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吵架了。”

姜郁的反应不是一般快，立刻给出一个理由。

“吵得很凶，所以当时你出事，我没来得及赶到现场。”

回想那时，匆匆赶到时的场面，青年脸色不太好，嗓音有点低，一丝戾气掠过眉眼。

“接到来电，才得知你遇到意外。专家诊治，说你也许再也不会醒过来。”

“我不信，去了很多医院。”

“始终没有起色。”

“后来，来到这里，这里环境安静，地方偏僻，不会受到打扰。”

说的基本是事实，只掺杂着少许，半真半假的信息。

“我们经常吵架。”

“生气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慕西许回想刚才，【你要是能一直这么听话。我就不跟你吵架。】

倒有几分赌气口吻。

刚准备开口，旁边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打断他，郑汰捂着脸，哭得激动，“呜呜呜……原来这其中还有好多不知道的误会……既然这么久没见面，你们两个人好好说清楚吧呜呜呜。”

离开时，把小川这个随时可能跳出来的预言家，迅速拖离房间。

小川被强行拽走。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他满脸警惕。

郑汰连忙比划手势，让他小点声，“你没觉得这件事有可能吗？”

“绝对不可能。”

小川很清楚，这两个人绝对没有交往，况且，慕哥从来没喜欢过谁！

郑汰摆出严肃态度，给他洗脑，“小川助理，换位思考，假如有人在你成为植物人、也许永远不会醒来的情况下，守着你不离不弃，这难道不是真爱？”

小川试想，不得不承认，“应该……可是姜郁他——”

郑汰表情凝重地打断他，“可是他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他脑子不正常！上次的后果你不记得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他惹毛，我们这些人可拦不住。”

“你也不想一时失控，把慕西许给捅了吧？”

小川浑身一抖，这不是没可能，这么一个危险分子，确实是得小心应对。

况且这里，周围都是姜郁的人。

想跑都跑不了。

郑汰看他的表情变化，“所以呢，保险起见，观察为主，先不插手，之后再做决定，怎么样？”

小川小声嘀咕：“你们莫不是想骗婚？”

当初看他哥不顺眼，怼得那么凶，现在却说是恋人，接下来还想干什么？

骗婚？！好想法，回头一定要录下来，郑汰勾着他的脖子，一本正经，“我们小姜有钱有颜，有权有势，哪点配不上你哥？”

小川：“慕哥的嗜好，不包括弟弟。”

年龄小，得哄着，麻烦。

这是慕西许的原话。

别问，问就是懒。

艹？

对年下不感兴趣？

郑汰慎重思考，摆手，“没事，反正姜郁也是骗人。”

半斤八两。

谁能骗到谁，还不一定呢。

重点是，得满足他的**。

否则他是真不知道，姜郁还会做出什么举动。

毕竟丧失记忆后，极有可能伴随着一种情节。

囚-禁。

—

慕西许已经能够勉强起身，这天，他靠在床上，慢吞吞地喝着清粥。

姜郁在喂他，动作生疏。

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

苍白的肤，乌黑的发，睫毛上沾着细细碎碎的光，偶然垂下时，落下一小片阴影。

灯光落在他身上，不知为何，都显得宁静几分。

气氛很好，是他们间少有的平静。

回过神时，立马生出一点不自在，他开口，打破这片平静。

“以你的情况，现在不能吃太多。”

慕西许舔了舔唇角，舌尖湿润，苍白的唇总算染上一点血色，“味道有点淡。”

姜郁的目光扫过他的唇，移开。

“只能这样。”

“你以前也是给我做饭？”慕西许问。

怎么可能。

他从来不给别人做饭，没那习惯。

姜郁面不改色，维持着亲自捏造的身份设定。

“有时间的话，我会给你做。”

慕西许轮廓好看的眼角弯了下，弯起一道很浅的弧度。

姜郁莫名，“笑什么？”

“不知道，”慕西许唔了声，思考，“大概是有点高兴。”

“？”

高兴？难道慕西许是喜欢给他做饭的那种类型？

不就是人——妻？

操。

这怎么维持下去。

跟他本人完全不搭边。

姜郁一时纠结。

慕西许侧头，目光挪向门口那个方向。

姜郁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就看到两颗刚缩回的脑袋。

外面走道里。

郑汰简直是不可思议，“那是姜郁？？”

