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也似离开实验楼，乐恬回到宿舍，碰到像条死狗一样拖着身体、半身不遂地挪动到沙发上躺尸的马修，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体能，加训。”马修发出几声嘶哑的音节。

乐恬赶紧给他倒来一杯温水，义正言辞地谴责：“是谁！对你下此毒手！怎么会训成这样！”

生命之源滋润了马修的喉咙，他的声音变得稍微没那么干涩，有气无力道：“是亚瑟……我好悔，当初我就不应该脑子一热找他，我不脑子一热找他，他就不会答应我，他不答应我，我就不会去加训，我不去加训，就不会要死了……我好后悔！”

“行了行了，你不是挺喜欢他的么？”

“当一个A让你在跑步机上跑10km且一降速就会拿着皮带抽你屁股，谁都会失去□□的。”马修一脸幽怨。

乐恬：“……你们玩好大。”

马修无语：“反正你到时候就知道了，百里铮比亚瑟更鬼畜。”

乐恬一下子想起了还没有实践的、长达30页的训练计划，以及制定计划的人，缓缓开口：“我好像忘记告诉他晚上几点加训了。”

“现在6点55分，祝你好运。”马修龇牙咧嘴地翻了个身，幸灾乐祸道。

离终端消息里百里铮留言的时间只有5分钟，而她还没有吃饭换衣服，即刻在消息框里进行一个滑跪：再给我5分钟！

10分钟后，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换好作训服的乐恬站在宿舍的训练场内，吸着营养液给百里铮打通讯，但通讯一直没有接通。

不会真的生气了吧？还是有急事没有来得及联系？后续的通讯也无法接通，乐恬天人交战一番后，决定先按照训练计划完成今天的内容，架好终端开始录像，这样就算百里铮秋后算账，她也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偷懒。

心里还是不踏实，开始训练前她致电马修请教：“如果一个Alpha生气了，要怎么才能哄好？”

“百里铮生气了？他没理你么？”

“马修先生料事如神！”

“这还不简单，你伸脖子让他咬一口不就得了。”

“再见。”乐恬果断结束通讯。

她为什么会指望歇菜的马修能够说点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乐恬一边踩自行车一边深刻反思，揣摩闹别扭Alpha的小心思，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百里铮确实生气了。

但是要怎么哄生气的Alpha属实涉及到乐恬的知识盲区，AO两性之间的交往又有很多富有深意的细节，一不小心就会踩雷，她还摸不清门道。

于是乐恬急病乱投医，语音控制AI助手在校内论坛上发帖，主题：如何哄一个生气的Alpha，急，在线等。

坛友们友好且热情地在楼内排队形：送TA一个Omega。

AI助手一条一条朗读回复，没有感情的声音在训练场内回荡，好像在嘲笑她过于高估了这帮人异于常人的脑回路。

气得乐恬动用超级管理员权限，送复读的人一人一个禁言7天套餐。

百里铮很少会到训练场抓人对打。因而今天，发现他出现在训练场且来者不拒，所有人都呼朋唤友赶来训练场，排队等挨揍的人绕场三周。

轻松解决完最后一个人，那人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场，百里铮挥手示意他离开，回到场边捡起自己的外套。

赤手空拳连续对战让他的身体热了起来，出了一层薄汗，胸中的郁气似乎也随着汗水的挥洒排出体外。

他和乐恬本就没有特殊的关系，乐恬和什么人来往与他无关。

口袋里的终端有规律地震动着，他辨认出频率，取出终端接通通讯，压低声音：“S016百里铮。”

“声纹核对认证通过，正在为您转接特别信道，”通讯对面是冰冷成熟的女声，安静两秒后又响起，“S级指令，编号S016即刻到军区指挥部待令，任务简报已上传至终端，通讯将在三秒后结束，祝您武运昌隆。”

百里铮把终端扣回手腕，大步朝学院大门走去。

军方给学院打过招呼，他的部队编制仍在，有需要的时候会召唤他回去出任务。刚才的女声是军区的副官智能体，掌管着从任务发布到部队调遣等后勤功能，只有最高的几位将军才有权限查看她的底层代码。

大门外上次接乐恬的悬浮车是他出任务时使用的临时座驾，专门往来于集合地点与学院。

悬浮车上，百里铮确认保密设置无误，打开了任务简报：

【根据线人来报，追查许久的非法药物交易组织会在度荷星域DH1037A行星进行交易，该组织内部十分重视此次交易，可能会有药物制作组织的人员出席。这次行动是端掉交易组织、摸清上游组织的大好机会，夜翼小队将听从你的指示。

任务密级：S级。

任务地点：度荷星域DH1037A行星。

任务目标：控制所有在场人员，确保重点人员存活，非必要不造成伤亡。】

大约是“暗枭”其他人都有任务，所以才叫他回去带队。百里铮了然。夜翼小队有12人，全员Alpha，轻易不会出动。

看来军区总部非常重视这次行动。

军区指挥部与学院都在军事区，悬浮车压着限速前往，在指挥部军事管制区门口被拦停。

百里铮轻车熟路过了身份验证和安全检查，悬浮车内投影出一名女性军官的形象，嗓音与先前通讯中的非常相似：“晚上好，S016。”

