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人呢?”

“已经在半路上。”

偌大的房间内,只听见一声冷哼,旁边的人连忙低头,果然听到家主不悦的嗓音。

“要他回家,还得三催四请?”

“他是天王老子还是耶稣上帝?”

旁边人一时不敢回话。

“回来后,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

“让他把自己收拾一番,外面沾到的一身坏习惯,不准带到家里。”

景家庄园占地面积很大,树荫葱葱。

为了给家主提供一个安静的养病环境,这里原本的设备进行了相关改造,从大门口往里,行车半个多小时,才抵达住宅,一路上很安静。

只听见呜呜风声,还有零星鸟叫声。

“这个地方你应该记得吧?”

景风在旁边,偶尔搭话。

慕西许侧头,看着车窗外,“没什么印象。”

“时间太久了,说起来我也是——”景风的话戛然而止,视野之内,是经过一株老树,那树看着有些年代,苍劲斑驳的树干,上面还残留着道道痕迹,硕大的树冠枝繁叶茂,在风中不断摇摆。

“怎么了?”慕西许说。

景风回过神,“没什么。”

他只是猛然间想起一些往事。

年幼时的景以,是个很安静的孩子,有多安静呢,家里人经常想不起他的存在。

外人只道,夫人把他护得很紧,不肯让他出门。

那个时候他们这群孩子,个个都很野,无法无天,有一次在那株老树下,看到一个孤小的身影。

叫了两句,对方不理,就拿石头砸。

石头如雨滴般,纷纷砸了过去。

那孩子当时站在那里,傻愣愣的,不会还手,也不知道叫唤,挨了好一阵。

后来,那种事经常发生。

他们私底下都笑,说景以是个傻子,夫人怕他出去丢人,才把他关在房间里,不肯让他出门见人。

谁都没想到,夫人后来跳楼自杀了,好巧不巧,死在景以的面前。

他亲眼撞见那一幕死亡现场。

那天起,他就疯了。

或者,他原本就是疯的,只是一直被隐瞒着,旁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如同一道安静乖巧的模糊影子,猛然被撕裂出一道狰狞裂缝,一个原本的、真实的、血淋淋的他,自那无尽黑暗里终于钻了出来。

在那之前,他是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反社会人格障碍,那孩子站在那株老树下,被欺负都不曾还手,孤零零的样子,所有人都记得。按说当时那一群孩子,应该会遭到报复,但是没有。

然而,他的确是不正常的,比如……尝试杀死他的亲生父亲。

车抵达地方,停下。

慕西许踏进灯火通明的景家住宅时,不少视线或明晃晃或惊讶或隐晦地朝他看了过来。

毕竟在景家里,已将近十年,不存在三少爷这个人,自从对方消失后,关于他的一切,尽数被封锁,甚至对外声称是发生了意外。

如今外人都以为,景家三少早就死了。

连自家里的不少人,都不知道他。

见到那道身影出现,一脸惊讶。

“不是那谁?!”

“一个明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走两步,一个衣着华贵的漂亮女人,拦在他面前,脸上带着笑意。

“三少回来了?”

管家在旁边低声解释。

“这是白夫人。”

什么夫人都无所谓,肯定是他那个热衷收集美人的父亲的众多情人之一。

慕西许神情淡淡,点了下头。

景风见他不想理会的意思,完全不意外,伸手揽他的肩,“一路上饿了吧,走,二哥带你去吃饭。”

管家这时又提醒道:“老爷的意思是,让三少先收拾一下,去他那里。”

“呦,还挺着急,”景风松开手,对他眨了下眼,“我在下面等你?”

怪不得管家在旁边寸步不离,难不成是怕人半路上跑了?

慕西许被管家迎了上去。

那道身影消失在楼梯处,在场的声音立马恢复,这些人忍不住议论起来。

“那就是传闻中的三哥?”

“……好像是本人。”

“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

“听说白天去请他的人,都被他敲诈,连景晔都被他扣下。”

“什么???”

“他这次回来,是争家产?”

