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云雾缭绕,群山环抱,严湛川牵着江昭清的手,两人慢悠悠走在山路间。与上次来的心境截然相反,江昭清低头看着两人紧扣的双手,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
“笑什么?”严湛川忽然转过头,他的眉眼间流露出点点笑意。
“没有。”江昭清撇了撇嘴。
走了一节陡峭的山路,江昭清微微喘着气,严湛川回头看着她。他挑了挑眉,“走不动了?”
没等江昭清回应,他忽然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江昭清摇摇头,“不用。”
严湛川轻笑一声,“那我想背你。”
江昭清垂下眼眸,犹豫了片刻。她跳上他结实有力的后背,严湛川勾了勾嘴角。右耳边是阵阵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左耳边是身旁之人的呼吸声。江昭清看着他微红的耳廓,灼热的气息在他颈间,熟悉的气息将她裹住。
江昭清莞尔一笑,“累不累?”
严湛川听罢还颠了两下她,江昭清气恼地拍了拍他的臂膀。
“不累。你若是嫌我辛苦,就给点奖励?”严湛川坏笑着斜睨了她一眼。
江昭清才不随他的愿,她随手摘了朵树枝上红艳的花别在他发间,只是与严湛川生人勿近的气质格格不入。
她偷笑着,严湛川轻皱着眉,“做什么坏事了?”
忽然一只蝴蝶翩翩而过停留在那花间,江昭清戳了戳他的脸颊,“看,连蝴蝶都偏爱你。”
严湛川侧过头,他的黑眸注视着她,“可我只会偏爱你。”
两人嬉嬉闹闹着终于走到了山腰间的茅草小屋前,严湛川前去敲门,不一会白发苍苍的老人打开门。他神情凶狠,扫了眼面前的二人,随后看向江昭清,“怎么又是你!”
严湛川急忙挡在江昭清面前,他清了清嗓子,“族长让我们来的,希望您能帮她看一下脉。”
老头瞟了眼他身后的江昭清,语气凶狠,“进来。”
屋内简陋,只摆了张桌子和两张椅子。严湛川靠在墙角看着老头给她诊。忽然老头深深皱起眉,他看向江昭清的面孔,再打量了会严湛川,不耐烦地说道:“你先出去。”
严湛川郁闷着,怎么每次屋子里有三个人都先让他出去。那老头拔高了语调,“快点!”
严湛川无奈退出屋外,不过他有点脾气地把门重重关上。
“啧,臭小子!”老头看向江昭清的眼睛,仿佛想从她的相貌中探个究竟。
江昭清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怵,“您......”
“你是梅妃的女儿?”老头眯了眯眼。
“您也认得我母亲?”江昭清怔了怔。
“哼,我的亲传弟子怎么会不认得。”老头拿起身旁的清茶嘬了一口,“论关系你该叫我声太师傅。”
可她现在是族长的徒弟,面前的老头又是族长的前丈夫,江昭清皱着眉,觉得怎么叫都不合适,老头许是看出她脸上的为难之意,摆了摆手。
“罢了,那老太婆怎么说?”
“您是说族长吗?她说我...还有两三月。”江昭清垂下眼眸,忽然从这几日的甜蜜中抽离出来,差点忘记自己也是将死之人。
“你身上这蛊毒,当年还是我严令禁止那丫头学的,结果她还是背着我偷偷学了。”说罢,他起身从架子上拿了一本书丢到江昭清面前。
江昭清翻开古籍,她略略扫了几眼,直到翻开最后一页。上面赫然写着:蚀血蛊,下蛊者用自己的亲生骨肉作容器,以百虫毒兽饲之,二十年后中蛊人身亡,取血饮之即可保人冰肌玉骨,容光焕发,长生不老。
“这个蛊,从下蛊起每半个月你会全身发作一次,现在你身上可已出现红印了?”
江昭清只感到一阵恶寒,为什么自己会百毒不侵,原来自她出生起就以被那个女人当做容器,这么多年她忍着数不清的痛苦度过。就在幸福触手可及时,她却命不久矣。江昭清木讷地看向他,眼底情绪不明。
“这些年你是不是也找过解药,不然按理来说你如今已毒发身亡了。”
脑海中闪过另一个人的面孔,江昭清点点头,那老头接着说道:“不过你此前服用的药只能缓解毒性,并没有将蛊毒根除。若没有解药,过段时日便会提前衰老,全身出现红印,最后化成一滩血水而死。”
他紧皱着眉头,“你之前吃的什么药?你这脉象也是怪得很。”
江昭清无奈摇摇头,“药是别人给的。我找了这么多年,也只有那个药能缓解一些症状。”
“你多久没吃那个药了?”
