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运舟靠在病床上。
负责他的护士已经出门,替他去办出院手续。他收拾好了自己仅剩的三两件衣物,便开始了无所事事地等待。
或者,也不能说是完全的无所事事。
他在翻动自己的脑海,试图从中寻找到有关过去的蛛丝马迹。
但很显然,他没有成功。
一下快过一下敲击在通讯器上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不安。
按这家医院里医务人员的话说,他是昨天凌晨三点时闯进医院急诊室的,当时他满头是血,已经神智不清,全凭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过来,一把抓住医生,便昏迷了过去。
经诊断,他是后脑遭重物打击,造成了颅骨骨折,骨折处刺破脑膜,引起了颅内出血,伤势非常严重。
幸好,洞岛县还没有穷到连医疗舱都没有配置,在医疗舱里睡过整整二十四个小时后,李运舟伤势近乎痊愈,人也终于醒来,只是略有虚弱。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好像失忆了。
不论科技发展到何种程度,人脑始终都是最为神秘特殊的。就突如其来的失忆症状,医院为他进行了更为全面细致的脑部检查,但却没有任何发现。
洞岛县的所有脑科医生都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劝他回去北卫城的高级医院治疗。
是的,李运舟并非洞岛人。
他来自联盟北方隶属霍尔斯集团的最大城市北卫城,是一名治安官。
这些信息都写在他的电子证件里,不需要他自我介绍。
他很清楚,洞岛县这家中央医院之所以对他如此重视,九成以上的概率是因为他的身份。
普通公民就算重伤濒死,也不能使用医院的医疗舱,因为医院知道,这些“社会基石”除非卖掉自己全身上下的所有器官,否则绝对付不起这天价的治疗费。
在治病救人上,医院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李运舟作为北卫城的治安官,当然不在亏本的行列,甚至为了巴结他,他们主动免除了医疗舱的费用,还为他安排了最好的医生。
但这些李运舟都不在意。
他只关心自己失去的记忆。
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他只能通过通讯器内的信息来探寻自己的过去。可他的通讯器不知为何被清理过。按虹膜解锁和操作记录看,清理通讯器的正是他自己,清理时间是8月6日凌晨一点多。
现在则是8月8日下午四点,时间已经过去两天。
被清理过的通讯器还残留着一些信息。
从这些信息中,他知道自己叫作李运舟,现年二十八,北卫城人,父亲早亡,母亲是霍尔斯集团的直系子弟——这一点血脉,连带着李运舟也受益,入职稽查部刚两年,就要被提拔为督察。
当然,在正式被提拔前,他还需要拿点功绩,过过明路,镀镀金,以此来堵其他派系的嘴。
这也是他这样一位“大人物”之所以纡尊降贵出现在洞岛县的原因。
洞岛县,位于联盟东部沿海,海洋污染严重,畸形生物遍地,处于随时可能被政府放弃的半废弃状态,是滋生罪恶的最佳土壤。
一个月前,北卫城港口发生了一起恐怖袭击事件,稽查部追查后发现这次事件疑似与一个名为水石会的邪神教派有关。这次事件影响恶劣,稽查部决定成立特别行动队调查并铲除这个教派。
李运舟是特别行动队二小组的组长,负责调查水石会的具体来历,摸清其根系,而根据卷宗记录,水石会最早出现的地点便是洞岛周边。
上周,李运舟带领的二小组在坐船前往洞岛的途中遭遇水石会袭击。除李运舟外,其余三名小组成员尽皆身亡。
通讯器内唯一一条没有被清除的简讯,就是李运舟为此次意外事件撰写的报告,只写了一半,没有发出去。
“1号傍晚六点上船,2号晚上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意外撞破水石会的秘密仪式,于底舱爆发战斗。
“凌晨两点左右,战斗结束,现场水石会成员被全数歼灭,二组成员裴方、路珊珊、多米洛斯不幸牺牲,客船‘阿尔默号’底舱被炸毁,约三四十位乘客受到波及,死亡或失踪。
“3号早上六点,有赖于霍尔斯集团紧急救生系统的优秀,‘阿尔默号’成功靠岸于洞岛县蓝宝石港。”
“抵达洞岛后,我先是处理了这次意外事件的后续,又和当地稽查局应酬过,并在3号晚上九点,入住县里的三星旅馆‘红树林’。
“之后,3号晚上九点后,到7号凌晨三点我受伤闯进中央医院前,这两天三夜的时间,通讯器内没有我的任何行踪记录。
“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被袭击至重伤,是否和这两天三夜的空白有关,又是否和水石会有关?”