“要是早几年回来,说不定能跟大哥争一争,但现在……够呛,在外面干什么不行,偏偏去混娱乐圈,那个影帝名声再响亮,在我们这里算个屁?”

“也是,听说爸在集团里看到他的代言广告,当场让人把巨型屏幕撤下来,可见是心里厌恶得不行,看一眼都烦。”

楼上。

按照家主的要求,先去清理一番,洗澡,更衣,一副不把他折腾干净就没法见人的架势。

挑选衣服时,对着一整柜衣料名贵的服装,慕西许随手一指,挑了件墨绿色的西装。

管家在旁眼观鼻,鼻观心,不予置评。

沐浴更衣,出来时,门外等候的管家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他的脸色,没见生气,居然看到唇侧噙着的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管家一愣,这一瞬间,蓦然想起当年的夫人。

那是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给人最多的留恋,便是她的温柔。

而此时,站在面前的三少,一身西装剪裁得体,肩宽腿长,盈盈灯光落在他身上,肤色冷白,眸光一转,眼尾那一粒痣,平添一点无法言喻的意味。

冲淡了那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三少如今的样貌已经压过他的亲生母亲,更为逼迫人心。

谁能想到,当初那样听话沉默的三少爷,如今会变成这幅模样。

“带路。”

慕西许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管家的思绪。

他连忙收回神,带着人去见家主。

经过几道走廊,慕西许只消看两眼,就看出哪些地方变了,与从前不一样,不过他对这里的变化没有兴趣,只单纯地对某个人感兴趣。

可惜,令他有点失望。

他站在门口,看到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精神气色不错,神色如常,一根头发丝都没白,可见保养得很好,那张成熟稳重、充满魅力的脸还能再骗一堆情人,给他生孩子。

“你还知道回来?”

景向崞瞥他一眼,对他招了下手,“过来,让我看一眼。”

慕西许没动,站在那里,“你还有多少时间?”

景向崞的脸立马恼了,“你一回来,就问你老子什么时候死?”

“不然呢,”慕西许的语气轻飘飘,“除了这个目的,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我大老远赶回来?”

景向崞气笑,“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大逆不道,一点都不像——”

“都不像我妈?”

慕西许口吻轻巧地接了半句,“我这张脸长得很像她,是不是?每次电视上看到,都会让你想起她。”

“想起她在高楼上,纵身一跃,奔赴死亡的那一幕。”

“说起来,她是你亲手推的吧?”

景向崞脸色骤变,像是被踩中雷区,随手拿过桌面上的水杯狠狠地砸下去,杯子砸在地面上,摔得稀碎,玻璃渣子飞溅。

男人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门外。

“滚!”

慕西许看着他,唇角勾起:“据说愤怒,能让癌症病发概率提高至少百分之二十五。”

他声音带着一点愉悦,“看来,那一天很快就能到来。”

景向崞反倒是笑了,“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慕西许平静地说:“我可以高兴一整天。”

景向崞瞪着他,这个他用了些手段才搞回家的儿子,才出现在他面前不到两分钟,把他气得心口疼。真是因果报应。

他捂着心口,高声道。

“来人!”

“不用你的人动手,我自己走。”

慕西许转身。

哪知没过一会,管家拦住他的去路,面带为难,低声劝道。

“少爷再多待两天吧。”

“怎么?嫌我气得不够狠?”

管家叹了口气,“你多年不回家,难得回来一趟,在家里住段时间也无妨,家主这次病重……是真的思念你。”

慕西许看他一眼,说:“下一任,还没定下来?”

管家点头,“是的。”

慕西许冷笑,随后话锋一转,“我那绑了个人。”

管家当然知道他把谁绑了,人还是他带回来的,“三少这是……?”

