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二部分

一到冬天,陈司柏的左膝盖就开始隐隐作痛,当刚考完期末最后一门考试,她慢吞吞交完了卷子,拖到了只剩下她和监考老师在大眼瞪小眼。监考老师是本学院另一个专业的,他知道这个学生是从濠江来的交换生,心里在猜难道是教育系统不一样还是接触文化不同?不然的话一门政治经济学不至于这么难,全部的人都走了就剩她,他还想早点收了卷子下班去吃饭。终于,在监考老师迷惑的表情中,陈司柏不情不愿交了卷。

这段时间因为温斯和表演的事,她们将近一个月没有讲过话了,陈司柏故意最后一个交卷就是不想和温斯和碰面。不料下楼的时候左边膝盖不争气,突如其来痛了下,她的身体重心往前倾倒,眼看就要摔下楼,陈司柏已经想好了用什么姿势倒下去能最大程度减小身体上的疼痛,毕竟这可是八级台阶。下一秒,她的左边手腕被人拉住了,在陈司柏“视死如归”的眼中倒影出的是温斯和的脸,她的左手腕被温斯和一只手紧紧扣住,接着右边肩膀被温斯和搂住,从后面看像是温斯和把她身体牢牢圈了起来。

两个人彷佛亲密无间,温斯和的出现吓了陈司柏一跳:“你干嘛这样出现别人后面无声无息的,不知道很吓人吗。”

陈司柏说这话还心有余悸,但左边耳朵悄悄冒出的一点红尖被温斯和巧妙地捕捉到了:“没什么,我就想和你说说话,所以跟着你,别生气好吗,我们好久没说话了。”

陈司柏丢下一句:“松手,你想跟就跟吧。”她别过脸,不去看温斯和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却已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她想原谅温斯和,可不想那么轻易“放过”她。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回去,陈司柏的方向是西边出校门,温斯和见状也跟了上去,她想问清楚“为什么生我的气,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怎么不理我,能不能和好....”还没张嘴陈司柏仿佛就有了预判:“别问,过几天再说,我今天有事。”

“好,那你的腿...”

“没关系。”嘴上说着,陈司柏心里在咬牙切齿:以后一定要让陈志豪跪在她面前三天三夜,都难解她心头的气,“我先回去了。”温斯和站在她的身后,像个望夫石,目送陈司柏一路远去,不是望夫石,应该是望妻石。

“所以这算不算是陈司柏和我和好了,愿意理我了。”凌晨两点,温斯和还在思索,她拿出手机点开陈司柏的头像,明知道陈司柏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她一天还是要点开几百次,反反复复,只为求得一点心安。突然刚放下的手机在枕边震动,班主任朱超的来电号码在黑暗中跳动。

“什么事,朱老师。”

“是斯和吗,真的要麻烦你了,陈司柏现在突发胰腺炎,正在东湖区人民医院急诊,我在外地赶不回去,你先去照应今晚,她一个人又没亲戚在内地,我明天会回去,这么晚还以为你不会接电话呢。”

温斯和没心思和朱超寒暄客套了,她穿起外套就跑,连带惊醒了睡梦中的杨梦思,“咋了,半夜有鬼吗。”

“不是,急事。”

“什么事啊,你出去干吗。”杨梦思随手打开了灯,光照的温斯和有些刺眼,睡衣纽扣散了两颗都浑然不觉。

“没事,你睡吧思思,刚才朱超给我打电话说陈司柏生病了在医院让我去看看。”

“这么晚,大半夜啊,我和你一起去,你等我会,我穿个衣服,外面冷。”杨梦思正从被窝里挣扎出来,温斯和心里过意不去,半夜吵醒室友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没事,我去一下就回来,如果明天我没去上课,你就帮我顺带请个假,补假条,和老师说下。你不需要陪我一起去了,太麻烦。”

“那也行,你有事联系我。打我电话。到了医院和我说,注意安全,等下上了滴滴发我那个车牌号。”温斯和回了个好就赶紧跑了出去,楼道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她赶到急诊部时,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温斯和看见陈司柏蜷缩在推车上,衣服下摆沾着呕吐物,脸色比床单还惨白。

“病人家属?”

“朋友,同学,我来陪她。”陈司柏的睫毛颤动,涣散的目光撞上她通红的眼眶。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勉强挤出一个笑,抬手想碰她又无力垂下。温斯和慌忙按住那只手,却摸到腕骨嶙峋,她把脸埋进对方掌心,声音闷得发颤,“疼吗,疼就掐我,别忍着。”陈司柏实在没力气说话了,她轻轻回握住温斯和的手;好暖和。

点滴里液体慢慢流动,温斯和跪坐在床边,她数着陈司柏起伏的胸口,陈司柏的手却突然搭上她的后颈,嘴里说着什么,她凑近去听,滚烫的呼吸拂过耳畔:“别走。”

“不走,我在。”

第二天陈司柏终于好了一点点,班主任朱超也姗姗来迟:“还要打几天?”

