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车加上醉酒，林辞已经头昏脑胀了，潜意识想承认，她做事向来有条有理，现在她说不出为什么想承认。

她看见夜空里藏匿着层层叠叠的云朵，它们在沉睡，她也想跟着去睡，眼睛却迷茫着闭不上，那种暧昧的感觉又在云层和烟雾里浮动，她夹在其中，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我跟她只见过两三面，岚岚，你别乱说。”

爱情对林辞来说，一直是烫手山芋，至少在过去的25年，一直都是这样。她看起来很花，花边绯闻三两天一个，实际上她对爱情这码事丝毫不感兴趣。追她的人很多，男女老少都有，不过追也追不上，被追得烦了，她也不会直接驳人面子，顶多会说一句「累了？要不要喝口水？」诸如此类噎人的话。

别人的真心实意是她习惯性往外推的东西，说白了，她不相信人间有什么狗屁真爱，从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孤儿院，连亲情都靠不住，更何况什么爱情。

李照岚知道林辞醉得不轻，揶揄道：“阿辞，说你是块石头一点也不夸张，男的就算了，咱不提，咱说说女的，你知道网上都说你是姬圈天菜吗？这话真是一点也没说错，我那天仔细数了数，这几年折在你手里的女人没有一百个，也有九十九个了，你真就一个都不喜欢？”

林辞把车窗按下来，一路一水，一木一花，下个瞬间便不见了，她闭上眼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她们啊，要么见色起意，要么新鲜感作祟，我没必要认真。”

林辞有点热了，脱掉薄长袖。

李照岚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关切道：“有那么热吗？我怎么没觉得。”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按下后排另一扇窗户，“你把外套穿好，千万别感冒了，接下来几天行程安排得很满，又要开始连轴转了，对了，青图那边有个网剧剧本我们已经拒绝很多次了，他们还在耗，杨战你知道吧，就是你刚出道时候推荐你去演马导那个穿越剧女三的制片人，他就是这部戏的制片人，明天说要亲自来公司跟我们谈合作，这人也真是一根筋，说要是你不接下这个本子，就一直不开机……”

“嗯。”林辞心不在焉地应。

困意袭来，眼睛很酸，迷迷糊糊中她看见天上有许多乱云，四处皆是灰色，她应该是在深山里迷路了，慌张的她四处乱跑，一脚踩到一张白纸，刚要捡，身后一阵紧张的女声响起，“别，不要捡！”

那人立在树身后面，只露出一截拖地白色裙摆。

顷刻间，世界发光发亮了，林辞像是与这个人相识许多岁月，身体本能地想奔向她，想唤她的名字，却发现，根本迈不开步子，根本叫不出她的名字。

“阿辞，醒醒，到家了。”

林辞猛地睁开眼，梦境残絮还在，心慌的感觉也还在，她稳住情绪，下了车。

“阿辞，明天见。”

“明天见。”

目送李照岚驾车离开，林辞盯着柏油马路发呆，梦境里的细节真实得可怕，远处一栋居民楼里灯一盏一盏地熄灭，她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路人，强迫自己别沉浸在虚幻的梦里。

她点了一支烟，眼中渐渐浮现笑意，想起刚才“她”也被迫吸了半支烟。

梦里梦外，都没问“她”的名字，林辞看着烟尾的火星，心中充满对未来日子的期待。

.

对冷苏来说，今晚注定不寻常，快乐不再自给自足，林辞的意外出现足够惊喜，不成想，总有烦心的琐事出现。

到家将近十一点，冷苏轻手轻脚地开门，刚推开门缝，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看了一眼，她推门进去了。

眼前一幕让冷苏看不明白。

冷芊坐在沙发，赵佳恺站在她身前，指责道：“我说的有错吗？放着好好的男人不喜欢，偏去喜欢女人，女人喜欢女人，真恶心。”

“赵佳恺，你别太过分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反复提有意思吗？”

冷芊平静地站起身，满脸冷肃。

赵佳恺被盯得发毛，往后连退好几步，隐隐哆嗦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冷芊抖抖刚才被赵佳恺拽过的衣袖，没有半点平日不堪一击的软弱姿态，讲话很有逻辑，“首先，是你把你前女友备注改成客户，我发现了才和你吵架，因为你之前从来没和我说过你们还有联系。其次，我和她早就分手了，并且断得干干净净。最后，赵佳恺，恶心的那个人是你。”

赵佳恺不可置信道：“芊芊，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啊，我和于辛在一起那都八百年前的事了，而且我平时也没怎么跟她联系，行，这事是我的错，我处理的不妥，你别生气了，我跟你道歉还不行？”

冷苏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看他们吵架，她根本无意劝和，她早就希望冷芊能早点看清赵佳恺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了。

「居然是个小辣椒，我喜欢。」

这是赵佳恺的心声，当然，这话只有冷苏能听见，她正欲开口帮冷芊说话，冷芊先她一步说：“赵佳恺，你走吧。”