“当然是要赎金,”慕西许毫不避讳地说:“不得少于千万。”

管家沉默了下,“我会告诉老爷。”

片刻后。

“不给。”

才用过药的景向崞脸色很冷,一口回绝,“他缺钱,管他老子要,我又不是他老子。”

“……”管家不禁沉默。

家主这是被气得又不想认儿子了。

“但五少爷的确是被绑到了现在……”

景向崞冷哼道:“带上一大票人,自己还被绑了,没用。”

管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景家家风如此,历来看重能力与结果,无论是动用哪种手段,都比一个没用的人要强。

软弱,无能,在这里只会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去年,一年的时间,他都在医院里躺着?”

管家顿时反应,这个“他”是谁。

“是。”

“我倒是没去看他,还以为要没了。”

管家不语,他记得那段时间家主已经在着手准备墓地了,还特意选了几个坐北朝南、风水不错的……

“这期间,有谁去看过他?”

管家回复:“没有。”

都知道三少是遭到家主的厌弃,怎么可能去接近,会被牵连,况且听闻这些年,三少前前后后遭遇过不少“事故意外”。

在家主默许下,到如今还没死,真的是命大。

景向崞哼笑一声,“一群冷血玩意。”

管家知道他不高兴了。

这归咎于一种心理,自己的儿子自己可以往死里折腾,但是别人表示嫌弃的话,会让人觉得很不悦,受到触犯。

况且当时三少成了植物人,那般凄凉,无一人看望。

这很容易让家主思及自己的处境,如今他患了癌症,时日无多,看似权势鼎盛,所有人都前赴后继地过来孝敬。

实际上,眼里都死死地盯着他的巨额遗产,景家至高无上的权势与地位,谁也不肯放松。

等到他死去的那一天,一朝繁华落尽,断壁残垣。

景向崞闭了闭眼。

“罢了,让他在家多住几天,起码混个脸熟。”

管家心想,倒也不用,三少在外面简直红遍天,景家再古老,又不是不通网,况且星河还是自家旗下的产业之一。

红遍天的慕影帝一时出不了景家大门,也懒得折腾,他向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找到景风,带着小川,开饭。

“我听说管家特意吩咐,厨房里给你准备了几道江南菜。”景风笑吟吟道:“今天还是托了你的口福。”

慕西许:“我还以为可能吃不到饭。”

凭他父亲那种小心眼,既然叫人把他看着,关起来,不给饭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景风问:“你跟你爸说了什么?你们俩又吵架了?”

楼下都能听到摔杯子的声音,自打二叔患病,还没人敢把他气成这个样子。

慕西许瞟他,“你不是都听到?”

景风:“你适度点。”

慕西许懒洋洋道:“你是想要我讨好他,那是不可能,不然你另找他人好了。”

景风无奈,“好歹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你爸时间不多,你敷衍一下也好。”

他看出慕西许没有讨论的意思,打断这个话题,“算了,不说了,难得回家一趟,我陪你喝一杯?”

慕西许酒量还行,喝了几口,吃了江南菜。

最后,终于想起一个人,叫人留了一道菜。

景晔被他关在房间里,虽然没被绑,但是门是锁着的,慕西许过来的时候,刚巧看到门外有人,对方瞅了他一眼,转身就溜了。

他过去,把门打开。

还未开灯,一道身影朝他扑了过来,慕西许捏在手指间的注射管方向一转,对准着对方的脖颈,准确无误地扎了下去。

“啊!!!!”

景晔吓得大叫一声,慌忙后退,“你你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慕西许打开灯。

室内灯光大亮,景晔只需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的注射器,脸顿时惨白,“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慕西许挑起眉,“除了毒药,还能有什么。”

景晔身形颤抖,“不、不可能!你到底是要做什么?!我告诉你,这可是我家!”

慕西许冷笑,“景家的规则是什么,你忘了?没用的人,一点价值都没有。”

“你连一件小事都做不到,还被关在这里,在你爸眼里,你已经是个没用的人。”

“没看都还没人来帮你吗?”

景晔死死咬着牙。

慕西许:“交钱吧。”

景晔一愣,“交钱?”

“作为人质肉票,你爸嫌你没用,不给钱,你总得证明自己的价值?能从我手里离开,说明你还有点头脑,否则被关几天……”

景晔恼火,“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把我关几天?!”

