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晚宴上，总有人来敬酒，郑启明本来就不胜酒力，几巡下来走路都摇摇晃晃。桌上的电话响起，郑启明费了半天劲才按准接听键。

“喂……”

“郑启明，你是不是在会场？”颜羽看到了她朋友圈的年会宣传海报，此时在酒店楼下，抬头望了望霓虹闪烁的灯光。

“小羽？”

“是我，不认识我的声音了？”

“怎么会呐，我可是天天都在听，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颜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电话中的郑启明拖着长音，声音甜软又有些含糊，说着想他。“你、你怎么像是喝酒了？”

“你怎么知道？不愧是我的小羽。”

“等我上楼找你。”

同桌吃饭的都是她的下属，第一次看见雷厉风行的主管这个样子，互相递了个眼神，无措中带着猎奇。

旁边的人和郑启明碰了碰杯，“启明姐，一会有人接你？”

“我弟弟呀，你们都见过。”

大家恍然大悟，那个大帅哥，之前一直来上雅思课，还送过饭。“漂亮弟弟考雅思了吗？”“今年大三了吧？”“好像好久没来了。”

郑启明甜甜地笑了笑：“早考完了，去英国交换，都回来了。”刚说完立时酒醒了一半，不是去一年吗，怎么回来了？

“去英国了，很厉害呀。启明姐，冲这个得碰一个。”

郑启明心思不在，见人来碰杯，端起来就喝。一只手伸来按住她的手腕，“姐姐们，她有些醉了，我替她喝可以吗？”

“哇！漂亮弟弟来了！”“可以可以！”

颜羽与郑启明对视一眼，从她手里端起红酒，与桌上的人碰了杯，一饮而尽。

“漂亮弟弟坐吧。”

旁边的人要起身让座，颜羽摆了摆手，“姐姐们吃好。我送她回去。”说完拿起郑启明的包和外套，拽着她出了会场。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一年吗？”

“因为你想我了。”原本是申请两个学期，可是颜羽上飞机时就后悔了。相隔数千公里，还怎么给她送药；假如再多坚持一下，她是不是会改变想法？最终被自己的恋爱脑打败，跟两边学校申请改为一学期。

进了电梯，颜羽拉起了她的手，刚想说话，却在她手上摸到一个坚硬的圆圈。他拿起她的左手，象征订婚的中指上戴了一枚银色戒指。

“郑启明，你要跟他结婚？”

“这只是一个礼物。”郑启明讪讪地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更加用力地抓住。

“不想让我走的话，和他分手。”

在酒精的作用下，郑启明完全无法掩饰自己，她竟然带着期待问：“是不是我分手了，你就会永远不离开我？”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前提是你只能和我在一起。爱情有排他性，记得吗？”

郑启明果断地拔下戒指。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打开门，两人走出来，紧接着旁边的电梯也开了门，李君杰追了过来。

“启明，”他斜了一眼颜羽，走近郑启明，“你弟弟回来了。”

颜羽拦在李君杰面前，“我不是她弟弟。”

郑启明想要上前与李君杰交待一声，颜羽却挡着不肯。她只好越过颜羽的肩膀看向李君杰，“我有些事需要和他谈谈，回头再找你。”

“我以为你们已经解决清楚了。”

颜羽冷下脸，“该解决的是你。”

“你让开，让她自己和我说。”

“她说回头再说，你没听见吗？”

李君杰露出嘲讽的笑，“小奶狗变小狼狗了。不管怎样，也不该参合主人的事。”

颜羽怒冲冲大步上前，郑启明连忙拽住他，“小羽！别闹了！咱们走吧！”颜羽恨恨地指了指李君杰，郑启明却是根本不敢看向他。

李君杰盯着郑启明的背影，警告道：“你现在走我们就完了。”

颜羽从郑启明手里拿走戒指，返回来扔在李君杰面前，“你们完了。”