他认识的姜郁吗？！那个年少不羁，冷漠又嚣张的大少爷？！

小川神情恍惚，“慕哥他居然会吃姜郁递过去的东西，还是亲手喂那种……”

两个人对视一眼，这个世界好魔幻。

变得好陌生。

他们都有些瑟瑟发抖。

此时的病房。

“别管他们，”姜郁表情不变，“两个家伙都不正常。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这话要是被两人听到，一定会指着他：明明不正常的是你！你血口喷人！

慕西许：“好啊。”

完全不加以防备的神态。

姜郁看着这样的他，喉头滚动了下，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迸发出一个念头。

这个人，现在在他手里。

失忆，一张重归原初的白纸。

不再牵扯其他，能够被他肆意侵染上痕迹。

潜藏于内心深处的暗欲与侵略性，在这种特殊场景下，刹那间被激活，自从见到慕西许的第一面起，悄无声息埋下的那颗隐秘种子。

一刹那，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长成密不透风的参天大树。

密密麻麻地裹挟着他的心脏。

挤压着，疼痛着，却带着无端的愉悦与颤栗。

“下次想吃什么？”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失重，好似隐含了什么别样情绪。

慕西许眸色平静，笑了笑。

“都行。”

既然这样，外面那个助理需要处理，一个知道太多的角色，不需要存在。

姜郁漠然地想。

与此同时，小川后背一凉，不禁打个寒颤，搓着胳膊，小声嘀咕。

“怎么有点冷？”

接下来几天，他心情非常好，因为慕西许的身体处于稳定恢复状态，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简直喜出望外，不要太开心，照这样下去，回国指日可待啊！

从医生那里出来，病情档案额外记录一份，过去找人时，看到慕哥在玩手机，新手机是姜郁拿来的，从前的在事故现场里就坏了。

小川凑近，界面是全英模式，咦，是姜郁忘了调整？

“医生说不到两个月就可以出院。哥，你是打算什么时候回国？”他兴冲冲地问。

一年不在，工作堆积，不少事需要处理。

比如，与公司的合同即将到期。

誉为业界无法复制的传奇、地位已然封神的大满贯影帝，该拿的奖都到手，已经达成他人无法达到的成就，再留下去，实在是没什么挑战性。

以慕哥的性子，觉得没意思了。

谁知这一场意外，打断了他的退圈计划。

“有什么紧要的？”

小川回想一遍，“刚好把大部分工作都推了。”

意外发生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否则出事的消息很快会被泄露。

到目前为止，知道他出事的人很少。

慕西许表情淡淡，没什么兴致。

小川不意外他的反应，把手里的平板摊开，咳了一声，表情正经。

“接下来，才是重点哦。”

姜郁从外面进来，不经意间，听到里面的对话。

果然不愧是身边人，外人不知道的，身为贴身助理的小川一清二楚，包括自家老板，也就是慕西许名义下资产，房产基金，酒店股份，慈善机构……甚至包括银行卡密码，都能倒背如流，如数家珍。

他抬手敲门，小川的话应声而止，立马转移话题。

“哥，我去给你找东西。”

他很快出去。

站在门口的姜郁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放在慕西许身上。

“游戏机到了，要玩吗？”

慕西许点头，“行啊。”

姜郁打电话，让那些负责安装设备的专门人员过来。

病房不小，尺寸不小的显示屏挂在墙壁上方，占据三分之一的墙面。

来往的人动作利索，安装完毕，一并送来配套的游戏机，当前最先进的体感VR一体机，科技感十足的造型，置在客厅一面墙侧。

一切装置结束，很快离开。

慕西许在摆弄着小川留下的平板，等到人走后，抬头，看向一旁。

姜郁在那边，稍低着头，在挑拣游戏。

左手腕骨松松地系着一根黑色细绳，串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金属硬牌，动作间，隐约看到上面镌刻着特殊符号，不时泛着银色、锋锐的金属冷光。