“凭我现在把你关在这里。”

景晔哽住,火大得要命,但看到对方手里把玩着的注射器,针头尖锐,泛着森冷的光,一时后背发凉。

“你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毒药啊。”

景晔差点从原地跳起来,“你给我注射毒药,你还管我要钱?!”

“一千万,解药的价,放你离开,同样一千万,总计两千万。”

“两千万?!你抢劫呢?!”

慕西许点头,“你就继续关着吧。”

景晔的嘴动了动。

“我听不到,”他语气凉凉,“大点声。”

景晔大叫:“我说我没钱!”

慕西许瞥他一眼,“开什么玩笑。”

景晔的脸涨红,“我还是个学生!哪有那么多钱!”

慕西许说:“你没钱,不代表别人没有,你去打劫别人。”

景晔眼睛睁大,你是人吗?!黑吃黑是你这样干的!?

“最迟今夜零点。”

慕西许扔下这句话,准备离开。

景晔急忙叫住他,“等等!我、我可以借!”

“噢,真没用。”

“……”景晔的拳头握紧,所以说,他真的看这个人很不爽,从小到大都是!

他从别人那里借了两千万,慕西许这边收到钱,当场把他放了,顺便给他留了道菜,说解药就在里面。

景晔盯着那道已经凉透的西湖醉鱼,真想非常有骨气地丢掉,但最终他还是憋屈地,挑着刺,一口一口地全咽了下去。

回去后,他一时忿忿不平,这事不能完。

告诉刚才借钱的那个人,这笔钱是景以借的,让他明天管三少要。

慕西许当时被问到,也直截了当,说这是他爸借的,还钱找他。

于是这事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家主面前,冷不丁多了一笔两千万的借款。

景向崞得知后:“……”这两个小子都想死是吧?!

到头来换着法的,还是让他掏钱!

管家沉默着,忍着笑,去把借款付了。

他总觉得,三少爷回家,家里不会太平了。

家主有心整治他,派人把他关在家里,不让离开。

谁知,接下来的日子里,天天都出现状况,总有人“花钱消灾”,比如景晔,再比如几个听闻消息被撺掇而来,上门找麻烦的私生子女,再再比如……

开始还只是借款,各种条款,车子房子,视情况而定,都是能够承担的范围,发展到最后,本来休停的马场不知何时,重新营业了?

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片广阔的马场,场面里有几道身影飞驰而过,是在比赛,情势格外激烈。

一旁搭起的高台上,人头攒动,有人欢呼高叫,有人跃跃欲试,还有不少人凑到一起,在问:“三少,这次看好哪家?”

“对啊,你看好哪家,我就压哪家!”

只见一个人浑身懒散地倚在那里,抬起眼,扫了一眼。

“五号。”

“为什么是五号?”旁人都好奇。

“上一轮分明是三号‘安达’,这一批里品种最优越纯正,跨障碍、疾驰的速度最快,目前稳占优势,冲在第一位,我比较看好它。”

“我倒是觉得一号不错,厚积薄发,它的爆发力和耐力最好,马身优越,说不定能夺得一筹。”

“六号也行啊……”

他们议论一番,抉择不定,纷纷看着慕西许。

“骑手不同,还得看配合度。”

众人转头,定睛一看,到了最后冲刺阶段,场面情势愈发激烈,扣人心弦,眼看着都要不分彼此,胶着,竟然真的出现变故。

五号一跃而起,超越一直领先的三号,一马当先,率先冲了过去!

“——卧槽三少真神了!”

“眼睛真毒!佩服佩服!”

有些人兴奋,也有不少人黑着脸在旁边,梗着脖子叫嚷。

“不过就是运气好!”

“就是!会赌马有什么用!不学无术!”

“咳。”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咳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回头一看,都闭嘴了。

管家站在那里,态度和煦,“几位少爷玩得开心吗?”

