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线清润平静。

即使内容是疑问句，扬起的尾调也不高，整体听起来更像是无语后的陈述。

年阳一半脑袋还埋在卫衣里，呼吸着衣料过滤后沉闷的空气，听着问他的问题，此情此景，莫名的，让他想起一部小时候陪他妈一起追的如痴如醉，剧情跌宕起伏狗血酸爽的家庭伦理复仇大剧。

标准答案好像就在那部剧里——

为什么要穿别人的衣服。

因为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

联想到电视剧场景的年阳瞬间一个激灵，赶紧手忙脚乱地把卫衣脱下来，身上只剩一件内搭白色T恤。

少年整个人呼吸微喘，再看着门口样子显然正静静等待他一个合理解释的江屿淮，刹那间，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变成了红色。

江屿淮静静站在门口，又换了个问法：“你没衣服穿了吗。”

年阳感受着自己皮肤的温度，脚趾早已在地上抠出了布达拉宫，头皮一阵一阵发紧，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地上突然裂个缝让他钻进去。

总不能说他其实是打算来偷穿他的衣服拍照发自拍，然后让粉丝发现他身上穿的是江屿淮的衣服，从而暗戳戳地炒两人cp卖腐。

就算后来照片被江屿淮本人发现了，解释也是理直气壮的怎么难道我就不能有一件你的同款衣服。

只不过这计划一切的一切，应该都不包括，像现在这样，作案未半而被当事人现场抓包。

江屿淮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不是一大早就去公司了吗！

此情此前，年阳知道自己应该给个解释。

他咬了咬牙，涨红了脸憋了半天，终于呼出一口气，想出一句听起来还挺合理的：“呃，是我突然想尝试一下oversize风”

“所以来试试你的。”

“不好意思。”

江屿淮：“……”

他看着年阳如芒刺背的反应，样子也不知道是信不信，不过终于还是侧身，让出门口位置。

年阳赶紧从江屿淮衣帽间离开。

直到终于回到自己房间重新大口呼吸到空气，年阳想起刚才那一幕，懊恼狠狠拍了下脑门。

……

台庆晚会过后rnv的日程安排基本就是全身心投入下一次回归的准备当中。

RNV下一季度回归的事似乎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就算Engi还没正式官宣，但业内不少原本准备下季度回归的经纪公司已经开始举棋观望重新调整自家艺人的回归时间，显然是生怕跟rnv的撞在一起，一场大雾怕是要把自家艺人吞的毫无水花。

RNV几个人最近也频繁去往公司，不过六个人在正式开始录音之前还有一场小活动，是一场签售。

签售是专辑售卖平台联合艺人经纪公司为了刺激专辑销量搞的活动，平台会抽取在网上购买数额高的粉丝到现场跟偶像进行签售，一般分为线上和线下，线上签售粉丝能和偶像有一到两分钟的单独交流时间，而线下签售，粉丝更是能跟偶像现场近距离面对面说话和握手。

这对于任何一个粉丝的吸引力显然都是巨大的，并且签售几乎是粉丝能跟偶像唯一最近距离接触的方式，所以经常有很多粉丝不惜花重金购买大量专辑来确保能抽到名额，越红的艺人签售的要花的钱就越多。

业内也有很多艺人为了刺激专辑销量也会选择开很多场签售，而大概是因为不愁销量，rnv签售一般开的不多，基本每次回归后就开四场，两场线下两场线上，并且不太鼓励粉丝为了签售拼命砸钱，签售很大一部分名额选择随机抽取，有运气好的粉丝甚至买一两张就能中。

rnv的这场线下签售是去年那张专辑的，去年本来时间什么的都定好了，但由于一些不可抗力取消了，时间被往后挪到了今年。

地点定在一家五星酒店的会议厅。

这次rnv的签售平台一共抽了350个粉丝，300个台下观礼名额，50个能上台签售名额。

尽管名额有限，但因为rnv的每一场签售基本都能出名梗和神图，所以不光线下粉丝，线上粉丝也都集体关注现场姐妹实时发回来的反馈，是一场全体粉丝的狂欢。

于是签售当天，年阳看到一大早就有粉丝在超话里图文直播来参加签售了。

下面评论全都是“羡慕嫉妒恨”以及“富婆姐姐求包养”。

就算rnv已经尽力避免粉丝卷销售额来签售，但就好像演唱会的黄牛票一样很多现象是无法避免的，所以今天能到场的粉丝，就算只是台下三百个观礼名额中的一员，也全都默认是花了大价钱。

粉丝为了见自己一面花了大价钱，身为爱豆的当然要更好营业才行。

年阳看完因为今天这场超话已经热闹得像过年一样的超话感觉整个人好像都振奋了，又放下手机照了照镜子，看向自己左脸颊上昨天刚冒出来的一颗痘。

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皮肤竟然在签售这两天长了个痘，年阳越看越觉得明显，皱着眉毛忧心忡忡望向化妆师米娅姐：“姐，这个痘能不能遮得住啊。”

“我怎么感觉好明显。”

米娅姐正在给钟离头上喷定型喷雾还没来得及给年阳化妆，看到少年白皙的脸颊上一颗红的莫名有些可爱的痘痘，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放心吧，小case。”

“保准给你遮好了粉丝眼睛凑到你脸上都看不出来。”

“今天神图咔咔地出。”

米娅姐是东北人，有时候说话带点口音，听到后面这句，化妆间里顿时响起闷闷的笑声。

年阳：“……”

或许是因为刚认识是还是个长得漂亮的未成年小屁孩的缘故，rnv身边亲近的工作人员好像都还一直把年阳当小孩儿，粉丝都经常拍到工作人员眼里看年阳的眼神，经常带着一种慈爱的母性光辉。

