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系的课业繁重，挂科三次直接劝退。临近结课，马修整日泡在书山学海中，憔悴得不行，模拟头盔都快积灰了。

身陷期末周的他出现在食堂中，众人看到的就是我见犹怜的柔弱Omega典范。乐恬出院后还没上过论坛，尚不知晓自己在别人眼中已经是“学院唯一Omega的可疑恋爱对象菜鸡Beta”的形象，只觉得今天的食堂内注视她的目光都颇为诡异，带着一种莫名的仇恨，让人头皮发麻。

她理解为期末使人面目全非。现下食堂里的都不是什么普通军校生，而是一群被期末折磨、死期将近还在奋力扑腾的恶鬼！

恶鬼们突然纷纷收回视线，变回温顺的绵羊，乐恬的身边有人端着饮料坐下：“我有一个好消息。”

“路老师，百忙之中亲自抽空吃饭啊？”乐恬假笑道。

马修差点没被噎死：你要不再想想你刚才说的什么屁话？

路决似乎心情不错，没有计较乐恬的大不敬，手腕一翻，桌上投影出一篇说明文档：“下学期有一个比赛，校内冠军奖励额外10学分，联邦冠军奖励额外30学分，你不想去么？”

“我去，”乐恬的笑容变得十分的谄媚，“我的意思是，我要去！”

“你还是先看看参赛细则吧。”

说明文档上清楚标注了“机甲大赛”四个字，报名条件里声明只限军校生，全年级可参加，必须满足4人一队报名，每队至少一名作战系，其余名额自由搭配，学院优胜者将代表学院参加联邦大赛。

她可以先把马修拉进队伍，但问题是，上哪去找一个作战系的组队？而且他们两个人，一个机甲制造系一个指挥系，学院都不提供机甲，更别说他俩还都是处于鄙视链底端的Omega。

夺冠的脚步还没踏出，就要在组队报名这一步腰折了么？

“需要我帮忙吗？”路决敲了敲桌子。

“就算你现在入学读个博士，我们仨也凑不齐4个人啊，而且还必须要作战系。”乐恬顿时觉得眼前的饭菜不香了。

曾经有30学分在她面前，她珍惜了，但她仍然没有得到。

问就是没有资格。

“很荣幸你有邀请我和你组队的想法，”路决被她的异想天开惊到无语一瞬，面露无奈，“你就没想过我可以直接给你凑一队，保送冠军么？”

“那会不会太麻烦了。”马修搓了搓手。

路决的神情很轻松，以在项目组里毙掉手底下人选题的、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确实有点麻烦，不过乐恬开口我就能做到。”

马修闭上了嘴，暗暗戳了戳乐恬，眼神询问“你们俩在我不在的时候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不需要，她和我一队。”

“对，我不需要，”面对30学分的诱惑，乐恬最终选择了自己的良心，随即发现有人早她一步说出了她的心声，“百里铮学长？”

百里铮和亚瑟一早就来食堂了。他们隐藏在恶鬼之中观察着Omega们的一举一动，并在路决坐在乐恬身旁之时也收到了机甲大赛的消息。

学院教务还没有正式公布的那种。

亚瑟本来兴致勃勃想要拉百里铮组队，拾掇他叫上乐恬和马修一起，被百里铮果断拒绝了，还没来得及伤心，就看到后者猛然起身大步朝乐恬那桌走去，说出了要组队的那番话。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崽子大了不由爹。以他贫乏的语言储备，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形容百里铮的行为，只能给他贴上一个见色忘义的标签。

百里铮的身体微微朝乐恬的方向前倾，背绷得笔直：“我、你、亚瑟、马修，四个人一组，来么？”

被代表了的亚瑟和马修：……我谢谢你。

不甘于被无视，路决用吸管搅动杯里的饮料，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沉寂。他露出一个不太友善的笑容：“这位同学，先不说尊师重道，先来后到你是懂的吧？你们百里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么？”

百里铮一只手撑在桌面，离乐恬更近了一点，将她的身影深深地映入自己的瞳孔里。

“你来选。”他说，声音里蕴含了不易察觉的压抑与渴望。

场面变得难以控制，乐恬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这么受欢迎过，坐在原地十分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看向哪边，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马修。

和亚瑟一起吃瓜看戏，突然被瓜砸在身上，马修自知两边都不好惹，看向亚瑟。

亚瑟：“……”

亚瑟：“哪有你这么邀请组队的！把人吓到了多不好！”

马修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反正下学期开学才截止报名，可以慢慢商量的嘛。”

“对啊对啊，我再回去考虑一下。”乐恬跟着一起胡乱点头。

“我等你的消息。”说完百里铮重新站得笔直，后退一步，转身和亚瑟一起离开食堂。

路决放开吸管，轻拍桌面回收空杯，换上一贯的温和笑容，起身离开：“我也等你的消息哦。”

