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找了家还营业的快餐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垫了垫,郁星洲为了证明自己,扯着江漠辞直奔酒吧疯狂灌自己酒。

他本来没这么大脾气的,可听到江漠辞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遭遇,一瞬间委屈和难受全涌了上来。

积压在心中的,原本应该已经解决了的矛盾,却又被他旧事重提,翻了出来。

大约是一个半月前,郁星洲曾和景逸出国游玩。

在那以前,他从不觉得他们的感情会出现问题,至少,他愿意无条件的妥协和低头,去弥补那些裂痕。

可那一次,实在是令他难以释怀,以至于,他发现自己一直忍着从没有和景逸抱怨过的、积压着的不满和矛盾被逐渐放大至已经无法自动平息了。

大约是一个半月前,郁星洲一如往常工作很闲,而景逸也终于抽得出空来,承诺空出一周的时间陪他。

·

那时还是早春接近三月,那晚江上的夜风很凉。

郁星洲裹紧了大衣,坐在江上桥边的护栏上眺望着陌生国度的风景。

景逸和他隔了两个路灯的距离,在打电话。

他站着的地方是一个站牌,但他们已经错过最后一班公交车了。

这是他们出来的第三天晚上,第一天还很安静,从第二天开始,就不断有电话打来,一开始景逸是不理的,但数量太多,多到郁星洲都有些过意不去,劝他接了。

于是第三天,虽然是出来游玩,可大半的时间,他都是这样一个人坐着发呆。

郁星洲几乎很少和景逸生气,大多数的情绪他都会自己劝说自己和解消化掉,景逸有句话说的没错,他的确非常好哄,无论有多生气,景逸只需要随便几句在意他的话,他也能自己将自己哄好了,兴高采烈的重新去找景逸。

比如现在这样,被一直晾着,心里当然也会不满和生气,但一想到,景逸也是难得才换了一个假日,却一直被打扰,一定也很烦躁,他便也忍着脾气,坐在护栏上,无聊的晃着腿,自己消化这些负面情绪。

可他也是那天才懂得,消化了的情绪并不会完全从体内发泄出去,它就像是温和的毒素,一点一点在堆积着,却从不暴露出丝毫痕迹,只等着,一个足以颠覆的爆发点。

有些伤害虽然痊愈了,痕迹消失无踪了,甚至当时是怎样疼的也都忘记了,可总是有点滴记忆触动着神经系统,令人感到后怕的。

·

也是那天,郁星洲在等待景逸打电话的途中,目睹了另外一件事。

一个跌跌撞撞,身形不稳的女子,沿着江一侧,迎面急促的跑过来,看起来受了伤,跑的不快,但竭尽了全力。

在她身后跟着四个男人,手里握着棒球棍正在追赶她,快要跑到桥下面时,她已被身后的人追上了。

这座桥的路灯很昏暗,夜晚车辆都很少有经过的,更谈不上有行人。

景逸还在打电话,郁星洲便没喊他直接冲了过去。

伴随着哀嚎声,那男人狠狠的一下打在女子背上,甚至还要再出手。

郁星洲冲过去抓住那人手中的棒球棍,将人踹开,拦在女子面前,甚至怕误伤她,还特意拉开了点距离,挡着人。

他从前为了自保,学过柔道和散打,虽然对方人数占优,且拿着武器,但他还是有自信能护着这女子的。

“我挡着,你快报警!”郁星洲用英语朝那女子喊道。

那女子盯着他的脸看了下,第一反应是十分意外,第二反应,她直接用中文回答了他:“我手机被他们摔坏了。”

郁星洲躲着挥舞的棍子,腾出空来看了那女子一眼,确实像是国人,甚至还有些面熟,但这时候没空给他再多想,他退到女子面前,快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零七一四。”

他说完密码,又重新冲了上去挡着那四个人,甚至还抓住其中一个的胳膊,一拳砸在那人肚子上直接撂倒了。

这时,景逸也打完了电话,见郁星洲不见人,听到了桥下的动静寻了过来。

看到这场混战,他慌忙喊道:“星洲!你在干什么!”