百里铮的眼神温柔些许：“晚上好，爱芙。”

“请前往第一作战会议室，夜翼小队全员已到齐，康纳大校正在等候。”爱芙优雅地行礼问好，在空中转了一圈，丝毫不在意与她的形象是否符合，宛如公主一般拎起不存在的裙摆告退，化作点点细碎的光消失在空中。

与普通的AI助手不同，爱芙这一级别拥有极高的自主权、拥有且理解人类的感情的AI在联邦被赋予了人权，一般只会被装载在星域级的母舰以及各大星域指挥部以上的设施中，承担非常重要的作用。

爱芙以前不是这个形象也不是这个名字，被设定成这样只是因为大家的怀念。

悬浮车缓缓驶过开拓广场的纪念喷泉，象征联邦八大星域的八角星环被单兵作战甲、移动堡垒、机甲、战机、战舰包围在中间，意味着人类征服星河路途中具有突破意义的作战单位。联邦建立后，人类内部不再有战争，军队肩负着保卫现有领域和开拓未知星域的作用，这也是开拓广场的由来。

开拓广场背后是弯月形的巨大建筑，根据各兵种及后勤需要做了不同的功能分区，外观看起来十分宏伟脆弱，实际上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可以说是安全性最高的地方。

第一作战会议室内坐满了人。

精神矍铄的康纳大校见百里铮入座，按下面前的按钮，会议室门自动关闭，半空中出现度荷星域DH1037A行星的模型，一旁罗列了重要人员的基本信息。

“DH1037A位于度荷星域，人员多生活于聚居区，”随着康纳大校的动作，模型放大显示了DH1037A的地貌和人类聚居区，“本次行动地点在一处规模较小的聚居区的市场仓库内，预计两个组织参与人员30人左右，根据线人提供的信息，对方持有火力与一个中型步兵团相当。”

“DH1037A大气环境含氧量低且有毒性，无人区处多为苔原地貌，战备清单里没有适应性装备。”百里铮翻看详细的作战计划，提出异议。

“度荷军区会提供安全屋和适应性装备，并在一定程度上协助你们。单独列出来的人员务必要活捉。还有什么问题么？”

各大军区以各自管辖星域为名，中央军区除了管辖中央星域外，还总领各大军区，时常会接手、协助各大军区的任务。

康纳大校环视一周，无人再提出问题，他率先离开作战会议室：“那就出发。”

百里铮沉默着起身，身后12名夜翼小队的队员跟随他鱼贯而出，前往作战准备间。

进入作战准备间要先上交个人终端，在颈后注射植入式特殊通信用终端。

如果是Omega的话，刚好在腺体的位置吧，会换个地方注射吗？

百里铮脑海里浮现出一截细嫩的后颈，曲线优美，碎发和马尾的发尖不时扫过，引人遐思，连带着后颈主人的脸也出现在脑海里，巴掌大的脸上一双明亮清澈的圆眼，笑起来卧蚕很明显，有光在眼底流动。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泪眼兮兮的样子，饱含对他的控诉。

为什么会想起乐恬？现在明明应该专注到作战中。百里铮努力把思路转换到作战计划上，又忍不住想，他其实只在新生训练格斗课见过一次乐恬的后颈，还是因为“抱摔”的意外。在那之前他借给了她一件外套。

现在那件外套只有他自己的味道了。

鬼使神差地，百里铮取回终端打开和乐恬的对话框，消息记录停留在乐恬打来的好几个未接通讯，打了一行字发不出去，才注意到右上角没有信号。

作战准备间有信号屏蔽，只有特殊通信用终端才能链接网络。

入伍这么多年又不是第一次知道，竟然还犯了这种错误。

“S016，请尽快上交个人终端。”作战准备间前爱芙的投影一遍遍地催促到。

百里铮清空脑子里不着边际的想法，把终端交了回去，找到自己的储物柜。他从作训服的口袋里摸出乐恬的阻隔项圈，嗅了嗅几乎快要消失的奶糖味，犹豫再三，放进作战服内侧口袋里，拉上拉链，穿戴好单兵作战装备。

因为要跨星域，他们要先乘坐穿梭机到达空港，指挥部安排了一艘护卫舰运送人员和装备。

作战准备间连接穿梭机的机库，百里铮走出来，夜翼小队12人已全部武装列队完毕，沉默地望着他。

“出发。”他下令，迎着引擎掀起的猎猎风声，带头踏上穿梭机。

护卫舰跃迁范围有限，航行近一日后直接跃迁到了DH1037A行星环绕轨道上，无声无息地降落到当地军区驻地。

根据线人提供的仓库内部3D图，以及度荷军区扫描的仓库附近地形图，落地后百里铮带队实地勘探完毕，在交易当天部署好火力点位。

不知道药物组织的人是胆大包天还是坚信大隐隐于市，仓库处于闹市区的交易市场内，百里铮换上当地人的服装，戴好呼吸面罩混入附近的小商贩中，另有三名夜翼队员着便装，监控仓库的各个出口；两名狙击手控制住仓库两侧的楼顶；剩下七名穿戴单兵作战甲，埋伏在周围的居民楼内。因为要尽量留活口，每人都配备了麻醉弹。