袖口卷起，露出干净利落的手臂线条。

据小川说，他这个男友，脾性恶劣，嚣张跋扈，为所欲为，我行我素。

警告，也是在有意提醒。

不曾明说，但短短几句，细枝末节间，泄露出的态度有点玩味，仿佛一不留神此刻的他，将会变成对方私有的——

笼中鸟。

姜郁加载完游戏，回头，正撞上他的视线，雾沉沉的眼，几分错觉般的柔软。

不同于从前，那般高高在上的疏离。

他怔愣，喉结动了动，心里生出一点微妙情绪。

说不清道不明。

好似看着这样的慕西许，任谁都不想……欺负他。

下意识心软。

藤蔓在细细缠绕上他的心脏，收紧，束缚。

轻微的压迫感。

他心里嘶了声。

只是一个眼神而已。

“玩这个？”他若无其事，扬起手里的游戏机。

慕西许早就收回了视线，伸手接过游戏机。

垂下睫毛，按下启动键。

开始玩游戏。

失忆后的眼前这个世界，就如同此刻，一款主打黑白画面的RPG游戏，触手可及的接触点，寥寥无几的NPC，稍加接触，得到些许线索与答案。

这几天，自我审视，探究。

而后，丧失大半兴趣。

他显然对自己没什么兴趣。

小川说，他喜欢演戏。

然而看着电影屏幕里，顶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脸的那个角色，内心的波动如死水般幽静，毫无波澜。

与天才影帝的巅峰人设不符。

倒是印证了第二句话。

拍戏，是为了赚钱。

到目前为止，手里攒下的资金不多。

说明以前的自己，擅长花钱。

这点完全不意外。

否则还有什么必要工作赚钱。

周围频繁出现的NPC，都在切换使用不同语言。

他自我测试后，发现擅长语种，将近七八种。

“哥你本身是天才！”

小川用夸张却又确切的口吻，眼睛亮晶晶，崇拜地看着他，“没有你不会的技能！”

“除了，”他的脸立马严肃，带着郑重警告：“你一个人生活的时候，肯定会饿死……”

生存技能，接近于无。

属于能活生生地把自己饿死的那种人才。

“左边。”

姜郁的嗓音蓦然响起。

慕西许收回神时，界面上已跳出【GAME OVER】。

“发什么呆？”

姜郁眼神狐疑地看着他。

“不太会，”慕西许说：“你来一局？”

原本在旁边有意无意地观察他的姜郁起身，靠近，随意地坐在床边，扫了眼屏幕上的分数，“……记录太烂了。”

简直惨不忍睹。

“这不是有你吗。”

慕西许往旁边一歪，有些懒怠地靠在他肩上。

“……”

姜郁心头猝然一跳。

接下来，对方却没什么动静。

呼吸清浅，在昏昏欲睡。

靠得太近，姜郁能清晰地听到呼吸声，一时有些出神。

他知道慕西许这个人难搞，极擅长伪装，心思诡谲多变，身边都不是简单人物。

不过，姜郁眉头皱了皱，对身边人的防备意识未免也太低了吧？

一个生活助理，竟然掌握着他的个人**。

不担心哪天背叛他？

这么聪明的一个人。

为什么会把自己的秘密交到别人手里。

还是说……因为没有亲人。

在这世上，孤零零的，根本不在意后果？

想到这个可能，心底蓦然不舒服。

无从谈起的烦躁。

忽然，一条胳膊毫无征兆地抱住他的腰，姜郁身体骤然紧绷，按捺住条件性反射，没把人直接掀开。

出于惯性，很少能有人近他的身。

他侧过头，慕西许仍旧靠着他，全身重量几乎都压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倦懒地蹭了下。

蹭得他肩骨绷紧。

凑近一些，比起之前，唇角多了几许血色，混杂着吐息温热，洒落在他的耳廓，怏怏的。

“小郁，喝水。”

姜郁喉结滚动，啧了声，“那你倒是起——”

嗓音戛然而止，他眉梢微动，眼尾划过一道锐利的弧度，看着眼前这个眼睫耷拉、懒得都不想睁开眼睛的家伙，倏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从苏醒到现在，慕西许使唤他是越发顺手。

做饭，给做。

无聊，陪玩。

连喝水，都来哼唧他。

——这是他祖宗？？？

慕西许：哼唧。

论如何驯服与反驯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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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