他喊的着急,却也躲得很远。

听到景逸的声音,郁星洲忙看向他的方向,着急的说:“这群人在欺负这个女孩子,我得救她,她已经报了警,警察马上就会赶来了。”

这期间,他还在躲着攻击,气息很乱,说出的话也有点不连贯。

就在这时,远处有车开过来,却不是警车,那车上又冲下来三个人,似乎和这群欺负女孩子的人是同伙。

“他们报了警!快点解决掉麻烦,抓住那个女人!”车上下来的人用英语对那四个人喊道。

那三人手中也拿着棒球棍,朝着离他们最近的景逸冲了过去。

“小心!”郁星洲提醒着,甩开人要过去帮景逸。

景逸已躲得更远了,朝着那些人慌张用英语喊道:“我们只是路过,不会妨碍你们的!别动手!”

“快滚!”那群人朝他们吼了声,他们有要紧事要做,也没打算纠缠,直接朝着那女子冲了过去。

郁星洲愣了下,意外的看着他:“景逸你……”

景逸顺势抓住了他的手想要拉着他:“星洲,这七个人我们打不过的!他们的目的是那个女的,我们已经帮忙报警了,别为了她搭上自己!”

“可警察还没到,她一个女孩子面对这种情况已经很害怕了,我们就这么离开她怎么办!”郁星洲说的坚决,“要走你先走,我一个人可以撑到警察过来!”

郁星洲甩开景逸的手要去救人,胳膊却被景逸重重扯了一下,他以为景逸还要拦他,正回头打算推开景逸的手,白色棒球棍迎面落下来,他的身体却不受控的朝着那方向撞了过去。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血液从额头破损的地方流出,染脏了郁星洲白皙的脸,那男人是双手持棍,力度很大,将他直接带倒在地上。

是刚刚那个被郁星洲打倒后爬起来的男人,大概是想着同伙们也可以应对,先来报私仇了。

胳膊上的牵扯力消失了,男人也转身朝桥下走去。

郁星洲看了一眼景逸,血水落入眼睛里,被凄冷的月色照的更加瘆人。

如果没有刚刚那个多余的力,他可以躲过,并且反擒住那男人。

“星……星洲……”

郁星洲额头上的血止不住的涌着,景逸瞬间慌了,“我……我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也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快走吧,星洲,我带你去医院!”

这一下打的他有点耳鸣,景逸的声音也听不太清晰,可女子的惊叫声和哭泣却非常刺耳。

惊愕,激动,还有,止不住的怒火和恨意。

心里的情绪太多,引发情绪的原因更多,交织混乱着,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哪一方。

“星洲……”景逸朝他伸出手试探着喊道。

他咬了下唇,没再理会景逸了。

这也是他头一次,无视景逸对他的呼喊,弃之不顾的,朝着另一边冲过去。

郁星洲挣扎着爬起来,冲过去一把夺过男人手中的武器,反手砸在男人后脑上将人踹开。

先前郁星洲还会因为习惯顾忌着出手的轻重程度,可眼底的血色彻底刺激了他,他的出手狠戾的再也没有了一点顾忌,甚至可以说是,失去了部分理智。

当然也因此,他的防范没先前那么严密了,脑袋上的伤阻挡了对于对方出手的判断,身上很快又落下了其他的伤痛,可他还是坚持着护着身后的人。

他的体格,怎么说也要比这个女孩子好的多。

他若是不护着她,那她要怎么办呢?

·

那一片猩红之中,一抹银白色忽然闯入他视线,昏暗的光晃过少年的脸,晃得那少年不太真实,就好像,梦境一般不真实。

少年的眼眸里带着凛冽的寒意,看向郁星洲和那女孩子时,却换了一种并不违和的温柔。

警鸣声响彻寂静的河道,郁星洲也终于撑不住了。

意识模糊间,他才再度想起了景逸。

景逸……

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危险的情况,景逸不像他是练过,虽然有在健身,但实际上胆子很小,刚刚也实在是太害怕了,才会有那样的举动吧?