等他们走后，马修转头，表情放空：“我现在相信百里铮喜欢你了。”

丝毫没有察觉到暗流涌动的乐恬：“啊？”

“不然他为什么放着学院里那么多大佬不管，来邀请你？”

“不是也邀请你了么？”

“你看他刚才有看过我一眼么？”

乐恬面带纠结：“可是他刚才那么严肃，明显没有那个意思啊！”

马修在心里默默给百里铮点了个蜡，笑得慈祥：“快吃吧，要迟到了。”

乐恬抓紧时间胡乱炫完饭，赶到教室上选修的机甲操作概论。

基于大赛的消息，她一个个打量教室内的潜在队友，在终端新窗口拉出所有在校作战系学员的GPA排名，又单独拉出实操课和体能课的成绩单，加权平均出新的表单，开始挑挑拣拣。

无论哪张表单百里铮都稳坐第一，亚瑟紧随其后，而自己和马修加上体能成绩只能勉强保持在中游，实在找不到拒绝百里铮的理由。

因为百里铮可能喜欢自己，所以潜意识想拒绝他的好意么？乐恬的心里出现一杆天平，左边是百里铮，右边是她自己，她拿着砝码在上面加加减减。

现在她没法提供阻隔项圈了，她和百里铮的交易不成立，但百里铮还是坚持帮她训练，而且新训考核欠的人情还没有还。

天平不可抑制地倒向左边。

再继续欠人情的话，说不定最后真的只能以身相许，原来这就是百里铮的计划么！狡猾的Alpha！

乐恬一边分神一边翻阅《机师手册》。《机甲操作概论》这门课，就是教官对长达2000 页的《机师手册》进行详解。手册包含了机甲操作面板、参数配置、快捷指令、功能模块等内容，所有机师都必须烂熟于心，也是机甲制造的规范。

不过机甲师可以随时查阅，只作为《机甲制造导论》的参考文献，没有单独开课。

《机师手册》的内容乐恬已经倒背如流。刚上这门课时，教官看她上课不专心，抽问了几个冷门的问题，她都对答如流，就再也没管过她，只要求不许旷课，上课不许睡觉。

乐恬回想上次实操机甲的感受，琢磨着自己的新OS框架思路：把所有指令内置直接调用，做成可视化的界面，减少输入时间……联邦也研究过脑接口操纵机甲，但因为对机师的负担过大、涉及到伦理问题，最终搁置了。

中午她和马修在食堂碰头，大赛正式通知已经发布，有不少人在讨论组队的事。乐恬眼睁睁看到好几个Alpha过来邀请马修，全被马修含糊又暧昧地打发走，有点难以置信：“为什么没有别人邀请我？原来男O的行情更好吗？”

被学院第一名求着组队的人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好吗！

“真心想拿名次的肯定不会来找我俩吧，刚刚那些一看就是单纯找借口搭讪的。”良好的家教让马修忍住了吐槽的**。

“那为什么没有人来找我搭讪？早上就想问了，为什么这些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马修想了想，好心地发给她一个链接。

万恶的校园论坛首页热帖：《由B变O再变B，她竟然……》

帖子内对比了乐恬住院前后的区别，甚至有高清照片佐证她后颈没有牙印，顺便科普了Omega发热期的处理方式，还扒出了她的一部分病历，最后证实她现在已经是个Beta了。关于为什么还住在Omega宿舍没有搬走，是因为Beta宿舍没有空床位……

言辞凿凿，乐恬自己都要信了。

所以百里铮来邀请我是因为他认为我是个Beta，没有过敏的风险了？或者说他可怜我？这才是他说要对我负责的原因吗？乐恬闷闷地想。

这个念头在乐恬脑子里盘旋，导致她一下午上课都蔫蔫的。

和百里铮组队，相当于接受了他的怜悯；不组队又未必能找到其他合适的人选，也不一定能打败他。

不管怎么选都过不了心里的坎。

乐恬又仔细看了看期末考试时间安排，决定成为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先活过期末考试再说。

百里铮放完狠话回去被亚瑟嘲笑了很久，说什么“阴沟里翻船”、“表面稳如老狗心里慌得一批”、“千年铁树开花”，本来就有些忐忑，又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乐恬的回应，先在心里提前给自己判了死刑。

隔天下午刚好是新训考核倒数几名的体能加训课，所有人都看到百里铮早早地等在训练场，脸色从未有过的凝重。

“你有没有觉得百里铮今天格外无情。”马修躺在器材上，用吃奶的劲做推举，还不忘和乐恬说小话，“像是有人拿激光刀把他机甲外壳划了一样。”