李君杰站在那里，久久地未动，一直看着颜羽开着郑启明的车离开。

郑启明的门锁密码从未换过，颜羽按下314159，门应声打开，他暗暗松口气。颜羽浑身燥热地扯下外套，看着郑启明脱下大衣，一下子圈住她抱了起来，放倒在床，压了上去。

郑启明下意识偏头，颜羽的吻落到颈侧，他看了看她，嘴唇贴住她的耳朵：“还躲？”

郑启明的脸顿时添上两抹绯红，掌心抵住颜羽的胸膛，“我们先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谈多了你又会哄骗我。”

颜羽握着郑启明的两手压在床上，青涩而又热烈地吻她。郑启明的舌头找到颜羽的，与他厮缠，郑启明用最后的理智说：“我们不会有结果。”

“胡说。”

交融的一瞬间，燃尽郑启明所有理智。

静静地休息一会之后，郑启明揉了揉扎在自己的怀里的脑袋，推开他去洗澡。刚淋湿身体，颜羽开门进来，从身后搂住她。郑启明推开他，“我要洗澡。”

“我帮你。”颜羽抢走她手里的海绵球，挤上沐浴液，揉出绵密的泡沫，从郑启明的脖子向下一点一点地滑过。

之前颜羽换衣服偶尔露出上半身，郑启明都刻意躲开，这是第一次认真观察，他身上很白，薄肌线条分明，腰线收紧，然后……郑启明脸上一热，任他打着泡沫，自己在洗手台前刷牙、卸妆。

颜羽却不打算放过她，海绵球滑过全身，“刚才我是不是表现不够好？”

郑启明扒开他，“在这不行，不舒服。”洗澡时比较干涩，这是经验之谈。

颜羽用喷头冲干她身上的泡沫，又一次贴了过来，从她的后颈吻到后背。郑启明不由得闷哼了一声，“郑启明，你的身体比你诚实。”

郑启明扶着洗手台，晃动中抬头看到水雾弥漫的镜子上映出两人的轮廓，有一种不真实感，也许这就是一场美梦，先享受了再说。

郑启明从来没有这样纵欲过，和之前的男友兴致来了享受一番，结束之后她巴不得自己待会。而这一夜颜羽缠着她要了再要，她却也同样不知餍足。

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的郑启明从颜羽的怀里小心翼翼起身，刚坐起来又被他拽倒圈进怀里，“别去了，你之前这么多加班，休息一天。”

郑启明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有很多事需要解决。”

颜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起身到桌前，从化妆镜的底盘上拿起那枚紫色塑料戒指，放在她手心里，“等我挣钱了给你买真的。别人的戒指不许再戴了。”

郑启明点点头，“知道了。”

颜羽看着她梳洗、换衣服，送她到门口，拉住她亲了亲她的额头，“我等你回来。”

还有两天就是除夕，年前所有的课都停了，很多同事也踏上了回家的旅程，公司里面变得很安静。郑启明刚拐进走廊，就看见李君杰坐在她办公室外的沙发上抽烟。

“要抽烟去楼梯间，别害公司挨罚。”

李君杰没有理会，犹自抽着烟。

“需要聊一聊吗？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你。”

李君杰看了看郑启明的背影，抽完最后一截，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起身前往咖啡厅。

两人对坐着，李君杰审视着她，头发没打理，脸上没化妆，锁骨处种了草莓，他强作镇定地移开目光，“一晚上挺累吧。”

郑启明沉默，李君杰等不到回应，心里更加起火，“你们俩在床上的时候，他也叫你姐姐了吗？”

李君杰终于看到郑启明有了反应，她皱了皱眉。然而这并没有让他觉得解气，反而自心底升起一股羞耻感，他颓然靠在沙发背，“你就是个渣女。”

“是我的问题。你该找一个正常的女朋友，你值得更好的。”

这就是结案陈词了，没有挽留没有解释没有道歉，是郑启明一贯作风。李君杰不得不承认，她越是这样冷静果决，越让人着迷。

“事到如今，你能不能给我个答案，你他妈到底哪出了问题？你爱没爱过我？”

“你很优秀，我喜欢。但是我不愿意和你有将来，确切说我不想和任何人有将来。”

