荟禾大学军训前七天一般为基础训练，后七天则分成多个方阵分别训练，最后一天各方阵一起进行军训成果汇演，当天晚上，结束了十四天难忘军训的荟禾学子们将会收获一场新生欢迎晚会，正式开启在荟禾的学习生活。

昨天晚上教官就告知了今天要分出方阵，今天一早很多学生都明显有些躁动。荟禾大学在军训方阵训练这方面一直做的很好，最后汇演的时候也很有排场，经历了好几天枯燥的基础训练后，学生们都对分方阵充满期待。

徐离照例还是四人中最先起床的，却在准备出门时被许承熙叫住。

“徐离，一起吗？”

徐离顿了一下，还是停住了脚步，答道，“好。”

昨晚许承熙说完“直觉”后徐离没有再追问，一直到下训他们也默契地没有再提回寝室后的事。虽然训练间隙于彦表示告诉宋嘉砚和骆燃也没关系，但他们还是觉得于彦自己没有特意提起，他们并不适合转告。

下训后徐离准备一个人走时，许承熙也是像现在这样叫住他，问他要不要一起走，他也是说“好”。

徐离当时把这归结为许承熙把他看作知道同一秘密的唯一“盟友”的“惺惺相惜”。

于彦自然而然地和方黎一起走了，宋嘉砚没有什么别的表现，倒是他们三个在路上碰到同样下训的骆燃和他室友，骆燃笑嘻嘻地看着徐离道，“呀！今天小徐也在呀，怎么不见于彦啊？”

许承熙和徐离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宋嘉砚自然是更不会说的，留骆燃一个人一头雾水。

现在一寝室四个人难得一起走，之前徐离一般都是自己先走了。

一路上到处都能听到有人在讨论分方阵，希望自己能进入想去的方阵。

“分方阵你们有什么想法吗？”许承熙问，先是看了看宋嘉砚，对方表示并不感兴趣。

“就知道你肯定苟在文化方阵举牌子。”许承熙又转向徐离，“徐离，你呢？”

“我也没什么想法。”

于彦随即附和，“加一。”

“不是吧，只有我一个人想去其他方阵吗？”许承熙长叹一口气。

“你想去哪个？”徐离转头问他。

“我想去战术，之前看过相关视频，超酷。”许承熙笑嘻嘻地答，眼里满是期待。

“嗯，适合你。”徐离看他这样也配合他一句。

“是吧，”许承熙看了看徐离，又说，“其实我觉得你挺适合去舞旗的。”

“为什么？”徐离挑眉不解。

“你脸好看啊，而且身形特好，就是有点太瘦了，皮肤白，那个纯红的旗你舞起来视觉冲击肯定特强烈，很抓眼球。”许承熙特别诚恳地看着他说。

明明是他自己问的为什么，许承熙真这么认真地说出来他却有些脸热，毕竟从没有听人这样直白地评价过自己的外貌，还是不错的评价。

他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扣了扣裤缝，想了想军训裤子质量好像不是很好又放开了。

许承熙见他不回话，又试探着问道，“你要不要试试这个方阵啊？我还挺想看你舞旗的。”

徐离转头看他，看见他像刚刚说自己想去战术方阵时同样期待的眼神，又略带笑意。

“我考虑考虑……”他不太自在地转回头回答。

“好吧。”许承熙语气听着有些可惜。

“那我呢？我呢？”于彦绕到他俩这边来，一脸期待，“我适合舞旗吗，突然有点感兴趣了。”

许承熙看了看徐离，又略微低了点头看于彦。

一切尽在不言中。

“行吧我知道了，是我的身高不配了。”于彦故作痛心状。

“我可没说，你自己说的哈。”许承熙两手一摊表示无辜。

“我已经从你的行为中看出来了，高海拔的俯视么？呵，有意思。”

几人都被于彦逗笑，不知不觉就到了集合地。

今天上午的主要任务就是把方阵分好，简单整队站了会儿军姿后，何幸便没再折腾他们。

这次各连队集合地都比较集中，方便待会儿各方阵选人。

站军姿结束原地休整的时候，许承熙他们就看到对面队伍里骆燃在小幅度朝他们这边招手，随后不小心被教官看到，接了一记眼刀就灰溜溜收回去了，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一看就是在说：说了我们教官凶吧，休息时都不让有大动作。

“休息时间就好好想想自己想去什么方阵啊，等会儿就直接去参加一个小选拔，很简单啊，各方阵负责的教官都在那边举着牌子的，看到没。”何幸拍了拍手，大声跟他们讲。

“何教官你负责擒敌拳吗？”有人在队伍里喊。

“我不负责啊，有比我更厉害的。”何幸唉声叹气道。

“何教官你最厉害！”

“对啊对啊！”

“行了行了，你们就会拍马屁。”何幸制止他们的起哄声，摆了个安静的手势，“看别人队伍都多安静。”

“懂了，面子不能丢！即使是休息时，何教的兵也应该严于律己！”有人小声喊，队伍里顿时又有些热闹。

“你们不是计算机专业吗，怎么一个个油嘴滑舌的？”何幸也有些笑意。

“拒绝刻板印象啊教官！”

