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客厅里的灯不知道时候已经被关上,只留了一盏小射灯,柔和地打在墙面上。
他动了动身子,脸颊蹭着毯子往枕头里埋了埋,像是想要逃避光线般只露出了个毛茸茸的发顶。
自己怎么会睡在这儿?
嗯,睡觉之前我在这着干什么来着。
贺知安眼神虚焦,呆滞着盯着毯子上看起来暖洋洋的小熊图案,打了个哈欠。
好像在等岑云回。
嘶——
估摸着是岑云回半夜打电话说要回家的杀伤力太大,隔空就拿捏他本就摇摆的小心脏,喝完果啤又开甜酒,抱着平板自炊自饮,还紧张地啃了两袋芒果干。
紧张什么来着……
贺知安歪着脑袋,正巧瞥见微博弹窗里粉丝群仍旧慷慨激昂的讨论。
首当其冲的还是考公未遂的曲老师:
【你们说贺知安是不是星河老板他亲戚啊,怎么死活都看不出来有什么招人喜欢的地方呢,年纪也不小了,他演过啥?】
贺知安眼巴巴愣了一会,有些心酸在。
但宕了机的记忆终于在这一瞬间获得了关键词,重新运作启动,把他从温暖的被窝踹到了北冰洋,整颗心都透心地凉。
什么澄清,什么云安,这对产品的关系就好比那皇上您摸摸臣妾的心还痛不痛,臣妾其实是狐狸变得,但是我看她分明是祥瑞一样的,八竿子打不着嘛!
他鬼鬼祟祟地拉开毛毯,露出一双眼睛,悄悄环顾着四周,偌大的客厅里寂静无声,但鞋柜外那双属于岑云回拖鞋却消失不见。
贺知安侦察兵似的又往外拱了拱身子,终于又找到了一件搭在椅背上的长款大衣。
敌方已经深入碉堡,是装睡还是起床,这是个问题。
吃一堑长一智,我们还是得吸取上回失败的经验。
贺知安微红着脸,把装睡踢出了思考名单。
在看过互联网双方粉丝杀得片甲不留的凶残,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CP粉的激情澎湃后,这种突然闪现的画面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事态的发展就一如脱缰野马,颠得人仰马翻。
贺知安此一时觉得自己矛盾,彼一刻又觉得岑云回怪胎,两种情绪在脑子里拧成一根麻绳,拽得左右手东奔西走,好悬要从中间劈开,再塑一个两者相容的自己。
他小声的叹气,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掀开毛毯给自己倒了杯水,还没喝上几口,二楼楼梯上似乎便传出来隐隐得动静。
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但贺知安还是佯装出了一副忽然惊醒的模样,瞪大眼睛咬着水杯壁,在岑云回走过来之前怏怏叫他岑老师。
说实话,他也不太清楚这样子的理由,但总觉得,如果自己对爱豆穿着睡衣在家中晃来晃去这件事习以为常,那才是恐怖如斯。
脆弱的心态隐隐作祟,叫嚣着正主远离生活,贺知安心底阴暗地小人却爬来爬去,呲牙咧嘴这是粉丝入侵正主生活。
更可怕了啊我说。
岑云回穿了身不太常见的无袖卫衣和卫裤,应该是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是半湿的,刘海柔顺地伏在额前,中和了他外露的气场,到显得有几分青春洋溢。
贺知安临死还不忘多看了两眼他手臂上肌肉线条,抿着嘴唇想要摸手机。
“我吵到你了?”
岑云回走下来,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这样很奇怪吗,要不去换掉好了。”
他擦拭着未干的水渍,指尖画着圈碾开在皮肤上,不时就压出一道红晕。发梢的水滴随着低头的动作“啪嗒”滴在眼角,泪似得滑落下来。
贺知安呼吸凝滞,便见岑云回垂下眼睫,漆黑的瞳仁微微颤动,道:“刚才没有找到睡衣,也还没来得及贴抑制贴,我身上又有味道了吗?”
他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闻到:“没有没有,挺好的,就是不常见你这么穿。”
岑云回拨着有些盖眼的发丝:“怎么起来了,不舒服了吗?我不敢叫你,还想着要不要也来下面睡。”
他指了指一旁扔在沙发上的被褥枕头,俨然是要来打地铺的节奏。
贺知安差点咬了舌尖:“就是有点口渴,起来喝水的,岑老师你,你不用睡着儿的,我待会就上去!”
楼上好歹还分房,卧室门一锁就是独立空间,现在着架势……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
他像是佐证般捧起玻璃杯又喝了一口,这才后知后觉温水壶里的水有些甜滋滋。
这好像是蜂蜜水的味道诶。
贺知安狐疑地咂摸着嘴里的味道,心说这是什么牌子的保温壶,怎么从早到晚水温还这么强悍。
他倒是全然没想过究竟是水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直到岑云回都走到跟前了,还在那里研究保温壶上那一串儿蚯蚓似的外国字。
“安安。”
岑云回叫了他一声,伸手扶稳了险些要撒出来的水杯。
他仔细得瞧着贺知安,叹了口气:
“怎么眼圈这么深,都要挂下来了,是因为综艺的事情?”