再加上年阳本人性格的原因，rnv六个人中工作人员也最爱开年阳的玩笑，这倒不是说其他成员脾气不好，而是相比于跟江屿淮那种从小就老成不爱说话的少年说笑，当然还是逗逗时不时会炸毛的年阳更有意思。

年阳听着这笑声决定自己还是安静会儿。

他只是个想把最完美一面留给粉丝的爱豆他有什么错。

签售开始时间是下午三点。

年阳临上场前还在照镜子，看到自己脸上的痘痘果然被遮的好像一丁点都看不出来，米娅姐的技术简直已经精进到鬼斧神工出神入化的地步，要不是凑近了看皮肤有一点微弱的起伏，他自己都要怀疑那里到底是不是长了一颗痘痘。

江屿淮看着还在对着镜子认真端详的年阳。

时间已经到了。

男人望了眼手表，平声说了句：“年阳，走了。”

年阳蹭地放下镜子。

一回头对上江屿淮的脸，“哦”了一声。

……

参加今天签售的三百五十个粉丝早已到齐。

有的粉丝来的太早，一大早就来等着了，Engi公司也直接包了所有粉丝的午饭。

RNV六个人正式出场时，酒店会议厅里三百多个粉丝的尖叫声愣是喊出了好像三千个人的架势。

年阳看到台下几乎每一个粉丝手里都拿着长枪短炮的各种相机，无怪乎刚才米娅姐打趣今天神图要咔咔地出，看粉丝这架势，台上的每一秒大概都逃不过快门。

正式开始签售前一般会先跟在场粉丝们打打招呼互动一下然后简单表演唱两首歌。

年阳不一会儿就在台下认出了不少熟脸，好多粉丝显然都不是第一次来参加他们的线下活动，然后年阳这边刚跟自己一个从出道开始就签售过自己好几次的粉丝暗中打了招呼，那边就忽然看到这个粉丝身旁的袋子里，好像露出一截粉色的纱制布料。

是一个做工精致的粉色头纱。

年阳看到粉丝袋子里那粉色头纱后头皮瞬间一紧。

果然，每次线下签售都没有例外的。

粉丝已举起相机在给台上的少年拍图。

因为签售是粉丝可以正大光明跟偶像近距离握手交谈和互动的活动，近年来，由于蓬勃的偶像市场发展，关于签售还演变出各种“花活”。

其中最好玩以及粉丝最期待的，大概是很多上台签售的粉丝会带各种签售道具。

小到一个头箍大到一件外套cos服，粉丝会把各种自己想看到在偶像身上出现的装饰道具带上台希望偶像戴一戴穿一穿，艺人对于粉丝的要求当然尽可能做到，只要不是太过分或者太复杂的装扮经纪公司也不会制止，于是很多时候的线下签售现场，台上看起来更像个大型爱豆换装现场。

这也就是签售经常能出很多神图的原因。

年阳对于签售时粉丝爱带各种稀奇古怪的搞笑头箍道具上台让他戴的操作本来并没有什么感受，但自从有一次一个粉丝突然拿了个紫色垂耳兔头箍让他戴一下的时候，以后他的签售现场好像画风就跑偏了。

那张他戴着软萌垂耳兔头箍的签售照到现在还是年阳个人超话的头像。

粉丝们因为那个垂耳兔头箍好像突然一下子发现了像打扮洋娃娃一样打扮年阳的刺激与乐趣，从此以后的签售道具怎么可爱可么来，怎么泥塑漂亮怎么来，从玉桂狗头箍到守护甜心披风一应俱全，钻石发卡花环头纱，就差没有让年阳当场穿上水兵月cos装。

作为一个敬业又爱粉的偶像，年阳对于粉丝要他穿戴的道具也向来是不会拒绝，只是作为一个铁血纯男人，每次签售时接过粉丝们希望自己戴的各种各样女孩子软萌饰品，那种羞耻感是无法形容的。

偏生那群缺德粉丝们好像最爱的就是年阳这种不好意思又不得不戴的羞耻感，回回万转热图都是年阳扭扭捏捏一脸害羞地往头上戴上各种漂亮道具饰品的照片。

今天，年阳看到粉丝身边袋子里那个不小心露出来的粉色头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知道这待会儿八成是给他准备的。

签售前互动环节已经结束。

工作人员宣布今天的签售正式开始，几张长桌搭在台上，rnv六个人坐在桌子后面，对面是空椅子，参加签售的五十个粉丝开始排队上台。

年阳坐在第三个的位置，左手边是钟离和褚恒宇。

他坐好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那个粉色头纱也不一定是给自己准备的，万一是给钟离褚恒宇甚至江屿淮准备的呢，他好像都从来没看过粉丝让江屿淮戴什么泥塑头饰，这群粉丝真是太不懂事。

第一个粉丝已经在台下观礼粉丝的尖叫中上台。

是个脸生的粉丝，这个粉丝倒是没带什么签售道具，年阳坐在位置上乖巧等待，听到她一一签过钟离和褚恒宇，握手签名合影告白一套流程一应俱全，最后一句话都是“钟离哥哥，我爱你”“恒宇哥哥，我爱你”。

终于签到自己了。

粉丝眉梢眼角都是见着偶像的激动和喜悦。

年阳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营业，笑着亲和力十足跟粉丝握手在专辑上签名然后对着下面的镜头合影拍照，一套流程完成，粉丝高兴收走年阳签好的专辑，然后面对本人比网上更加惊艳，近距离甚至好看到几乎让人忘了呼吸，现在仰头样子显然在等待她说最后一句表白的少年，最后深吸一口气，像前两个成员一样，大声留下一句：

“年阳，爸爸爱你！”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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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营业第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