“医生说是三天,然后不行的话要留院观察。”

“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朱老师。”

“我这几天要忙一个会议,就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知道的,没事,麻烦您跑一趟了,我估计没什么大事,马上能出院。”

“到时候这几天我都会让斯和陪着你哈,你有事和她说也可以和我说。”

陈司柏听到这想来是拒绝不了了,她意识到,温斯和的人缘确实好,在学院的关系也硬。相处了一个学期,温斯和性格好,长的又好,学习也好,几乎没有不完美的地方。她想到不久前文艺部在院里公众号上评选校花的推文,本来她没关注,只是那天推文封面是温斯和的照片,她好奇是什么内容才点了进去,下面的投票里,温斯和在经济学院里的票数排名第一。这让陈司柏莫名有股危机感,这几个月的相处,温斯和对她的百依百顺似乎让陈司柏感到太过安全,认为温斯和不会离开自己,沉溺在温斯和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形象里,这已经是她的所属物了,所以凭什么外面那些乱七八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货色,哪里来的胆子觊觎她的东西。

“好的朱老师。”

在医院的两天温斯和寸步不离陈司柏,周六中途回家还让温辛岚做了山药粥和南瓜粥。温辛岚心里奇怪,她女儿以前基本不喝粥,说粥很黏糊,她不喜欢,现在竟然连续几天要求她做,还打包好,说带去学校吃。温斯和直到瞒不了多久,都在一个学校,温辛岚的窥探欲她不是不知道,就直接把陈司柏生病的事说了,温辛岚听完以后感激这个名字很熟,但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只是叮嘱温斯和去医院记得戴好口罩,不要被传染了流感。

温斯和刚进去就看到朱超离开,她打开门探出个头,“她走啦。”

陈司柏对着她招手,温斯和屁颠屁颠进去,又重复了一句:“她真的走啦。”

“怎么,你不喜欢她?”

“嗯,也不是,就是,她当时和我打电话说在外地赶不回来,我以为她不会来了,结果还来看你,她没这么好心,但是爱做戏,面子功夫做的挺足的。”陈司柏听到笑了笑。

“嘲笑我?”

“哪有,不是。”温斯和表面看上去老好人一个,其实心里不傻,“我的意思是夸你聪明,这都能知道。那你不喜欢她,你喜欢谁?”

温斯和被陈司柏这一问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这是陈司柏的有心试探还是随口一问,只能学着陈司柏上次的回答搪塞过去:“我可是隐藏的心理学专家好吗,看一眼就知道了,观察力max,第一直觉。”

“好的,温专家,那你想我现在在想什么。”不等温斯和回答,陈司柏继续说,“我身上真的很臭,我要回去洗澡,不打了。”

“那怎么能行啊,还有明天的量呢,而且医生也说..”

不是陈司柏不想打,只是明天就是“城市更新政策研讨会”,陈司柏以青年企业家身份对接住建局官员,她在洪州交换的这一年主要任务不是真的来读书,她要从陈志豪的大本营开始,逐步建立自己的资源人脉,弱化陈志豪通过老关系对地产项目的垄断,所以明天的会议她必须出席。

说一不二,陈司柏态度坚决,打完这瓶马上就安排了回去,温斯和心里觉得她像头倔牛,但没办法,说不过她又不能强迫,还是陪着此倔牛女回了酒店。

两个人刚出医院,陈司柏大口呼吸了一下空气:“好久没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你想走走吗,八一广场在这边,你去过吗?”

陈司柏摇了摇头,风一吹,将她没有扣的黑色大衣敞开,橙红色的晚霞漫过街道,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温斯和盯着陈司柏垂在身侧的手,骨节分明,因为打了几天针的缘故,手背上明显能看到青筋凸出,还有大块清淤。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陈司柏转过身:“过来。”

温斯和吸一口气,假装不经意地朝对方靠近。陈司柏自然挽住她的手臂,她条件反射地想要抽回,却被陈司柏握得更紧,她能清晰感受到陈司柏手臂肌肉的紧实,还有那细微的一僵。

“我累了,让我靠一下吧。”

“我看这里离学校不远,就当散步回去吧。”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温斯和手忙脚乱脑子没跟上来了句:“你看,那里有星巴克,想喝吗,口渴不,我去买。”

“不如旁边的kfc。”

街道上的喧闹声渐渐模糊,两个人就这样慢慢走了将近二十来分钟,直到温斯和说走不动了,要打车回去,“我累了,没体力了,我们打车回去。”