不得不说这个比喻十分形象，且贴切。

今天百里铮一来就跟着他们跑完十圈热身，没有给休息时间，把所有人拉到器材训练室，给他们做完示范后布置了训练项目，调高所有器材的难度，自己上了一台器材闷头狂练。

期间一句废话也没有，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众人。

“你不要和我说话！”乐恬喘息间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面对几乎推不动的横杆，她无暇分心，只想赶紧完成训练，从百里铮面前消失。

在她想好要不要和他组队之前再也不见那种。

早知道今天就该请假！她用尽全身力气完成了一组动作，气喘吁吁地想。

百里铮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他从器材上下来，挨个检查，调整动作，走到乐恬面前停顿了一会儿，冷冷开口：“一上难度动作就变形，我刚才示范你没看么？”

“看、看了。”乐恬磕磕巴巴道。

不光看了，还看得很仔细。

他在器材上时，细密的汗珠从他的下颌滚落，滑进他锁骨的阴影里，最终陷进作训服的边缘，浸出一片深色。作训服下肌肉随着随着他的动作隆起与松弛，勾勒出分明的轮廓，秀色可餐。

男色误我！

百里铮冷哼一声：“那你说说怎么发力？”

脑海里又出现了百里铮用力时突起的背部肌肉，乐恬甩甩头，乖乖认错：“我错了百里教官。”

马修在对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百里铮点亮马修所在器材的控制板：“有效推举60%，期末考核最低80%，比你现在的难度高2级，亚瑟没有带你好好练么？”

马修：“……我错了百里教官。”

百里铮转身回来查看乐恬的数据，堪堪能及格，目光在乐恬身上停留良久，尽量使语气缓和了一些，低声问：“想好了么？”

“什么？我没听清，等下哎——”

百里铮伸手接住掉下的横杆，横杆的位置堪堪悬在乐恬额前，她吓得从器材上滚到地上，大口喘气。

“安全规范忘完了？”百里铮单手举起横杆，放好，神色紧绷。

乐恬跪在地上期期艾艾道：“对不起，教官。”

好么，姓氏都不带了。

听见乐恬喊出这个满是疏离感的称呼，百里铮收回视线，转头去看其他人的数据。Alpha独有的优秀听力让他把身后人的呢喃听得清清楚楚：“就不能让我再考虑考虑么……”

他的心头一颤。

他太过迫切地想要知道乐恬的答案了。只是组队参加比赛而已，对他而言却像是参加了庭审等待宣判，怕法官判处他死刑立即执行，更怕最后宣判的结果是无期徒刑。

他心里清楚乐恬并不是一定非他不可，也后悔昨天的一时冲动，把两人都逼上了退无可退的绝路。

应该花时间想清楚的人是他才对。

直到下课，他再也没有去过乐恬身边。

课后，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器材室，百里铮留下来检查器械整合数据，瞥了眼磨磨蹭蹭的乐恬，故作平静地问：“还不走？”

乐恬蹭到他面前，老实回答：“其实我打算考完期末再考虑组队的事。”

“嗯，我知道了。”

“你为什么想和，我们，组队？”

百里铮一怔，为什么？他本来并不打算参赛，直到路决用那样露骨的话撩拨她，才仓促决定的。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眼前的少女一如还是Omega时那么亮眼，质问他时倔强又认真，没有一丝的怨怼。

因为我为你变成无法生育的Beta而自责，想要补偿你。百里铮为自己想好了借口，但是面对乐恬，他说不出口。他不愿意欺骗她，哪怕这个理由也许正是促使他做出决定的原因之一。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乐恬垂下头，稍微长长一点的马尾晃了晃，发尖轻轻扫过作训服的领口：“这个问题这么难吗，百里教官？”

“乐恬，”百里铮终于开口，答非所问，“不要再叫我教官了。”

我不想再当你的教官了。

“为什么？百里铮，为什么？”她的嗓音轻轻的，像风拂过水面、像手指拨动琴弦，轻而易举推倒了他固若金汤的城墙。

他叹了口气：“因为我不想骗你。”

似乎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乐恬仍旧低着头，百里铮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见她说：“我知道了。”

读作“我知道了”，写作“我不开心”。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百里铮终究没有伸手拦住她离开的脚步。

心里的悸动和占有欲，说不定只是高契合度带来的副作用，与他本人的感情无关。他连自己的心都没有看明白，又怎么能要求乐恬马上就能给出答案？

此时他才不得不承认，他把事情搞砸了。

马修在门口等得百无聊赖，看到她出来，拉住她上下查看一番，轻声问：“怎么样？”

乐恬摇了摇头：“走吧。”

不当教官，当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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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机甲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