“任何人？包括你那只小狼狗？”李君杰看到郑启明又动容了，迷茫中透着些许痛苦。“你这是玩弄感情，我的，还有他的。”

“这不是我的本意。”

郑启明终于有了一句辩解，李君杰越发想要击穿她的冷硬外壳，“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你总是独来独往，可也应该明白，正常人想要的生活，是和一个稳定的伴侣，建立稳定的社会关系。你做不到，却又贪图亲密关系带来的温存，到头来只会伤害别人。”

郑启明手肘撑着桌子扶住额头，显然李君杰的话对她冲击很大。

“你的小狼狗和你一起长大的对吧？我看照片上，他还是个婴儿你就抱过他。我佩服他的勇气，把姐姐变成恋人，不仅要对抗世俗眼光，还要承受你的爱无能。真是……无知无畏。”

“李君杰，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他了。”

原来那个小狼狗才是她不可或缺的人。李君杰并不想点破。“好，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以后工作上公事公办。结束吧。”

一段对话，一段关系，就此结束。李君杰站起身，听到郑启明补了一句“对不起”，不想做任何回应，迈步离去。

郑启明下班回到家，颜羽正系着围裙做饭，灶台上的砂锅里传来番茄牛腩的香气。砂锅是白天买的，菜是上网新学的，结果花椒放多了，两个人吃得满嘴发麻。气得郑启明数落颜羽，“你打死卖花椒的了？”颜羽乖乖地下楼买了两杯加冰的饮料回来。

两人一边喝饮料一边搂在一起看《歌剧魅影》，当发间缀着星光的克丽丝汀唱起《Think of me》的时候，两个人也跟着哼起来，他们都喜欢这首歌。

“小郭第一次离开同福客栈的时候，BGM就是这首。她和吕秀才都以为不会再见了。”

“你说什么？”颜羽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郑启明笑了笑，“听不懂算了，咱俩不是一个年代的。”

颜羽把手伸进她的衣摆来回摩挲，“你给讲讲。”

“别闹，”郑启明笑着拿开他的手，“小郭和吕秀才在同一个客栈打工，发展成为情侣，但又经常发生矛盾。分手之后，小郭回了家。离别时，两个人都以为不会再见了。”

“后来呢？”

“后来吕秀才又结识了一个叫祝无双的姑娘，祝无双漂亮又温柔，很仰慕吕秀才，我觉得也很合适。”

“最后呢？”

“没有最后。”郑启明撒谎道。

“所以这是一个见异思迁的故事？”

“应该说是……”郑启明努力搜罗着脑中的词库，“顺势而为，或者趋利避害。”

郑启明死按着衣服下摆，颜羽撩不开，转而去解她胸前的扣子，“你说的是政治，谈恋爱可不能这样。”

郑启明一手拽着衣摆，一手按着前襟，“马上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不回了。和他们说过了。”颜羽将郑启明压在沙发上，俯身吻她，却被她用手顶开。

“你和他们怎么说的？”

“说我要陪你呀。”

“你这么说的？！”郑启明一骨碌坐起身，把颜羽掀翻在地，“你真这么说的？”

颜羽泄气地靠着沙发坐在地上，“他们去我大伯那了，我说我买不到票，他们就没再问我。”

郑启明松了口气。二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地上，彼此沉默，只剩下幕布上的魅影轻柔而魅惑地唱着《The music of the night》。

郑启明站起身，面对着颜羽跨坐在他腿上，双臂环在他的两肩，“你还在上学，我不想孙姨为我们俩操心。再等一等好吗？”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当然。”

颜羽的双手环住她的腰，“郑启明，你不要有顾虑。只要在一起，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真是个天真的puppy。郑启明捏了捏他漂亮的脸，又亲了亲他映着春光的桃花眼，“小羽你真好看。”

“喜欢我吗？”

“最喜欢了。”

“爱我吗？”

郑启明笑着脱下他的上衣，“你说呢。”

真是美好的□□。郑启明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