仓库时常有货运悬浮车和人进入上下货，看起来和普通的仓库别无二致。看了内部3D图的人都知道，里面被完全改造成一个销金窟，其武装程度不亚于一个小型要塞。本地驻军也没想到上面居然能在他们辖区内查出个窝点，老老实实配合百里铮指挥，还殷勤地调了仅有的几台机甲过来，被百里铮以目标过于明显为由拒绝了。

约定好的交易时间快到，百里铮无需开口，通讯频道里响起他的声音：“对表，当地时间8点58分11、12、13秒，9点行动。”

8点59分，仓库守卫准备关闭仓库大门，看到有人进来呵斥到：“什么人？关门了，出去！”

“啊？不是说10点关门吗？我有请柬的。”百里铮装作掏请柬的样子，微微躬身，目光一扫便看清楚在场4人的方位，在其中一人的手搭在他身上之前弯腰，拔枪翻身连开数枪，4人应声倒地，几处监控被毁，报警装置下线，弹无虚发。

“1号门控制。”他说，当地时间9点，行动开始。

“4号门控制”、“3号门控制”、“2号门控制”，频道内同时传来3人通报，埋伏许久的单兵作战甲从居民楼内疾驰而出，按照分组，倚仗着澎湃的动力跃进大门直冲内部，肩上弹药倾泻覆盖火力，扩音器内通报到：“放下武器、原地蹲下！”

对方显然并不打算放弃抵抗，最初的慌乱之后组织起武装，看起来颇为训练有素，武器装备也十分精良。

各处都传来交火的声响，一名夜翼队员接替了百里铮的位置，百里铮从他身上取下单兵作战装备，一边在通道内奔跑一边往身上套。

前有单兵作战甲开路，仍然不时有人从角落和房间里蹿出来攻击他，他看也没看抬手回击，速度不减地向前冲。

交易在中央一个类似大厅地方。他回忆着仓库内部图，仓库内迷宫一般的通道和反击武装根本拦不住他，他像一道闪电、一柄利剑，直直刺入迷宫的核心地带。

越靠近大厅火力越密集，他重新换上弹夹，身上携带的麻醉弹弹夹所剩无几，对方的人数似乎比预料中的更多，他皱了皱眉，朝大厅内扔出最后一枚震撼弹，滚进沙发后。强烈的闪光和巨大的声响骤然填充满整个大厅，一瞬之后恢复到极致的宁静，对面的攻击暂停。

凭借刚才一瞥的印象，他一边火速朝敌人所在的点位射击，一边变换掩体朝目标地点移动。心念电转间，他以一种极限的方式折过上身，躲开射击，滑到最近的柱子后，呼吸面罩被打落，好在DH1037A大气还没有蔓延到内部，空气净化系统还有效。

在哪？震撼弹的强光和声响足以让没有防护的人暂时失明、失聪，甚至当场失去意识，他还补了枪，难道有人被漏掉？

通讯里传来各点位被控制的通报，他们已经完全控制仓库，除了眼前这个人。

百里铮皱了皱眉，卸下多余的装备，朝外抛出一枚空弹夹，被准确击落，他抓住这个空隙判断出对方的位置连开三枪，翻滚。

击中了么？

直觉告诉他没有击中。他微微喘息，清点自己剩下的弹夹。麻醉弹耗尽，只剩下实弹，队友赶来还需要时间。他感受到氧气的缺失，努力降低自己呼吸的声音，眼前有些微的晕眩。

空气净化系统失效了。

“砰。”清脆的拔栓声暴露了对方的方位，他果断开枪，随之而来的是气体泄露“嘶嘶”声与子弹击中身体的声音。

他斜眼瞥见地上正在不断向外溢出气体的金属瓶，屏住呼吸，又朝刚才的位置连开两枪，确认对方失去行动能力后，小心地上前查看。

一个男人倒在血泊之中，百里铮几枪命中他的非致命部位，看到百里铮后他却像没有痛觉一样，死死地盯住百里铮，嘴角带血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圣徒……”

百里铮眼神一凛，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却还是晚了一步，男人口腔内血肉模糊，目光逐渐涣散。

男人的脉搏消失了。百里铮垂下眼，退出大厅，通知夜翼小队行动结束，开始清场。

队友很快赶来，并给他带了新的呼吸面罩。

清尾工作交给了当地驻军，那个可疑的气体瓶也被送去检测，医学中心给出的结果是含有兴奋物质，副作用极大，是该组织在贩卖的兴奋剂之一。

这就是那个男人没有痛觉的原因么？男人死前说出“圣徒”二字又有什么含义？百里铮心神不宁地上传行动报告，踏上返途。

姆们百里铮还是非常优秀的（心虚移开视线）

都看到这里了真的不愿意留个收藏评论吗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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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