许承熙他们也笑，对面骆燃在死气沉沉的队伍里更加苦大仇深。

轻松愉快的休息时光很快结束，接下来就是想要尝试其他方阵的离队参加小选拔，其余的继续在队伍里站军姿，最后与落选的一起组成庞大的文化方阵。

陆陆续续有人从队伍里出去，许承熙就站在徐离身后，徐离没有任何动作。于彦应该是准备和宋嘉砚一起留守文化方阵了。

对面骆燃出了自己连队，从他们队伍前经过，挑衅似的看了眼许承熙。

许承熙偷偷回了个白眼。

队伍里肯定是不能说话的，他不知道徐离到底有没有考虑他的建议。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反应，许承熙准备离队了。

徐离是有在考虑的，事实上从许承熙提出到现在，他一直在考虑。

他以前从没在任何活动中主动争取过，一直都是在最基础的一个阵营或是只做一个旁观者。

他不知道要不要迈出这一步，这时背后许承熙动了，徐离感觉到了，他应该是准备要走出队伍了。

他突然有些跃跃欲试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感觉心脏都跳的比平时快一些。这时后面人走动带起一瞬微风，徐离绷直的后背突然有些痒。

是许承熙用肩膀轻轻蹭了一下他。

很轻，不会对他的站姿有丝毫影响，好像只是一个提醒，又像是一种无声的鼓舞。

意识到这个他突然就转身了，入眼就是许承熙刚刚离队的背影，好像还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错觉吗？

像是为了确认那一眼，他追了上去。

许承熙故意没有走很快，徐离很快到他身后，这下许承熙直接转过头看他了，这肯定不是错觉。

他眉眼弯着，“还是来了？”

徐离不知道为什么从中看出一丝得逞的满意感，但并不让他反感，于是他应了一声“嗯”。

“那祝你入选。”这下是一如既往真诚不参杂其他的笑了。

“嗯，也祝你。”徐离同样真诚道。

接下来他们前往各自方阵，其实选拔都差不多，无非是平板支撑类的体力测试，时间久了自然是累的，地上的小石子也十分硌得慌，但咬咬牙也能坚持住。

徐离在舞旗方阵看到了骆燃，最后他们都成功入选，许承熙也入选战术方阵。

随后六七天便是各方阵分开训练，各连队只在早晚集合一下，更多时候是直接早晚也在方阵集合解散。

从分方阵那天起，好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每天早上许承熙都会在徐离准备出门时，例行公事般问一句，“徐离，一起吗？”

而徐离，又像是接收到指令般答一句“好”，然后停下不知道本来是否准备迈出去的步伐，最后四人一起去到各自方阵。

直到文化方阵因为人太多整队太慢被勒令早上要提前到，于彦在寝室抱怨过后还是要和宋嘉砚一起提前出门，徐离不再是寝室第一个准备出门的，这个步骤还是没少。

其实许承熙挺疑惑的，朋友之间一起走不是很自然而然的吗？一开始可能因为不熟要问一问，发出邀请，后来不是应该成为习惯了吗？

但徐离不是，许承熙是在某天早上发现徐离准备好了但却在门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时候意识到的，于是他说出邀请，徐离立刻回应了。

怎么像在等这句话一样？

好吧，可能是徐离认为他们还只是室友，并不是朋友，一句话的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结训汇演前一天晚上，几乎所有方阵都延长了训练时间，除了最后一遍训练摆字流畅结束的文化方阵。因为人多，教官拿着话筒说完结训感言后一声洪亮的“下训”以及学生们的欢呼比任何一次口号都要响亮。

其余方阵的学生敢怒不敢言，只盼着自己能快点听到自己教官的“下训”。

总之许承熙终于听到时只有一个想法，宛如天籁。

回到寝室，宋嘉砚和于彦已经差不多洗漱完毕，徐离不见踪影。

“徐离他们还没下训吗？”许承熙问寝室内俩人。

“不知道啊，没看见他回来。”于彦趴在床上回答他。

许承熙掏出手机，给骆燃发了条消息。

x?：【还没下训啊，惨】

然而骆燃秒回。

燃起来了：【不好意思，比你们先下，走的时候看到你拿枪了，真是不想承认居然被你帅到了。】

x?：【事实毋庸置疑】

燃起来了：【翻白眼.jpg】

x?：【徐离有跟你一起吗】

燃起来了：【原本是的，但是他好像说要自己再练会儿，我就先走了。】

x?：【练舞旗吗？他练的不好？】

不应该啊。

骆燃可能是懒得打字，直接发来语音。

“不练舞旗练带枪战术啊？不好倒是没有，我觉得挺好的，比起我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但是感觉小徐吧，可能是集体荣誉感特别强的那种，怕自己做的不好吧。”

x?：【你知道他在哪儿练吗？】

“我俩就在宿舍楼下分开的，应该就在附近吧。怎么，你要去捧场吗？”

x?：【bingo】

他们这栋男生宿舍楼是最边上那栋，楼后面的空地旁有些绿植，一般没什么人经过，就算有这么晚了也不会走这边。

徐离一个人在这里练习倒是挺放心，这一遍还剩最后几个动作，他打算练完就回去。

最后一次左右挥舞后收回红旗的同时，两只手顺势滑到旗杆中间在胸前旋转一次，从右转身往后准备退场，鲜艳的红旗也随之从眼前飘落，视线被遮挡了一瞬，红旗完全飘落时，不远处转角路灯下，许承熙笑得和灯光一样柔和。

