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府,在京城的正东方向,而这兴州,处于永平府的中心地带,距离京城大约三百多里地。
多少年了,兴州都是风平浪静,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这突然来了一道加急奏折,难不成出了什么大事?
看着明成祖手拿着奏折,眉头越皱越紧,林尚礼心中也忍不住的一阵胡乱猜想。
短短几句话的奏折,明成祖愣是看了几乎半刻钟的时间。
林尚礼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弓着身子,心中也是一阵惴惴不安。
终于,明成祖的目光从奏折上离开,并将奏折缓缓的放在了案几之上。
扭过头,看着身后一门心思揉捏肩膀的王小四:“小四,去让御书房熬一碗银耳羹来,朕突然想喝了。”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后退一步,就要离开。
“你看着他们熬制,多熬一会时间。”明成祖又吩咐了一句。
“是。”王小四再次应了一声,走出了房间。
顺手带上御书房的房门,又摆了摆手,使了几个眼色,招呼着门口值守的太监,向外面走了几步。
跟随皇上这么多年,王小四察言观色的能力进步极大。
让自己看着御膳房熬制银耳羹,还要熬制久一点,这分明是皇上有话要单独和厂公大人说。
看来,这份奏折牵连的事情,有点重要了。
看着王小四离开,林尚礼急忙向前凑了凑身子,一脸恭敬的盯着明成祖,小声问道:“皇上,兴州出了什么事情。”
左手撑在案几上,两个指头揉了揉紧皱的眉头,似乎是考虑如何开口一般,明成祖沉默了一会,方抬起头,看向林尚礼那已经有些皮肤松弛的老脸:“先不说兴州,有一件事情,朕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心里话?奴才哪里有什么心里话啊。
奴才的心里话,还不全是看着您的脸色,随机而变的。
林尚礼的心中一阵苦涩。
作为奴才,尤其是皇上身边的奴才,即便有着自己的思想,办事也得顺着主子的意思来。
自己,说到底不过是个工具人,哪里会有敢和您直言不讳的心里话。
可心里这样想,嘴上又哪敢说出来。
一脸恭敬的看着明成祖,小声说道:“皇上请问,奴才一定说心里话。”
可明成祖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林尚礼瞬间破防。
“对于太祖办理的蓝玉案,你是怎么看的。”思绪良久,明成祖终于开口。
压根没想到皇上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林尚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若是不知道肖尘的身世,自己一句一停留,观察着皇上的脸色,顺着皇上的心思说下去就成。
可自己现在已经知道,肖尘乃是蓝玉后人,就算不能为蓝玉平反,可也不能将蓝玉说的一无是处,让平反彻底无望。
只是,自己还未考虑好如何对皇上提及此事,今个被突然问起,着实对自己的心智,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可伴随明成祖将近二十年,林尚礼早已经练就了临危不乱的不败心境。一瞬间脑子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
用眼睛的余光偷瞄了一眼明成祖的脸色,将身子弓的更甚,唯唯诺诺的试探着道:“蓝玉案乃是太祖亲办的千古大案,奴才哪里敢不知深浅的说三道四。作为我朝第二大案,其牵扯的官员不计其数,奴才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太监,但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又哪里敢随便的妄加猜测。皇上您的观点,便是奴才的观点。”
听到林尚礼这番话,明成祖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本想借由林尚礼这个东厂厂公,提出蓝玉案的事情,让林尚礼给他参详参详,却不曾想,这个老东西将烫手的山芋又踢回给了自己。
可细听一下,他的话语也着实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若是在大堂之上,自己还真的不好责怪与他。
但现在,自己为了听他的心里话,连王小四都支开了,他却这么的和自己打马虎眼,这不是找骂。
眼睛一瞪,明成祖做出一副很是生气的样子:“你这个老东西,朕就想听听你的心里话,你却变着法的和朕打官腔,你是觉着朕不配听你的心里话么?”
林尚礼双膝一软,“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奴才不敢,奴才说的都是心里话。”
“心里话?心里话就是朕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是啊。皇上是奴才的主子,主子说什么,奴才就说什么。”低着头,林尚礼恨不得将心挖出来给明成祖看一看。
林尚礼越说,明成祖越气。可气归气,对方的话语无不是表现的对自己忠心耿耿。
也不忍心继续骂他,摆了摆手:“起来起来,朕支走了小四,就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你也就别这样唯唯诺诺藏着掖着了。”
林尚礼吭哧吭哧的爬了起来,依旧一副恭敬的模样,站在明成祖面前。
“说吧,蓝玉一案,你个人什么看法?或者,民间有什么说法,你也可以和朕说说。”明成祖右手指头曲起,敲打着案几上的奏折道。
“蓝玉案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现在早已经被人们所忘记。不过,最初的几年,百姓对此案,私底下也是议论不少。”思量再三,林尚礼还是决定正面面对这个话题。
肖尘的身世在那里摆着,此事迟早都要提说。今个既然皇上说了起来,干脆提前探听一下皇上的口风也好。
“民间怎么说?”明成祖不咸不淡的道。
“当初,太祖治罪蓝玉,是因为他大量私造兵器,意图谋反。可民间议论,蓝玉掌管天下兵马,若真要谋反的话,大手一挥即可,根本没有必要制造兵器。”一边观察着明成祖的脸色,林尚礼一边小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太祖错怪了蓝玉?”
“奴才不敢,这都是当时民间的流言。”林尚礼又急忙跪在了地上。
对于林尚礼动不动就下跪,明成祖似乎也没有办法,干脆也不再让他起来。
老东西,稍微感觉朕的话风不对,你就下跪。
既然爱跪,那你就跪着算了。
也不管林尚礼,明成祖缓缓站了起来,朝着窗口走去:“太祖的苦心,天下人又哪里懂?”
明成祖心里明白,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好孙子,有一个稳定的皇位,太祖又怎会对大明开国大将蓝玉下手,并且连同军中的实权派人物,无论大小一概牵连。
可这些皇家的事情,自己又怎能对他人说起。
“皇上,您问此事,是因为兴州的奏折,和此事有关么?”随着明成祖的移动,林尚礼跪在地上也手脚并用缓缓转身。
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皇上还在一直查处蓝玉案的遗漏之人?
“兴州知州上报,在兴州发现了蓝玉手下大将张景天的踪迹。”
明成祖的话语,如同一道天雷,劈在了林尚礼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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