众人冷汗都下来。

管家转向一旁,“三少,老爷让你过去一趟。”

慕西许这才施施然起身,目光从那一侧的台面上一扫而过,“我赌赢了,这上面都是我的?”

“……给给给,都是你的!”

回去的路上,管家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瞥过对方身后助理怀里抱着的那一大堆“赌注”,以及那一张灿烂的笑脸。

“三少不是说只玩一场,怎么赌上了?”

“没赌注,玩起来有什么意思?”

那也没人像你这样,全场赌注都弄到手。

管家不禁沉默,在自己家里开赌坊,原本保持安静的小辈们,被他三言两语,挑起了斗志,这几天这里的氛围都变得不对劲了。

“三少既然这么缺钱,跟老爷说一声不就行了。”

“跟他说有什么用,”慕西许说:“况且,这是我凭本事赚来的。”

后面的小川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自从慕哥带着他回到家,他们仿佛掉进了金窟,哪哪都是小boss,打一个,掉一堆金币,再打一个,再掉一堆金币,要是放个群攻技能,全场carry,爽死了。

“老爷知道,可能不会高兴。”

管家劝了劝。

慕西许呵了声,“我懒得管他,再说还得养孩子。”

管家一惊,三少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个个瘦的皮包骨,吃不饱穿不暖,成百上千个。”

管家认真听着,这不是贫困山区孩子?

蓦然想起对方这几年,每年投入慈善机构的金额上亿,一部分是贫困山区扶助,以及儿童基金会,剩下还有相当一部分,投入抵抗恶性疾病及研究新型病毒的医疗研发机构。

按说景氏集团每年度投入慈善的额度不在少数,但三少爷单单是一个人,在这一方面做到的程度与集团不相上下,实在是难能可贵。

管家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叹气,“三少爷心善。”

慕西许不置一词。

过去的时候,他那个父亲病房门口,有人把他拦下,说是里面在换药,让他等一等。

这一等。

半个小时过去了。

慕西许侧头,终于问:“还在换药?”

对方进去问了声,出来后,告诉他:“正在喝药。”

慕西许眉毛动了下,转身,直接走了。

狗屁的喝药,压根没人过来送药。

纯粹是看他不爽,晾着他。

这天晚餐,餐厅里的人一如既往,但比起前两天,找他麻烦的人肉眼可见地变少了。

“欺负新人是规则,但你不是新人,你比他们更凶残。”

景风唇角勾着笑,悠悠道:“最重要的一点,你爸到现在都还没发话,应该怎么处置你。”

在这里生存的人,没一个是傻子。

这位三少爷离家十年,家主如今把他关在家里,就是默认众人可以“欺负”他。

前几天是试探阶段,有一个算一个。

连那些不得宠的私生子都敢跑出来,觉得让他倒霉,可以借此获得家主的欢心。

而他不仅没有被打压,反倒如鱼得水,借此机会大发一笔横财。

“但是你爸继续默认下去,接下来就难办了。”景风好心警告他,“现在还只是不痛不痒。”

“霸凌”,在游戏默许下,才是最恐怖的。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权力的影子,如何更优越合适的生存,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慕西许说:“你的意思是,到了那一天,你会抛弃我?”

景风这下被问到了,说到底,是他邀请对方结盟,在明面上,对方算是他这一派的人。

他笑了笑,“我相信你不会有那一天。”

慕西许看他一眼。

叫人意外的是,这次的晚餐时间,家主居然出现了。

慕西许视若无睹地用着餐,直到,景向崞在餐桌上,突然点到他的名字,“听说你在家开赌坊?”

众人的视线纷纷看过来。

来了来了,总算是要算账了吗???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慕西许抬眼,嗯了声。

“赚了多少?”

“不到两个亿吧。”

附近有轻微的吸气声,我靠,他这才回来几天?不到一个星期。

景向崞的脸色一沉,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教训他,“你都缺钱到这种地步?!”

“我让你在家反省,你就是这么反省?!”