徐离一下子愣怔在原地。

倒不是被吓到了，只是有些意外。

直到许承熙不紧不慢的掌声响起时，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随即脸的温度急速上升，感受到的时候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是幸好他一般只是脸热，不会脸红。

“舞得很好啊，徐离。”许承熙笑意盈盈地走近他。

“你……都看到了？”他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没有，其实刚来就看到一个华丽转身。”许承熙看出他的不自然，又笑着说“不用不好意思，超级好。”

“你不是只看到结尾，怎么知道超级好？”徐离两手紧握着旗杆。

“我看你面相一看就是什么事都能做好的人。”许承熙笑意不减，玩笑道。

“你还会看面相？”上次是直觉，这次是面相，徐离一下子就没那么不自在了，反倒有些想笑。

“略知一二。”许承熙做出掐指一算的动作。

“这不是算命吗？”徐离看着他手说。

“差不多差不多，不分家。”

许承熙笑了会儿，看着徐离。

“想不到你居然这么认真啊，我之前建议你去舞旗，感觉你很纠结啊，骆燃说你肯定集体荣誉感很强。”

徐离没有说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怎么了？”许承熙问。

徐离弯下腰把旗轻轻放在地上，干脆顺势蹲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许承熙又在不小心对视后飞快收回视线看着地上。

许承熙被那一眼看得有点不是滋味，让他想到很久以前见到过的一只流浪猫，意识到自己想法后他愣了一下，慢慢在徐离身旁蹲下。

“我以前从没参加过什么集体活动。”徐离突然开口，声音很小，融在夜色里。

许承熙闻声转头，看他侧脸。

并非什么集体荣誉感很强，只是以前从没有这样的机会，或者说，他根本不被算在集体内。他在心里想着，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又很快消失。

“所以既然参加了，我想做到最好。”

许承熙依旧盯着他侧脸，下意识觉得他话里有几分隐藏。

见许承熙不再说话，徐离又说，“会很可笑吗？一个军训汇演而已，还特地自己加练。”

徐离觉得自己突然有些话多，起码现在是。他准备说句算了起身回去，却突然听到许承熙声音，不同于他的，温和坚定。

“怎么会？很可贵。”

徐离猛地转头，对上一双同样坚定的眼睛。

“每一份认真，都难能可贵。”

他有一瞬间的失语。

许承熙慢慢站起身，朝他伸手，“徐离，完整来一遍给我看看吧。”

徐离还没反应过来。

“还是不好意思吗？明天可不止我一个人。”许承熙依旧伸着手。

徐离视线终于落在他手上，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他握了上去，被许承熙拉起来，才终于想起回答。

“不了吧，有些集体动作一个人做出来，挺傻的。”

“那就跳过。”

怎么突然有些不依不饶。

“那……好吧。”

许承熙弯腰捡起地上的旗，递到徐离手里。

夜色下，少年站在月光里，一如月光清冷，却不抵红旗艳丽。挥舞的红旗迎风飘扬，发出“呼呼”的声响，沉稳有力，拂过少年脸庞时，却又尽显轻柔。跳过的动作被他很好衔接，最后还是双手转旗转身，旗面落下，许承熙依旧出现，掌声再次响起。

“这次不是直觉，也不是玄学，是双眼所见的优秀。”许承熙笑容真诚。

徐离挑眉，这句话倒是和自己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笑着说谢谢。

“走吧，回去了。”许承熙说。

“嗯。”

许承熙走在他前面，徐离把旗拿在右手上，把旗卷了卷，想横着放在身侧，刚转了个方向，“嘶啦”一声，旗杆末端不知道是勾到裤子上哪根线头，裤脚处直接散开了一个大开叉。

许承熙闻声转头，就看到了他右边裤脚的大开叉。

徐离觉得现在他应该不只是脸热了，一定红了。

军训裤子质量确实不是很好，而且是非常不好。

“还挺……潮流。”许承熙憋笑，“没事，去找宿管阿姨借一下针线，坚持完明天就行了。”

“……好。”

“我给你拿旗吧。”许承熙拿过徐离手里的旗，又问，“你会缝吗，不会我可以帮你。”

“会，小时候就会了。”

许承熙挑眉，“我也是。”

结训汇演当天早上，宋嘉砚和于彦还是要先到，先出门了。

许承熙洗漱完毕穿上军训外套时看到徐离坐在椅子上正看着自己，许承熙拉上拉链。

今天怎么没在门口踌躇，他想。

他拿上帽子和腰带，开口问，却换了一句话，“徐离，在等我吗？”

“嗯。”徐离回得很干脆。

“咔哒”一声，腰带扣好，他突然心情很不错，可能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扣军训腰带了吧。

“好了，走吧。”他扣上帽子。

“好。”

应该还有，

看来是朋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