“一月而已。”
老头思忖了片刻,最后背着手走去窗边,“你还是回去找那个老太婆吧,论解蛊她的本事在我之上。不过世人来尘间到底化作一捧黄土,生死之事,看淡便好。”他转过身又给江昭清丢了一袋黄皮纸包着的药材,“还有,把这个带给她。”
江昭清魂不附体地拿着药材走出屋外,严湛川正椅着绿竹,微风将他的马尾吹起,红色的发带在空中漂移,少年的笑容一如她记忆中那般肆意潇洒,他急忙小跑到她面前,拎过那袋药材。
“如何?”他关切道。
江昭清看着他的面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严湛川看着她轻蹙起眉毛,心也被提了上来,“可是那老头说没有办法解毒?”
她摇摇头,“他说还是让我们回去找族长。”
“啧,脾气臭得很,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
“哎呦”一声,严湛川忽然被人用根小木棍砸了后脑勺,两人回过头,那老头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外,指着严湛川破口大骂,“你小子!别以为我听不见!我耳朵好得很!你爷爷我炼蛊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严湛川连忙牵着江昭清的手跑下山,只剩下那老头的声音在山间回荡。两人穿过茂密的山林,不知跑了多久才停下脚步。江昭清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忽然笑出声,沉闷的心情随着风声也一同烟消云散。
“终于笑了。”严湛川伸手掐了掐她柔软的脸颊,他又在她面前蹲下,“可还要我背你?”江昭清点点头,这次毫不犹豫地攀上他的后背。
温暖的日光洒在他的侧颜,江昭清歪头盯着他的面容目不转睛。两个人紧紧相依,江昭清想起那老头的话,她开口说道:“湛川,若是我以后不在了......”
“呸!”严湛川侧头看着她失落的眼眸,“不会的,我的昭清一定长命百岁。”
“可是......”江昭清听见他的呼唤心下一颤,但很多事情她却止不住往最坏的结果想象。
严湛川背着她脚步放缓,“何况那老头还不是让我们去找族长,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我也会给你紧紧握住,你一定会治好的。”
她看着他期盼的眼眸,微微点头。
“不说这个了。你回去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江昭清惊喜地说道:“你何时学会做饭的?”
严湛川眼神飘忽,“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总之你的饮食起居我都会悉心照顾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拖着日光慢慢走回了寨里。
入夜微凉,江昭清正在石桌前帮族长挑拣药材,族长翻着古籍抬眸看了眼专心致志的她,忽然开口问道:“那老头怎么说?”
“他说还是找您制解药。”
族长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他可诊过你身上是噬血蛊了?”
江昭清点点头,族长合上书长叹了口气,“我当初和他分开就是因为这个蛊。”
江昭清怔了怔,族长将从前的故事娓娓道来,“那时寨子里分黑蛊和白蛊,我一直炼的白蛊,那老头炼的黑蛊,我们各收了一个徒弟却没想都跑去那皇宫里了。这噬血蛊也是他炼出的最后一个黑蛊,不过我和他没有子嗣,当初他的蛊也就无从试验,他当时为了炼蛊走火入魔,怎么能研制出这种毒蛊。我们大吵一架便分道扬镳了,成为族长后我也下令禁止寨子里有人炼黑蛊。”
“不过是看着你,我偶尔会想起从前他给自己下毒,我再帮他解毒的日子。”
江昭清摸了摸自己的颈纹,脑海中浮现出那老头说过的话语,自己会提前衰老,如同秋风中快要残败的花朵。
“乐观一点,我们定会将解药研制出来的。你若先自己放弃自己了,那我有再过人的医术也无用。”
族长宽慰着江昭清,“行了,今日你也累了,那小子还在门口眼巴巴地盼着你呢。”
江昭清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活前去找严湛川。严湛川给她披上一件外袍,牵着她的手往大门方向走去。
“去哪?”
严湛川低笑一声,“带你去看星星可好?”
两人站在廊下你侬我侬,江昭清蹙着眉,开口问道:“若我会......”
没等她说完,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孟辞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小清儿——”她急忙跑到江昭清面前,大口喘着气指着后方。
“怎么了?”
“有、有人找你。”
江昭清和严湛川对视一眼,江昭清更是纳闷这寨中她也不认识什么其他人,“谁呀?”
只见下一秒狄洛领着一个白衣男子走进门来。他文质彬彬,气质温文尔雅,手中的折扇“唰”的一声展开,他温柔地朝江昭清一笑,“昭儿,好久不见。”
江昭清瞪大了眼眸,可严湛川挡在她身前,“你是谁?”
“严将军,久别重逢。您贵人多忘事,不会就不认得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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