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假这天晚上，学校里应该是怨气最重的地方之一。

国庆之后，一直到元旦，再无假期。学校像是为了让学生们有一点盼头，当天就发了月末运动会的消息，不过或许是劳逸结合，伴随着运动会一起来的，还有英语四级报名的通知。

“哪有这样的，上一秒我还在想运动会又可以不上几天课，下一秒就告诉我要准备四级了。”骆燃盯着班级群里刚冒出来的几条长信息道。

“学校的常规操作，就是不让学生好过。”许承熙喝了一口跟着骆燃点的酒，心想还是青桔茉莉醉酒好喝，得让徐离建议秦衡早点上架。

收假这天“浇愁”客流量又涨了一波，秦衡虽没叫徐离回来，徐离还是主动上岗了，许承熙还跟秦衡开玩笑要给点加班福利，秦衡爽快答应。

许承熙说要跟着徐离来“浇愁”喝喝酒，骆燃虽然想起了国庆那晚自己的“光辉事迹”，但还是跟来了，安慰自己谁还没个喝醉的时候，其余三人则回去补觉了。

“迟迟没什么人报名，就要开始抽签选人。”骆燃念着手机上的通知，“不是吧，大家报报名啊。”

“你怎么不报？你高中运动会不是挺积极的吗？”许承熙问。

“那不一样，高中报不报反正都得待在学校，但是现在没有项目的话不就相当于多了两天假期。”骆燃说完，凑过来看许承熙班上的通知，“你们班也这样啊。”

“大家都像你这么想的呗。”许承熙耸耸肩道。

“我们班马上要开始抽人了，”骆燃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眼，“别抽到我，别抽到我。”

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骆燃仍旧闭着眼，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许承熙：“帮我看下，如果有我你就……”

“恭喜你，中奖了。”许承熙没等他说完，瞥了眼他手机屏幕直接宣布，“还是大奖，最有意思的项目，跳高。”

“……”骆燃直接心死，跳高这玩意儿，会的在运动会上那就是出风头的，不会的那就是出丑的，他高中那会儿就拉着许承熙他们去围观跳高了。

“不要啊，”骆燃哭丧着脸，转而突然想到什么，“诶！我突然想起我们播音社好像给我们安排了运动会播音员的任务来着，会不会撞了。”

言外之意，一定要撞啊。

骆燃说着抱着最后希望去翻了排班表，然后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跳高是第一天，他的任务被安排在第二天。

“这个丑是非出不可了。”骆燃重重叹一口气。

“还有这么久呢，说不定你练练就变成出风头了？”许承熙幸灾乐祸道。

“你别高兴太早，”骆燃说，“说不定等会儿也抽中你。”

骆燃话音刚落，许承熙他们班的抽签结果也发了，许承熙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骆燃见状来兴趣了：“咋了，我说中了？”

“你这个乌鸦嘴。”许承熙啧了声。

“哎呦那我这嘴可太好了。”笑容转移到

骆燃脸上，他凑过来看了看，拍拍许承熙肩膀，“1500啊，一个累，一个出丑，咱俩彼此彼此。”

“等会儿，”许承熙突然瞥到一个眼熟的名字，“3000。”

“啊？”骆燃惊讶道，看许承熙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怜惜起来，“3000啊！”

“不是我，是徐离。”许承熙说完看向一边还不知道这个噩耗在专心调酒的徐离。

“妈呀，小徐太惨了。”骆燃说着也看向徐离，眼神比刚刚更加怜惜。

于是在徐离感受到两道强烈的目光下意识转头的时候，就看到许承熙和骆燃齐齐看向他的怪异眼神。

骆燃却突然把许承熙的头扭过去，留徐离一头雾水。

“算了，先别告诉他，让他享受最后的夜晚吧。”骆燃心痛道。

许承熙眉头还是拧着：“徐离能跑下来吗？我感觉他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良。”

“哎呀也别太担心啦，”骆燃宽慰他，“三千米一般都可以中途弃权的。”

主要是凭徐离的性格，他就不像是会弃权的啊，许承熙想着，刚想开口，骆燃突然大叫一声，惹得周围人都看过来。

“你别一惊一乍的好吗？”许承熙无语道。

骆燃拿起许承熙手机，像是不愿相信似的又看了好几遍：“没有宋嘉砚和于彦！”

自己的倒霉固然可悲，好友的幸免于难更是让人深感雪上加霜。

“还真是。”这么一说，许承熙也仔细看了下，又指着手机上某条消息给骆燃看，“但是非运动员要写15篇广播稿。”

“我宁愿写广播稿，”骆燃瘫在椅子上，心如死灰道，“你说，宋嘉砚现在在干啥？”

“补觉吧。”毕竟在山上被骆燃搞得黑眼圈都出来了。

“不行，我要骚扰他一下。”骆燃说完就弹坐起来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仿佛这样他能好受一点。

电话响了很久，快要自动挂断前才被接通，通了也一直没声音，看来确实是睡着了被吵醒的。

“嘿嘿，”虽然宋嘉砚看不见，骆燃还是嬉皮笑脸的，“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电话那头宋嘉砚还是没吭声，几秒后，他们听到了极其不耐烦的一声“啧”。