陈司柏打趣说:“说要散步的是某个人,走了没几步走不动的又是某个人,怎么回事呢。”

温斯和才不理她,“我打车回去,那你别坐。”

“有你这样对待病人的吗。”

“终于回来了,还是自己的地方舒服。”陈司柏回来第一件事,打开衣柜,拿换洗的衣服去洗澡。温斯和瞧了眼,衣柜的衣物按照季节、颜色、款式严格分区,连衣架都统一选用黑色款,间距均等。她由此推断出陈司柏是真的有强迫症、洁癖,用星座刻板印象一下,她才是处女座。陈司柏的整个房间就像是精密运转的机器,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陈司柏对完美的极致追求,那种秩序感不仅体现在她的房间,还有她对所有日常事务的掌控。

“又发什么呆,看英美剧吗?”陈司柏边问,把ipad打开,停留在《伦敦生活》的第1季第3集。

“好。”

“我点了外卖,你吃完再回。”

“好。”

“就坐我书桌上看。”

“好。”

温斯和坐在她的书桌上,看到了上次的烟盒,里面已经成了空的。听着温斯和连续不断的好好好,再看到对方坐在书桌前的样子像只小兔子,让她忍不住想上手撸一下温斯和,她走过去:“怎么这么乖。”

温斯和抬头与她对视:“嗯,因为你喜欢乖的。”

“现在不乖了。”陈司柏觉得温斯和变坏了,会说这些话来撩拨她,说完转身去了浴室。

温斯和环顾四周,场景有点诡异,自己竟然坐在陈司柏的书房,等她在浴室洗澡。她把电视的声音关小,似乎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浴室传来的水声,让她更是脸红,只能装作没听到继续看电视。

两人一起吃完晚饭,温斯和想回去时却发现窗外突然炸响惊雷,随后下起特大暴雨,玻璃窗突然被雨点砸出密密麻麻的水痕,豆大的雨珠瞬间连成水帘。

“太大的雨了,别走了,你留下来睡。”陈司柏把干净的毛巾塞进温斯和手里,好像早有预料到一样。

“我...那我睡沙发。”

话刚说完,又是一道闪电劈开夜空,震耳欲聋的雷声吓得温斯和下意识缩了缩肩膀。陈司柏看着她受到惊吓还要装不害怕的样子,轻笑出声:“沙发那么短,你打算蜷成虾米还是真的变成小兔子?”

“什么兔子?”

“侏儒兔吧。今晚你就和我睡。”

“可是我没带睡衣。”

“没关系,我打个电话让酒店送浴袍上来,还是..你想穿我的。”

“嗯..我...”温斯和整张脸连着脖子都是红的,陈司柏索性也就不逗她了,转身去衣柜拿了自己的衣服出来,“你这么瘦,骨架小,可能会有点点大,不过睡衣应该没事。”

“知道滴。”温斯和从她手上接过衣服,直接一路小跑去了浴室。

温斯和吃完后陈司柏按了下桌子旁的按钮,不过一会就有客房人员上来收拾桌子,她无聊坐在旁边,只见还剩了很多,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陈司柏默默记下温斯和不太爱粤式的菜系。

走进浴室,温斯和没想到这套房的浴室会这么大,浴缸旁边大理石的台面上面摆着十多种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她拿起来看下,几乎都是英文,还好她认识一些基本的shampoo、body lotion,勉强能洗。她有一种进入陈司柏私人领域的心虚感,飞快洗漱,立马上了床,卧室里的床铺泛着淡淡的木质香。

“还没回来?”杨梦思给她发来消息。

“我这几天在家里住。”

“和好了?”温斯和没有回复,她盯着天花板,其实自己心里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和好,问题确实没解决,矛盾依然存在,但陈司柏表现的已经像是无事发生,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提出这个问题。没过一会,温斯和听见身旁传来被褥窸窣声,陈司柏翻了个身,两人的膝盖隔着薄薄的床单轻轻相碰。

“其实那天在礼堂...”她还是鼓起勇气,不想错过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聊一聊这件事,她希望陈司柏能解答她的疑惑。

“没事了,是我没控制住。”话都没说完,就被陈司柏一句没事了打断,陈司柏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她。

温斯和愣在一边,知道这是陈司柏不愿意提的意思,按照陈司柏的性格,她不想说的事再问也没用,追问的话还显得没眼力见,她没有立场和身份询问,现在已经算是越界了。

温斯和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传来:“好吧,那你有什么事,不开心了都要和我说,以后不能再这样一句话不说就不理我,你这是冷暴力。”见陈司柏没有反应,加了一句:“我会伤心的,能不能别伤我的心。”温说完,半天没等来对方的反应,她从被子里探头出来,突然感觉到被子下陈司柏的手指慢慢探过来,在黑暗中犹豫地勾住她的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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