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宣殿。

莲儿跪在榻前，弓着身子，举着药碗，“公主，这是冷家姑娘送来的星灵草，说不定此法子当真有效，我这就给您用上，如何？”

姜烟拖着孱弱的身子半卧在塌，叹息一声，“我这身子，治得好，治不好，都无妨了。”

“公主，请慎言。”

莲儿把药碗放至案，重重磕了两个响头，“您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姜烟疲弱摆手，“把药端走吧，我要歇息了。”

莲儿怎可作罢，再次把碗端起来，执意道：“公主，您若是不用药，奴婢便长跪不起。”

姜烟心生烦躁，挥手打翻了药碗，“本宫说了，不用！”

药洒了一地。

莲儿心里委屈，一声不吭地收拾碎碗，抽泣了几声。

姜烟不禁懊悔，正欲开口安慰，听见脚步声响起，警惕问：“何人？”

“公主别紧张，是臣女，怕吵着你，才没让外头伺候的太监通报。”

竟然是她。

姜烟松口气，“原来是冷姑娘。”

冷苏款款走来，看着满地狼藉和眼泪汪汪的莲儿，心中明白了七八分，“公主可是心里烦闷？”

“冷姑娘，见笑了。”

姜烟抬眼对还跪着的莲儿说：“莲儿，你先退下吧。”

“是，公主。”

莲儿退出去，把门掩上，候在殿外了。

殿内只剩她们二人了。

姜烟平日极其爱护下人，一定是莲儿惹她不悦了，不然不会愤怒至此，打翻了药碗。

冷苏斟酌片刻，轻声道：“既然莲儿服侍不周，那便由臣女亲自给公主上药吧。”

“这不合规矩。”

冷苏拿起案桌剩余的星灵草，放入空碗捣碎，“你我之间，何时谈过规矩，若是公主此时跟臣女谈规矩，那公主面前，臣女多次逾矩……”

她温柔一笑，“公主，那您是治臣女的罪，还是不治呀？”

姜烟掩着嘴，娇俏地笑了。

“公主，这会子心情好了？”

姜烟正要答，反应过来，“冷姑娘，你是在逗我开心？”

冷苏干净利落地捣好药，莞尔一笑，“是，公主，那现在，臣女可以给你上药了吗？”

姜烟故意道：“不可。”

冷苏估摸着时辰，这药若是再不用，怕是要失效了，只能越礼了，她朝姜烟微微颔首，坐到榻尾，道了声，“公主，只能再失礼了。”

她欲掀开棉被。

姜烟受惊之鸟一样，哆嗦着身子躲掉了。

“嗯？”

冷苏目光里纠缠坚决，当姜烟看向她琥珀色眼睛的时候。

好美，让人看失了神。

趁姜烟失神的功夫，冷苏毅然决然地用手托住她的脚踝，去脱她的锦袜。

因着羞，姜烟不知哪来了力气，咳嗽着坐起身，“我自己来就好。”

伸手制止，指尖竟不小心碰到了冷苏手腕。

丝丝滚烫的热度，顺着冷苏手腕延伸到姜烟微微发抖的指尖。

姜烟病态白的脸颊隐约透露几分红，“冷姑娘，我自己来就好。”

同样的话，却没了方才的底气。

冷苏假装没听见，扶着姜烟躺下，替她盖好棉被，慢声细语道：“难道公主不想同臣女一起赏樱花了吗？”

姜烟就没再反抗。

褪去锦袜，露出玉足。

少女不为人见的玉足握在冷苏手里，缓缓地将药敷于足底，她有条不紊地抹药，仿佛冷静的医者，平静极了。

这致命的轻柔，对从未与人有过亲密接触的深宫公主，称得上是一种温柔的折磨。

痒，麻，上瘾。

姜烟看似平静，棉被遮住的地方，置于身侧的手紧紧深陷，身子更是羞出了香汗。

冷苏敷完药，嘱咐道：“半柱香后，把药渣擦拭掉即可。”