贺知安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否认,只见岑云回眼神暗淡,捏着他的指头,想用力,却又不舍得: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
贺知安哑然,实在不愿意将我乐意之至托之于口,他小心翼翼把手指抽出来,低头时看见两人手上如出一辙的戒痕,打好的腹稿被烧成灰烬。
“忘了。”
岑云回眼睫颤了一下,像是对这个字眼PTSD般苦笑。
“那总要记得什么吧,安安。”
问题突兀又尖锐,饶是在岑云回平静的语气下都有些刺痛人心,贺知安不知道如何回答,却察觉出这个问题背后似乎另有深意,他怔怔地抬头,紧张地攥紧了拳。
但岑云回很快就皮球似的泄了气,自己给自己了台阶下:
“总要记得明天想吃什么吧,皮蛋瘦肉粥怎么样,还是想喝甜粥?”
贺知安眼睛霎时一亮:“能不能喝酸辣汤,吃小笼蒸包也行,我不挑的!”
*
虽说嘴上不挑,但早饭时贺知安还是剩下了半碟鸡蛋糕。
刚送去洗澡的七七蹲在他俩中间喵喵叫,碍于岑云回的面子,正克制着自己往桌子上跳。
说来也怪,贺七七胆小猫怂,做了几个月流浪猫都不改本性,平时除了亲近贺知安和岑云回,顶天再让阿姨抱一抱,外人来了恨不得在床底下睡半宿,也不肯探出猫脑袋。
但饶是这样,它对待两位铲屎官的方式也截然不同。
贺知安脾气好,给压给蹭给梳毛,所以七七非常喜欢睡在他身边,只不过被岑云回以打扰不方便为由驱逐过好几次,从此只能乖乖睡猫窝。
所以可以见得,岑云回在这猫身上还是有点类似大家长的威严在,虽然还是会被这猫蹭一身毛毛,但相较于和贺知安在家的无法无天,它还是能够遵守猫德,老实一些。
七七叫得嗲,大尾巴像个扫地机器似的来回蹭,贺知安忍不住低头看了它一眼,接着这猫就后腿一蹬,前爪搭在了他的膝盖上,看起来好长一条。
“七七,”岑云回收拾碗筷,无可奈何地瞥了一眼撸猫的贺知安:“他吃过罐罐了,就来闹人的,老大的猫了,越来越爱撒娇。”
贺知安腾出一只手来当着它不让猫继续往上扒拉,顺手把装着鸡蛋饼的碟子朝里推了推。
“七七多大了?”
“要有五岁了,片场捡来的时候就已经五个月,发/情发的厉害,刚到家的时候二十四小时的叫,要不是你拦着,我就要把他扔回去了。”
贺知安傻笑:“我才不信你会扔了呢,套圈套到鸭子都不敢不养的人,还专门买了笼子,结果养了没三天,鸭子太脆弱,自己死了,你还心疼的要命。”
岑云回手里的盘子“哐当”一下掉回桌子上,碰碎一角,发出刺耳的声响。
贺知安吓得一跳,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俨然状态外:
“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岑云回手心都是凉的,他一把钻过贺知安的手,反复确认刚才崩坏的瓷盘没有把人割伤,却还是难以抑制道:
“你刚才说得是从哪知道的,安安,你是不是想起来点什么了。”
鸭子的事情发生在他们结婚第一年,岑云回和和他回老家过元旦,花灯沿着旧古城挤挤挨挨,其中难免穿插着投壶射箭套圈似的小玩意。
贺知安人菜瘾大,四十个圈颗粒无收,最后咬牙又买了十个,两人对半,套到一只面黄肌瘦的小黄鸭。
鸭子在贺知安家养了三天,第四天就奄奄一息,贺知安他妈背着俩人给埋了,又买了只新的塞回来。
但因为第二只实在生龙活虎,嗓音洪亮嘎嘎嘎,还不到半个小时就被识破。
贺知安愣愣地回想了很长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岑云回看他的眼神这么炽热。
但或许他反应过来,也是不太原因承认的。
“是你微博上写得吧,很久很久的事情了,我说错了吗?”
岑云回摇头:“没有,是你记性太好。”
岑影帝:(翻找陈年微博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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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文:《高台之下》
【年下贱怂疯批商人攻x外冷内热暴娇警察受】
楚归云活了小半辈子,自诩不是什么好人。
他恨父亲溘然长逝,也怨母亲久居佛堂,更厌恶他那个一条白绫吊死的长姐。
你们都死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只有我,苟活于世,抹花脸扮小丑,勉强做个人模样。
若有来世,那我不要做人了。
他枕着徐梦山的胳膊,喃喃自语。
我要在你的肚子里剖开个洞,钻进去做虫,你活我就活,你死就死,百年之后打开一看,变成一模一样的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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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梦山平静的生活,被一场凶杀案打破。
他的学业,青梅,一夜之间弃他而去,最敬重的父亲因此锒铛入狱,没等他从军校回来,便猝然离世。
他浑浑噩噩回到北平,在警察局谋一份差事。
上任第一年,他就遇见了楚归云。
四九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挥金如土的脂粉商人,浑身酒气摸着他的脸,管他叫乖乖。
乖乖你娘了个腿,徐梦山朝着他膝盖猛踹一脚,把人铐进了局里。
离任前的最后一个冬天,他身边仍旧是楚归云。
那小子裹紧了围巾,泪花子结成了薄冰,又叫他乖乖,说把我捡回去吧,当小狗,当玩意儿,当摆在台子上好看的花瓶,你看着我,别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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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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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他演过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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