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TGyx203,TG高级监狱里的一个普通罪犯,入狱的罪名是在大街上非法开枪。入狱八年,我对外面世界的记忆已经逐渐模糊了。
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说,这都本该是极其普通的一天。
早上六点,我将准时在我的单人监房里醒来,这里一片雪白,墙体是强度很高的合金,没有窗户,一位看守我的女警会在半小时后叫我的代号:
“TGyx203,吃早餐。”
我的早餐数年如一日,是50ml的营养液和一杯清水。
吃完后,我将享受一天中唯一的十分钟放风时间。
我的膝盖时常很疼,又戴着手铐和脚镣,走不了太多路,所以我习惯沉默地独自坐在一片草地上,记忆中,这里春天会开放一些极小的花。
夏云提着白色医药箱出现:“徐刻。”
她是这个监狱配备的护士,穿着一条制式浅蓝色长裙,神情平静。我并不清楚她为什么来到我身边,但她是这里唯一一个会称呼我名字的人。
她没有说话,我也一言不发,感到一丝宁静。
这时巡逻的狱警背对着我们走远了,她突然靠过来抓住我的手。我微微睁大了眼睛和她对视,她在我手心里放了什么东西,然后退开了,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我的手腕一阵发麻,监测器在颤动,我知道如果我的心率持续升高,它就会释放电流迫使我平静下来。
夏云冲我浅浅地笑了笑,她蔚蓝色的眼睛此时像一片辽远的湖泊,然后就转身走了,步调平常,没有再回头。
放风结束,这个动作似乎没让任何人发现。女警离我两步远,示意我主动回去监房。我慢吞吞地回到了房间,捏在手心里的触感告诉我,那是一片用书写纸裹着的药片。
我知道房间里有很多监控,于是上了床蒙在被子里才拿出来——裹着蓝色药片的小纸条上写着:流水送行客。
流水送行客?
一句没头没脑的古老诗文,我却极其自然地在心中默念出下一句:荒草侵孤坟。
为什么?
我入狱前是个只接受了初等教育的普通士兵,文化水平只刚认得字而已,这种怪音怪调的东西应该属于古文字研究的范畴,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什么让我做出如此自然的反应?
我将目光移到那药片上,是蓝色,夏云眼睛里那种蓝——这半年多以来,我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但我并不感到奇怪,这本就是一个奇怪的世界。
就连我本人,也应该有些精神疾病,以我有限的精神力就可以发现一些端倪:比如这里一直是春天,因为那片草地上的花从未凋谢。
我把药丸和纸片收起,带着疑问睡下了。
晚上,我从睡梦中惊醒,感受到从喉管到口腔的剧痛,口中涌出大量粘稠腥热的液体,我用手一摸,血腥气涌上颅顶。我心想,这次死定了,也不知道是谁想害我。
但眼睛再次睁开时,我看见的并不是什么人间外奇观,而是医院的天花板。准确地说,我知道这里是TG监狱附属医院,每次我来这里都住在同一间病房,判断依据是头顶上有一小片墙皮剥落,却一直没有得到修理。
“嘀、嘀、嘀——”监测仪的声音逐渐和我的心跳融成一片。
此刻我气若游丝,眼前发黑,但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个站在我床边的医生。
他身高一米八左右,身形修长而长相俊美,戴着眼镜,右眼镜片泛着幽微的蓝光。
我眼尖地看见他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徐行客”。
他的名字叫徐行客。我一惊,他就看着我说:“你吞了药差点死了,短时间内没法说话,不要白费力气。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必须相信自己。如果遇见叫连斯的人,也相信他。无论如何,你必须保证自己活下去,明白吗?”
他的语速很快,内容令我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表达我的疑问,他就拔了我身上的针头把我从病床上拉了起来。就在我失去平衡快摔倒的那一瞬间,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平地炸起。
他扶了我一下,但好像没什么力气,我一膝盖磕在了地板上,心说:什么声音?
但我其实清楚,这是枪声、哭喊声、爆鸣声和金属碰撞声的混杂。外面一定出了什么大事,而我对此并不惊慌。
徐行客很用力地攥着我的手,脸色苍白,额角汗珠细密,似乎正忍受着什么痛苦。枪声近了。
这病房很大,而且是套间。他走到一个铁柜前,双手用力推开那个柜子。
柜子下是乍看起来与周围别无二致的拼接木地板,但墙上安着一个显目的内嵌黑色密码装置。他调节了那装置大约两分钟,我听见“咔哒”一响,地上的木板就被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了,露出底下黑漆漆一片,但看起来不深。
他把我拽到那个口子边上,我浑身无力,没法反抗,任由他粗暴地把我推了进去,踩在硬度极高的特殊材质上,我发现这个隔层高度仅仅只有半米多。
徐行客示意我蹲下去:“往深处爬,顺着你的记忆,一直爬到你发现一个地下室为止,把那里的纸质文件全部销毁,否则你一定会后悔。无论听见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第一要务是保证你自己活下去。”
他很快把他的话连同他自己锁在了外面。我又听见挪动铁柜的声音,躺在地板下艰难地向上伸了伸手,完全无法打开。
正在我犹豫要不要再试一次时,又听见了枪声,极近似乎正在我头顶上,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没有去想这意味着什么,但立马就动身向深处爬去,同时使自己尽量发出最小的声音。绝对的黑暗和寂静可以让人很快崩溃,但也许是我精神本就不太正常,所以接受程度尚可。
这条通道很奇怪,我好像都没怎么爬就一下到了一个垂直向下的平台,这里可以站立,我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是怎样站起来的。
我摸了摸上衣口袋,果然,那里面有一个不知何时被放进去的打火机,我打燃了它,火苗不大但很亮。借着火光,我踩着墙壁上的凹槽小心爬了下去。
下面是狭窄可供两人并排的廊道,两分钟之后,我来到一个荒废已久的房间。
这里的陈设只有一张桌子、一张铁床和一个指纹锁的保险柜。我想起徐行客的话,用自己的指纹试了试,竟然打开了。
柜子内由于密封没有灰尘,只有几份档案,我随意打开最上面那份,一共有五六张纸页,第一页红标文字写着:
《关于惊海计划在鄂尔斯耐收尾行动的决议》
我眼皮重重一跳,立即翻到最后一页。
“执行人:徐刻。”
我的名字。为什么?我对此毫无印象。正在我想要仔细看看中间的内容时,忽然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捂住了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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