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林涛、李老四等嫌疑人的排查告一段落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小吃摊老板虽有前科,但案发时他在打麻将,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林涛的情绪崩溃更多是知情者的恐惧,而非凶手的悔恨。当这些干扰项被一一排除,调查的焦点不得不回到最初那个最不合常理、却又最合乎逻辑的人选——唐文奕。
关键的突破来自两个方向:技侦部门确认,现场鞋印来自市售户外品牌"TrailWalker X2"的限量款。几乎同时,车管所的监控排查有了重大发现,在陈若曦失踪当晚,那辆曾在案发地点附近短暂出现白色越野车,车牌登记在唐文奕名下。
搜查令获批时,窗外正下着冰冷的雨。
唐文奕的住所完美复刻了他办公室的风格,一种令人窒息的整洁。书籍按高度排列,文具平行于桌沿,连空气都仿佛经过精心测量。沈岳的目光扫过客厅,最终定格在玄关的鞋柜上。周嘉恒与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人同时走向那个看似普通的柜子。在层层皮鞋与休闲鞋之下,沈岳戴着手套的手指触到了一双半旧的户外鞋。他小心地取出它,在灯光下仔细端详。
"TrailWalker X2。"沈岳平静地念出鞋底的型号,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意外。
周嘉恒蹲下身,仔细检查这双鞋。鞋面过于干净,像是被精心擦拭过,却又在缝隙处刻意保留了郊区的泥痕,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们要找的证据。
"太完美了。"周嘉恒轻声说,语气里带着难以分辨的意味。
沈岳沉默地注视着这双鞋。它就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道具,等待着被发现的这一刻。这完美得恰到好处的证据,不像破案的关键,反倒像某个幕后导演发出的邀请函。那一刻,他感受到的不是接近真相的兴奋,而是一种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寒意。
审讯室的灯光是经过特殊设计的冷白色,均匀地洒落在每个角落,不留任何阴影。唐文奕坐在桌前,姿态放松得像在参加学术研讨会。
“唐教授,解释一下这双鞋。”周嘉恒将物证袋放在桌上,“为什么你的鞋印会出现在陈若曦被害的现场?”
唐文奕推了推眼镜,目光在鞋上停留片刻,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困惑表情:“这确实是我的鞋,但已经丢了快一个月了。我还在教职工失物招领处登记过。”
“丢了?”沈岳轻声重复,指尖在案卷上轻轻敲击,“正好在命案发生前丢失?”
“巧合总是存在的,警官。”唐文奕转向沈岳,眼神中带着学者特有的审视,“就像你们找到这双鞋的过程,不觉得太完美了吗?”
周嘉恒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的深意:“太完美?唐教授似乎对警方的侦查进度很了解。”
“基本的推理而已。”唐文奕微微前倾,双手在桌上交叠,“一个聪明的罪犯,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除非,他想要被找到。”
审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沈岳注视着唐文奕放在桌上的双手,手指放松,没有下意识的摩擦或握紧,连最细微的紧张信号都没有。
“说说你的白色越野车。”周嘉恒切换了话题,“为什么在案发时间出现在现场附近?”
“那天晚上我去校门口的书店买书。”唐文奕从容应答,“收据还在车里,如果你们需要的话。”
沈岳突然开口:“《叙事伦理视角下的自我消解》,这是陈若曦的论文题目。你在批改时,有没有发现她在研究过程中的异常?”唐文奕的眼神微微闪动,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思考表情。
“若曦确实在论文中探讨过一些危险的领域。比如,虚构与现实的边界,以及叙事如何重塑人的认知。”
“危险的领域?”周嘉恒抓住这个词。
“在心理学意义上。”唐文奕恢复了从容,“她研究过很多案例,包括一些完美犯罪的故事。”
沈岳与周嘉恒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明白,这场审讯正在变成一场心理博弈。唐文奕的每个回答都经过精心设计,既提供信息,又在引导他们的思路。
“最后一个问题。”周嘉恒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唐文奕,“你为什么一直用若曦来称呼她,而不是陈若曦?”
“习惯而已。”他最终说道,“她是我最优秀的学生。”
审讯结束,唐文奕被带离时,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沈岳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既有评估,又带着某种深意的期待。
“他在享受这个过程”"沈岳在审讯室的门关上后,轻声说道。
周嘉恒点头:“一个心理学教授,太懂得如何操控对话了。但他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他太过刻意地引导我们注意到证据的‘完美’。“周嘉恒的目光锐利,就像在说:“看,这明显是个圈套,你们不会上当吧?”
沈岳若有所思:“而越是这样的暗示,越说明这些证据确实与他有关。”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真相如同笼罩在雨幕后的远山,看似近在眼前,却又隔着层层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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