她细心地用棉被将足盖住，起了身。

姜烟很不自在，担心展露端倪，匆匆道：“你吩咐给莲儿就好。”

冷苏福了福身，“叨扰多时，公主，臣女便先回府了，半月后，臣女会再托人把星灵草送来您这里。”

姜烟心一空。

她，她要走了。

来不及思考，道：“待我身子好些了，我会去你府上赏花。”

冷苏笑得彬彬有礼，“那臣女便静候公主了。”

冷苏出了殿，小菊和莲儿各站一边，双双环抱双臂，仰着脖梗，互不搭理。

冷苏忍俊不禁道：“你们这两个丫头，吵嘴了吗？”

小菊平日被冷苏惯坏了，傲慢地哼了一声。

莲儿没有主子在一旁撑腰，方才更是无缘无故被凶了，心情低落道：“回冷姑娘的话，没有吵嘴，是奴婢不懂事，惹小菊姐姐不开心了。”

说着，还不忘送小菊一记白眼。

这死丫头，竟然还会装可怜。

小菊指着她，愤愤不平：“你…… ”

冷苏在一旁看得明了，出声道：“小菊。”

小菊只好收敛，乖乖闭嘴了。

冷苏笑笑，取下小菊头上的珍珠钗，转手戴到莲儿头上，“莲儿姑娘，小菊初次进宫，有礼数不周的地方，烦请你多担待。”

顿了顿，再道：“至于方才殿内的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公主其实是很疼你的。”

莲儿乐了。

冷苏简单交代几句记得擦药的话，便离开了。

小菊跟在她后面，嘴巴撅得高，说话也带着酸味，“姑娘，那钗子分明是你前日赏给我的嘛，干嘛赏给那个没礼貌的？”

冷苏含笑道：“你啊你，待回府，我再赏你一个更好的。”

小菊欢喜地应，“谢姑娘赏赐，罢了，那钗子给她便是。”

心里盘算着，绝不能让那个没礼貌的占了便宜，下次见面，我一定得把钗子要回来。

此时，那个“没礼貌的”因着收到赏赐，一扫心中阴霾。

姜烟看着站在自己塌前，笑意没离开过脸上的莲儿，揶揄道：“你头上这珠钗，可是冷姑娘赏你的？”

莲儿心一紧，摸摸还没捂热乎的钗子，“公主，这赏赐是不是太贵重了，不能收啊，改日我便寻个机会，还给冷姑娘。”

姜烟合眼，“收着吧，钗子适合你，好看。”

莲儿生怕姜烟改变主意，赶紧说：“公主，时辰到了，我给您擦药。”

“嗯，”

怎么莲儿碰她足底，就没有那种奇异的感觉。

方才门虚掩，外头的话姜烟都有听见。

冷苏假意缓和两个丫头的关系，实则是替她安抚莲儿，赏了钗子，说了软话，莲儿心中的气也消了。

冷姑娘不仅知书达理，模样长得标志，心思也是细腻呢。

不知樱花何时能开，不知我这身子，何时能好起来。

殿外太监尖锐刺耳的嗓音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一年不来朱宣殿几次，这趟，也不知所为何事。

姜烟起身下塌，准备去迎，心生欢喜，一时心急，踉跄了一下，“母后。”

皇后进殿，淡淡地睨了姜烟一眼，使唤莲儿，“还不快扶公主躺下。”

姜烟摆手示意莲儿，不必过来。

“母后上坐，您能来，儿臣心里实在欢喜。”

皇后冷言道：“不必坐了，本宫过来，只是嘱咐你一声，昨日之事，万不可告知他人，否则……”

她凌厉的眼神，扫过莲儿。

就不该心生希望。

果然，又是为了皇兄。果然，母后心中只有皇兄。

姜烟嗤笑一声，“儿臣知道您一向看重皇兄，母后放心，儿臣成日病着，是万万不会成为您和皇兄的绊脚石。”

皇后颔首，转身离去，将要出殿，留下一句威严的命令，“没有本宫的允许，公主不得离开皇宫半步。你们这些奴才，好生看着公主。否则，杀无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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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