那是宋嘉砚要挂电话的前兆。

骆燃一句“先别挂”还没喊出来，电话已经“嘟”的一声被挂断。骆燃的骚扰没达到目的，又瘫回椅子上了。

“你就是闲的。”许承熙好笑道。

骆燃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许承熙又想起徐离的三千米，总感觉有点替徐离担心，转头朝吧台看了眼，没想到刚好又和徐离对上视线。

许承熙愣了下，想着干脆过去告诉他，徐离却躲他似的突然移开视线。许承熙疑惑，刚想起身过去，秦衡先他一步到了吧台和徐离交谈起来。

许承熙又坐回去了，难道刚刚徐离是看到秦衡过来了不想被发现上班走神？不像啊，秦衡不是笑着的吗？

“国庆玩得开心吗？”秦衡笑着问。

徐离也不知道，自从看日出时意识到一些什么，他心里就一直有点复杂。

他没回应秦衡的视线，刚好手上还有一杯客人的酒在做，他专心盯着手上的酒，只对秦衡点点头表示回应。

“那挺好的，”秦衡知道他话少也没在意，“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许承熙说的对，确实该有福利，月末发你。”

“谢谢店长，不用了。”徐离倒没觉得有什么，他不来这里在宿舍更是会心神不定，现在起码调酒还能分散点注意力，只是他没想到许承熙会跟来。

秦衡想到徐离会推辞，没多说，到时候直接算在月末工资里就是了，他笑笑准备离开。

秦衡刚转身，听到身后一声带着试探的“店长”。

“怎么？”秦衡问，徐离实在是没怎么主动要说些什么过，以至于他一回头看到徐离略显纠结的眼神时感到有些新鲜。

“没事。”

等了半天，等来这，秦衡失笑：“徐离，所有的事都憋在心里可不好。”

就像那天他被看穿，虽然都没有明说，只是简单的交流，但秦衡还是觉得独自压在心里多年的事突然变轻了一些，这大概就是分享的神奇所在。

秦衡这么一说，徐离看上去有些松动了，但还是眼神一躲，迟迟未再开口。

秦衡轻叹一口气，这孩子把自己逼得也太紧了，但他也没什么资格说，他从前也差不多这样。

谁心里没个事儿呢？那可真是太舒服了。

“没事，没想好要不要开口就先不说了。”秦衡轻声道，再次转身。

徐离的声音却也再次响起了，在清吧一直响着的音乐下几乎轻不可闻。

“你觉得我会是聪明的人那类吗？”

乍一听似乎有些无厘头的话，秦衡却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那是他跟徐离说过的话。

“聪明的人会知道及时止损。”

他突然正色起来，转头认真看着徐离：“我希望你是。”

在感情方面，秦衡自认失败，更是没什么资格分析其他人的情感，他能做的，只不过是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给予忠告。

徐离听完垂眼，像是早就料到了秦衡的答案，但仍旧希望会有什么转机。

“我明白了。”他又回到吧台的工作中，单薄的身影快要隐藏在昏暗灯光下，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了。

要成为“聪明的人”，真的很难。

“哇，小徐你好聪明啊！”骆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徐离突然听到这话有点疑惑，放下了手里的书仰头看着他，太阳光有点刺眼，他又拿书挡了挡。

“你怎么知道下午要出太阳所以带本书来挡的？我要被晒死了！”骆燃一屁股坐在徐离旁边，还朝里挤了挤避免坐到过道上。

“就你想着挡太阳，”许承熙也朝里坐了点，示意徐离过来，又继续对骆燃说，“挨那么近也不嫌热？”

“不挡太阳干嘛？”骆燃这才仔细看了眼徐离手上的书，慢慢念出名字，“四级英语词汇必背，不是吧，小徐你就开始备考四级了？”

“随便看看。”徐离道。

学校为了赶在天气好的这两天，干脆提前几天把运动会办了，上午还有些阴沉沉的天，下午还真出了太阳。

“以为都像你啊喜欢临时抱佛脚。”许承熙弯腰越过徐离看着骆燃，“你咋跑我们班看台来了？”

“哎呀，我舍友一没抽中项目，二没抽中观众的，我孤单啊，只好来投奔你们了。”骆燃又开始了他的随地大小演，假惺惺抹泪，探头朝许承熙旁边看了看，“宋嘉砚命咋这么好，也啥都没抽到，还真没来。”

“在宿舍休息呢。”许承熙道。

“唉，”骆燃长叹一声，突然想到许承熙刚前半句话，“等会儿，你还说我，搞得好像你也开始备考了似的。”

“单词书和真题今天到货。”许承熙突然挺起胸膛，好像就猜到他要这么说一样，颇为得意道。

“叛徒！我现在就下单。”骆燃说着就要拿手机。

他手机还没打开，广播突然响了，通知男子跳远运动员去检录。

“看来今天不宜开始学习英语，祝我好运吧。”骆燃说完起身，随后英勇前往检录点了。

“走，徐离！”许承熙突然也站起来，拍拍徐离肩膀，朝他伸手示意拉他起来，“我们去看骆燃出丑，给他拍下来。”

徐离看了会儿许承熙朝他伸出的手，最终没有拉住，而是把手上的书递了过去，自己撑了下地站起来了。

“好。”徐离站起来后把书从许承熙手上拿回来放在位置上，假装没看到许承熙微微拧起的眉。

他现在是惊弓之鸟，是手都不敢轻易握的胆小鬼，即使在许承熙看来肯定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