慕西许点头,“就是这么反省。”

在场的人:……好嚣张啊他。

还有几个露出幸灾乐祸的眼神,看来马上就要倒霉了。

景向崞被他一句话怼住,冷着脸。

“成天在家里无所事事,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明天给我滚去公司。”

在场的人一惊:竟然让他去公司!?

连景风都露出惊讶,二叔这个意思,该不会是要培养他?

谁知,慕西许当场拒绝,“没兴趣。”

“钱是我赚的,顺带的事,况且,”他看向主座上的男人,轻描淡写地说:“我也只是回来看一眼。”

竟然当众拒绝?!

看来这个三少爷是真不想活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话,不知怎么的,令景向崞本来阴晴不定的心情陡然转好不少。

原以为这个儿子是回来坑钱的,没想到还记得他来时的初衷。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眼巴巴地盯着他的遗产,琢磨着他死后的那些事,费尽心思地要得到更多。

真要是算起来,只有这个儿子,跟别人不一样,他的初衷非常单纯,专注,执着。

只想看着他是什么时候死。

为此,甚至愿意回家。

十年未归,仅有一次,是为了他这个父亲。

这令景向崞诡异地觉得自己受到不小的重视。

到底是他的“好”儿子。

最独特的那一个。

一时心情好转,景向崞没计较对方刚才拒绝他的态度,“既然回来了,从前那些事,该处理都处理了,过两天让人都过来见见你。”

众人惊愕,下巴都快掉了。

什么情况?不是最厌恶的那个儿子?!

被当众拒绝,居然轻描淡写地放过了?

不止如此,没过几个小时,就听到一件事:家里准备为三少举办一场宴会,宣告外人,他们景家的三少,回来了。

对此,慕西许没什么想法。

倒是盯着他的人终于撤了,意思是他可以出门了。

在这里待了几天,实在是无聊,他直接走了。

出门的时候没注意,撞上一个人,对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就走了。

小川在旁边提醒:“哥,那好像是你爸的某个私生子,叫景……元,对,景元!”

他这几天被一堆景什么的都快绕懵了,好在他有随身记笔记的习惯,重点是——“他赔了你一个房子。”

慕西许点头。

小川手里拿着笔记,“我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他,说不定,他也是混娱乐圈的,”只不过没他哥那么红。

慕西许开口:“去星河。”

“好的。”

星河娱乐。

他们到地方时,公司门口聚集了不少记者,小川一看这架势,有些踌躇。

“来了这么多记者,该不会是要开记者会吧?哥,咱们要不要下午再来?”

“不用。”

慕西许拿起口罩,戴上,径直下车。

外面的记者们见到他,如同闻到腥味的苍蝇,立马涌了过来,听说这次的记者会主角就是慕西许,声称是有事要公开,没想到他本人这么快就登场了。

慕西许被众多记者们簇拥着,耳朵里灌了无数个问题,直到保安们察觉到他的出现,下意识过来拦人,才把他迎了进去。

办公室里。

“谁把他叫过来的?!”张总正在发飙,他特意吩咐过,不准提醒,竟然还是把人招了过来?!

“张总脾气好大。”

有人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总的脸一僵,慕西许来去他的办公室,竟然如出入无人之地?!这个公司到底谁是老板?!

慕西许旁若无人地走到他面前。

“我今天不来,还真是不知道,张总对我的恶意,原来这么深。”

张总示意其他人都出去,门关上后,才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你也别怪我,我不过是听命行事,有人要动你,我不得已而为之。”

慕西许笑了,“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那么请问,要动我的人是谁?”

“这不是你一个明星该知道的事了。”张总作势叹气,“谁让你惹到人。”

“我知道你这几年洁身自好,从不肯潜规则,但也不想想,你有这幅模样,那些大人物如何是你能够拒绝的。”

慕西许抬手摸了下脸,“你说的对,每当我的父亲看着这张脸出现在屏幕里,可能也是这样想,一时气急败坏,失手砸坏几个电视,场面肯定很好看。”

张总怪异,“你不是孤儿?哪来的父亲?”