这种时候他却丢下景逸来救这个女孩子了,也没顾得上数有多少人在这边,景逸有没有受伤……

但如果可以……

他真的很希望景逸哪怕……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对他说一句“千万小心”,或者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直接不管不顾的逃走,也会比现在这样令他的心情畅快些。

温热从眼角划过,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血水,他喘着粗气,腿一软,意识彻底从体内剥离开。

只是,临倒下时,似乎有个人朝他飞奔过来。

仿佛这无尽黑暗与阴翳中,落入了光和救赎。

仿佛是绝望之中,足以唤醒希望的温柔。

可警车的车灯太晃眼,晃得,只能看清是个人影了……

·

最终的最终,童话故事只能是幻想。

景逸当晚就回了国,把他一人丢在那个陌生的国家。

他是被银发少年带去的医院,承担了所有医药费救下来的。

景逸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他若是知道了也的确不会阻拦的理由。

可心里那道坎却始终过意不去,他真的一点也不大度,做不到完全不去计较。

·

“真的没问题吗?”

尽管郁星洲已经两瓶酒下肚了,江漠辞还是碎碎念问了句。

“那之后第三天我就出院了,现在已经全好了,这点小破酒不算什么。”郁星洲说着,又灌了一口,借着酒势枕在胳膊上趴着,将脑袋侧对着江漠辞,右手抚过额头,拨开左边的碎发,露出缝过针的痕迹来,“你看,线都拆了,早好了。”

他盈盈笑着说。

他在TZ大楼里果然没认错,江漠辞就是那个送他去医院的银发少年。

次日他匆匆离开,也是因为自身原因先一步回国了。

江漠辞却没有立刻靠近,不知站在原地想了什么,似乎是挣扎了一下才来到他跟前的。

江漠辞的视线虽然是看着他指的方向,可却在更侧下方一点,咬着唇停滞了几秒钟,表情有些凝重。

“没好吗?我早晨照镜子的时候都看不到什么了啊!”郁星洲有些奇怪。

江漠辞已侧过头抬起了手,捏住他快要从肩上滑下去的领口,往上抬了抬,遮住了他露在外面的锁骨和更深处的地方。

“好了。”他沉声说了句,侧耳垂略有些绯色,也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什么。

郁星洲立马坐直了,悻悻收回手拽好了自己衣服。

咳……他真是喝多了脑子有病!

不过……他也没露多少吧……那个角度是能看到什么让江漠辞不好意思成这样啊!他不是结婚了吗!整这么纯情,好像他故意勾引他一样!明明就是没注意啊!

“咳……你当时,帮我垫付了医药费吧,多少?我转给你。”郁星洲转移话题试图缓解尴尬。

“没关系的。”江漠辞说,“不过,郁哥你那时候,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那种地方?”

“……”

不是一个人啊。

郁星洲心沉了下,冷声道:“和男朋友吵架了,去散心。”

“他居然还是你男朋友吗?”江漠辞轻轻沉吟了声。

“你说什么?”他声音太小,郁星洲没有听清。

“没什么。”江漠辞回应道,可那双眼睛里的神情,已明显从开始的炽热变成了疏离。

郁星洲撇撇嘴,冷声不满道:“还说我,你不也是一个人大半夜跑到那里去?”

“……不是。”江漠辞说,“你救的那个女子,是我很重要的人。”

“是与我有重要承诺的人。”

江漠辞说这话的时候,都是侧对着郁星洲的,他一直盯着远处,明明应该是带着一脸幸福和喜悦说出来的话语,却似乎没什么过于激动的感情似的。

但这样的描述,郁星洲也只能猜测到一个身份。

“你夫人?”

不会吧?这么巧?他救下了江漠辞的太太?

顿了两秒钟,江漠辞转过头看向他,柔柔笑了。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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