在此之前，赵佳恺接近冷芊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钱，他一点也不喜欢冷芊，此刻，冷芊决绝的态度彻底激起他想去征服她的兽.欲，也就是男人所谓的可怜的自尊心，于是他苦苦哀求，“芊芊，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冷芊用力把赵佳恺推出门外，“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芊芊！你相信我！我和于辛真的是清白的！”

门砰一声关上了，屋子里瞬间万籁俱寂。

冷芊立在门口，表情已然麻木。

冷苏本来想去安慰她，看见地板那束廉价玫瑰花，登时把准备说的模棱两可的话憋回去，淡淡道：“姐，他是个渣男。”

“我知道，我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只是，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离开他。”

她蹲下身子捡起散落满地的花瓣，“他不过是爱钱罢了。”

冷苏抑制住想去听冷芊心声的冲动，抿唇分析片刻，得出结论——

冷芊也是个可怜人。

只是，这不是小事，冷芊既然这么爱赵佳恺，面对出轨，是不是镇静得太不对劲了。

“你真的那么爱他吗？”

时间停滞了。

冷苏没有去听冷芊的心声，竟然用眼神看懂了她的苦衷。

“爱？”冷芊语调上扬，嘲讽意味明显，她把手中玫瑰花扔进纸篓，然后走到冷苏面前，“苏苏，不管怎样，我都会和他结婚的。”

冷苏踏着地上的阴影说：“他出轨了，你也不在乎吗？”

“嗯。”

冷苏赶紧低头，不想听见冷芊冷静之下或痛苦或荒芜的心声，这是冷芊的选择，不该由她来干涉，她只是说了一句：“晚安，姐。”

“嗯，你也早点休息。”

躺在床上，冷苏还在纠结。

心中有声音在叫嚣——她很难过，快去安慰安慰她。这种声音正有占据上风的势头时，另一种声音发出抗议——这不是你的家，她们也不是你真正的亲人，无论如何，你和她们都是亲近不起来的。

冷苏不相信亲情，这是她从前缺失的东西。

所以，算了吧，这个世界的人形形色色，对她来说，都是过客。

.

翌日。

手机铃声格外刺耳，林辞艰难地睁开眼，紧了紧身上被子，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岚……”

刚开嗓，她咳了起来。

李照岚急了，嗓音跟着提起来，“阿辞，你感冒了吗？”

林辞唇色发白，拖着软绵绵的身体下床，下意识点头，好半晌，反应过来李照岚看不见，于是费力地“嗯”了一声。

林辞倒水之际，听见李照岚和身边人说：“对不起啊，杨先生，我家艺人生病了，剧本的事……”

林辞润了润嗓子，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尽管一脸病态，还是非常敬业地问：“岚岚，是杨哥吗？”

李照岚按下免提。

杨战此行是势在必得，笑道：“ 小林，我是杨战，有个双女主剧本蛮不错的，书粉希望你出演的呼声特别高，我也觉得你很贴角色，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窗外细碎阳光照进来，林辞心情不错，饶有兴致地问：“是小说改编啊，哪本小说？”

“白月光是朱砂痣，前几天你应该在热搜上看见过，刚才我和你经纪人谈过了，档期正合适，你要不要抽时间看看本子，考虑一下？”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现在林辞更着急去阳台摇椅晒太阳。

“我有印象，是跟我一起上过热搜的那部小说吧，杨哥，我相信你的眼光，你挑的本子一定都是一等一的好，但我早两年已经拍过好几部同题材的戏了，而且我不是很喜欢太虐的戏，所以，实在抱歉了啊杨哥。”

杨战还在全力争取，“小林，你是我心中的第一人选，真的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角色了，这样，你有时间看一看剧本，我给你一周时间考虑，感兴趣的话随时联系我，你看可以吗？”

林辞说不接就是不想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拒绝的，直接说道：“杨哥，我真的不考虑了，有时间请你吃饭，以后如果有合适的本子，还是很期待能和你合作。”

“行吧，不过你方便告诉我，你不肯接这部戏，仅仅是剧本的原因吗？”

上午九点，天很闷热，林辞脑袋很晕，说话也就直来直去了。

杨战走出写字楼，打电话联系冷苏。

“冷小姐，还在路上吗？你不用过来了。”

冷苏签合同的时候已经谈好，由她亲自过来给林辞讲解剧本细节，她正想着一会儿见林辞该说什么话，没成想杨战一个电话让她期待无情落空，她困惑道：“为什么？”

杨战没好意思说。

冷苏隐隐感觉不妙，停下脚步，再次询问：“杨先生，为什么？”

杨战只能如实转告，“冷小姐，你和林辞是有什么过节吗？为什么她说，说……”

冷苏站在街头转角，脸上肌肉不安地跳动两下，“你直说吧。”

“她说她不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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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