慕西许拉开椅子,兀自坐下,“你上头的人是怎么跟你说,毁了我这个人?”

“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所谓,”张总说:“让你立刻退圈,再重新捧出一张神牌。”

慕西许泄出一点似笑非笑,“恐怕不是原话吧?”

“让我想想,说不定还有一点,张总是觉得我威胁到你的地位,必须得除掉我?”

张总的脸变了,“你不过是一个明星,我是你老板,让你走,你就得走。”

慕西许靠着椅背,眸色平静地看着他。

“我最初签约这家公司的那天,还是吴总,他跟我谈了半个月,才签下合同。”

提及这件事,张总心情不太好,“他就是对你太宽容,给了你太多优待。”

合同优待条件太多,但凡是慕西许本身不情愿的事,公司都不能强迫,要不是实力够硬,短短几年登上神坛,确实带来不少利益。

即便如此,张总每每看到那张合同都无比心疼,分明是一座金山,却无法继续挖下去,那么多规则条约,以至于他束手束脚。

“后来他走了,我觉得这里没意思了。”

张总说:“你放心,你很快会随他而去。”

“是吗,”慕西许侧了侧头,“你刚才不是问,我是孤儿,哪来的父亲?”

张总蓦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的资料,我查的很清楚,你父母双亡,根本没有父母。”

“我的确父母双亡,”慕西许唇角勾了勾,“毕竟我那个所谓的父亲,前不久刚得了癌症,他很快要走了。”

张总一惊,刚不久得了癌症,那不是……!

他脸色一时变幻莫测,“你别以为随便碰瓷就有人信,景家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攀附——”

电话突然响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

慕西许手指敲了敲,“接啊。”

张总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接听。

片刻后,他面如死灰。

三少爷?

他以为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在外面的私生子,身份隐蔽,不可见光,即便是得罪了,凭他在集团多年的资历,董事长还不至于随便处置他。

谁知道,这竟然是一位正经少爷!?

景家出身正统的直系少爷,根本没有几个!

重点是,电话那边的人特意叮嘱。

“现在你最好不要得罪他。”

张总缓慢地放下电话,只是一瞬间,脸变得比翻书还快,腆着一张脸,凑了过来。

“我的少爷,喝茶吗?我亲自给您泡一杯上好龙井,来给您认错!”

“少爷我错了!大错特错!”

“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我之前的小心眼。”

几分钟后。

慕西许从办公室出来。

众人都看到,张总对他那叫一个依依不舍,一路相送,直到公司大门口,仍然不舍得放开,特意叫了专车在旁护卫,势必要保障三少爷的人身安全!

“张总这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

小川都伙呆。

“社会人,就是这样。”

慕西许不觉得意外,张总这样圆滑、现实的人,才是能够在英煌集团里混得最久的那种人。

说到底,星河娱乐是集团旗下子公司,张总想要往上爬,成为集团总部核心人物,还得需要时机。

而他的出现,不就是那个契机。

慕西许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他给姜郁打电话,这几天都没什么联系,电话“嘟”了几声,那边才接通。

没听到对方的声音,反倒是有一道甜腻腻的女声,凑得很近,“姜少~”

紧接着,“啊”的一声。

慕西许挑了挑眉。

与此同时,私人俱乐部。

姜郁把人踹开,松开手,掌心里赫然是一把极细极窄的利刃,刀刃锋锐,切开那一片骨肉,眨眼间,殷红血液沾满了那只手,沿着修长的指骨往下滴落。

美如蛇蝎的女人被人按在地上,仍然抬着头,舌尖舔了舔红唇,带着不加掩饰的勾引,直勾勾地盯着他。

青年视若无睹,眼睫低垂,看着手上切开的这道口子,大片的醒目的红,不断铺陈开来,占满他视野。

他闭了闭眼,将血液里隐隐生出的暴戾与兴奋压了下去。

脸上不带表情,简单粗暴地包扎了下。

拿起手机,“喂。”

听到那边的声音,他唇角上翘了下。

“终于回来了?”

嗯呐,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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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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