住在一起。海神大人叫你和他住在一起，是想让你贴身服侍他呢。”

余桃：“哈？谁要贴身服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