“毫无线索,一片茫然。”
李运舟整理着脑内的思绪。
“医院劝我回去北卫,可风暴又要来了,海上航线至少要被封锁一周,我想回都回不去。
“回去也不简单,组里死的三个人都没什么背景,报告好交代,但没了队友,之后的调查可就难搞了,重新打申请要人需要走流程。流程走完,督查的审核都要结束了,我一点调查结果都没有,还损失了三个组员,最后的审核结果估计不会太好。
“或者,我一个人,继续深入调查,只要小心点......”
李运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一个具有冒险精神的人,但此刻,比起跑路、坐以待毙与报告上级寻求支援,显然一个人孤身冒险,继续调查,更符合他的心意。
他看了眼简讯列表,没有与任何人联系的想法。
写了一半的报告也被关掉。
他没有续写上交的打算,至少现在没有。
就在他坚定自己的冒险想法,并为之制定计划时,病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
李运舟道。
一名有些陌生的护士推门进来,面露犹豫。
李运舟诧异。
他以为进来的是帮他去办出院手续的护士,或是赶来劝说他,让他再多休养两天,不急着出院的医生和院长,可现在进门的却并非这两者。
他悄悄摸到了自己的配枪,面上平静,暗自警惕地问道:“你好,是有什么事吗?”
大概是李运舟温和的态度给了护士勇气,她有些为难地开口道:“非常抱歉打扰您,治安官,有位病人找过来,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见您一面,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病人?”
李运舟有点搞不清楚这状况:“病人找我干什么?”
护士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猜,可能跟今天中午海边发现的碎尸有关。”
“碎尸?”李运舟心头一突。
“对,”护士点头,“这位病人是海滩清理工。听送他来医院的人说,他中午操控机器去清理海滩时,在海滩上发现了两大袋碎尸,受到惊吓,畸癔症发作,攻击起了附近的人,才被扭送到了医院。”
“那他来找我干什么?”李运舟不解,“我不负责你们洞岛本地的事务。”
护士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过道内便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下一刻,病房门被砰的一声被撞开了,一个面目潮红水肿,双眼暴突好似怪鱼的男人冲了进来,大声吼叫道:“报案!我要报案!治安官大人,我要报案!”
“你怎么进来了!”
“快拦住他!”
护士大惊,赶紧去拉人。
同时,门外又冲进来两名保安和一位医生,手忙脚乱地制服男人。
李运舟被男人的模样骇了一跳,面上虽表情不显,可身体却已调整到了最方便拔枪射击的姿势。
“对不起,治安官大人,是我们看守不力,才让人打扰了您,我们......”
保安边按住人,边焦急解释着。
“我没病!我很清醒!我是来找治安官大人报案的!有碎尸......海边有碎尸!碎尸上有纹身,是水石会!”男人还在挣扎。
“等等。”
李运舟打断了保安想要拖走男人的动作。
他凝视着男人混乱颤动的眼球:“你说水石会?”
“对,水石会......水石会!”男人嘴巴歪斜颤抖着。
李运舟顿了顿,道:“我是负责调查邪神教派的特派专员,有关水石会的事可以找我,但发现碎尸,严格来说是本地案件,报案只能去找本地治安官......”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李运舟敏锐地发现,病房内所有人都在顷刻变了表情。
“怎么了?”李运舟不动声色。
跟进来的那名医生推了推眼镜,低声道:“治安官大人,您失忆了,所以可能忘记了,就在您遇袭的前一天,6号凌晨,洞岛的全体治安官便被人发现死在了凤凰山的温泉别墅。”
李运舟闻言眼皮狂跳:“全体治安官?怎么死的?”
“是的,全体治安官,”医生声音艰涩,“包括局长、副局长、临时巡逻队和两位法医。是……是别墅意外发生了爆炸,就……”
意外爆炸?
什么意外爆炸可以这么精准地把整个洞岛的治安官给一网打尽?
李运舟忽然觉得自己想要孤身冒险的想法非常可笑。
洞岛的水,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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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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