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变天

天启十六年,六月初。

皇帝寝宫内一片悄然,四周垂下的灰色幔帐让屋内更加沉闷。如今已经入夏可是内殿还拥挤的摆放着些火盆,不远处烛台的蜡棒也快烧到底座。偶尔传来粗重断续的喘息声昭示着这个王朝的帝王已经油尽灯枯。

桑延站在床边。黑色的斗篷掩盖住高挑的身形。

她摘下面罩,算是送这个王者最后一程。

“陛下,可有诏令?”黑衣人的声音沙哑难辨,好在回光返照的皇帝尚且记得她的声音。

床上的中年人陡然升起一股精力,枯瘦的右手竟然从被子中伸出。颤巍巍伸向她。

皇帝已经看不清来人,可是桑延的面貌还是浮现在眼前。不由得升起一些感慨:“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性格却更偏向你父亲。这样也好,也好。”

桑延跪在床前,握住对方的手。听对方提起自己的父母也没什么反应。唯一的记忆大概就是她父亲是上一任暗卫统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爱上她的母亲。后来被仇家报复,她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接着就是皇帝接走了她……

从六岁到十八岁,教她读书习字助她习成武艺。

桑延回神,不觉得这种时候陛下应该浪费精力跟她回忆当年。

皇帝深吸两口气,“太子年幼心善,暗卫的存在等到及冠亲政再告诉他。咳咳……”

“在此之前还是磨砺为主。”

“大,大魏和太子,朕就交,交给你了……”

“吱呀。”

温怀钦在重重搜查下终于进来。

少年皱着眉,衬得额间一点朱砂也黯淡了。他对刚刚借着搜查之名拉扯他衣袖的那些新换的侍卫有些不满,但是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降罪。

只觉得奇怪,今夜不知为何到处都是侍卫,还都不知礼数得很。

缓缓心绪,这位素来有良善之心的殿下朝里面走去。

顾不得穿着繁重的太子服饰,他直接奔向躺在床上的人。却在看到床前立着一个黑色背影后放缓脚步,犹豫是现在直接喊护驾还是应该先退出去再偷偷喊人过来包围。

桑延听身后人愣在原地有些疑惑,但陛下可没那么多时间拖拉。走上前,在太子惊恐的眼神里把人递到皇帝病床前。

“陛下,太子来了。”

皇帝慢慢睁开眼,看到十五岁的太子一脸无措地看着自己。

“别,别怕。”

他想抬起手摸摸稚子的脑袋,却发现自己只能轻微操纵食指后放弃。只好抓紧时间交代后事。

“这,是父皇给你找的老师。”

温怀钦转头只能看到一片黑袍,迟疑地喊了声,“老师。”

桑延也愣在原地,她只是个暗卫统领。即便受过一些教育,但她的能力也不足以教导一国之君。

但陛下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桑延还是点点头,走向前。微微俯身,就着太子瘫软的姿势伸出双手。

两人对视,桑延不由的收起冷冽。这个少年就是自己要保护的对象。

“殿下放松。”这声音像乌鸦一样呕哑刺耳。

温怀钦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就看一双手按到自己头顶。从头顶往下,一点点、边边角角尤其是面部仔细摸索。随后在他怪异的目光中,到脖子、喉结、肩膀……

这一套流程结束,桑延对着皇帝行礼。“我会护着他。”暗卫不属于官员或者奴隶,不能称臣或其他。加上她算是陛下看着长大的,自称也就自由些。

皇帝瘦的凹陷下去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

“好,咳咳……好。”

皇帝明显还想说些什么,张嘴却只有粘稠含糊的喘气声。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刚刚强撑着说完那段话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好在上天给他留了两年的时间,为他的钦儿铺路。

温怀钦伏在床沿泣不成声,余光看到那位“老师”走到屏风后面,在昏暗的室内对方行礼转身时袖口有寒光闪过。

后面发生了什么桑延不清楚。但大概还是能猜到的。

此刻她在暗道里,脱掉宽大黑袍露出闪着银光的铠甲。从腰间摘下水囊,液体淋在丢弃的袍子上,吹燃的火折子被扔在最上方。不一会便烧成灰烬。

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投入下一场战斗。

*

两年前七王爷温衡及冠,受命从边关回到自己封地。沿途顺便剿匪,桑延就是第一个被收编的山匪头头。此后一路出谋划策,冲锋在前。终于凭借着异于常人的勇猛和这群武将里为数不多的才学被七王爷收到身边做亲卫。

禁军冲城之时。桑延坐在高头大马上,铠甲上的血汇成小股往下流,巴掌脸上映着血光眼神淡漠无情,活像个从地下走出的伥鬼。长枪挥舞间护卫着七王爷一步步逼近帝王寝宫。

“逆贼伏诛!”一道怒喝如流矢炸开。

七王爷循声望去,远处一位武将拉开弓箭。

他刚刚挥剑斩杀一人,此刻剑还未回到身前。爱将桑延又冲阵在前,两人之间拉开一段距离。

桑延是特意被引开的,总要让人落入绝境才能体现出自己的重要性。

此时一人一马被重重围住。眼看七王爷温衡要被箭矢射中,桑延紧勒缰绳,马儿吃痛前蹄高高抬起要挣脱控制。在马身完全立起之后,桑延伏在马背的身形被完全遮挡。

趁着叛军怔愣之时,桑延飞身而上,在马背借力直奔被困的七王爷而去。

为了轻身飞跃,她随手将自保的长枪扔了。赤手空拳,能替七王爷挡下一箭的只有桑延自己。

“桑延!!”

七王爷目眦欲裂,眼睁睁桑延落在自己怀里,不可控制得大口吐血,冰冷的铠甲上留下黑色的血迹。

那一箭是冲着自己心口来的,只是桑延从上方下来所以射中她的腹部。

七王爷稳住心神,一手把自己心腹揽住以防她坠马,一手挥剑继续厮杀。

事已至此,只能一往无前。

幸好,援兵到了。战局扭转,出乎大家预料的是七王爷喊出的第一句话不是勤王而是,“去喊太医!”

众人怔愣间只见七王爷迅速下马抱着一个小将直奔帝王寝宫。皇帝病重,太医院说的上话的太医都在这里了。

一身戾气的七王爷进来的时候各位还以为死期将至,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纠缠的打算,而是直接去了偏殿。

不一会,就有侍卫提刀来问。

“谁医术最好?”

众人不敢回应,那侍卫一挥手,周围的侍卫蜂拥而上。

“那就都进去救人!”

众位太医腿抖如筛糠,直接被侍卫们拖进了偏殿。

一抬头就见面目阴沉的七王爷目光从床上躺着的人身上的半根箭上转移到这边,又纷纷低下头装鹌鹑。

温衡没那么多时间审问,直接伸手点了其中某个看着年纪最大的。

“你!来诊脉。”

老太医膝行上前,在七王爷目光犹如实质的注视下探脉的指尖都在抖。只觉得王爷铠甲上沾着的血腥气就是阎王在催他的命。

手搭上脉片刻就是拿不定说辞。

温衡仔细打量着床上脸色越来越苍白的人,不在意的挥挥手语气凉薄:“带远点,别脏了这片地。”

侍卫上前拎着老者的后衣领往外带。

人群里同样害怕的某人,犹豫再三还是站了起来。

“等等!臣自请为这位将军诊脉!”

七王爷难得分了点目光给他,那太医补充道:“下官是院首,陛下这几个月钦点下官调养身体,太医院医术无人在我之上!”

七王爷瞟了那抓人的侍卫一眼,后者立即松手,吓破胆的老太医伏在地上喘气。

他问那自称院首的人:“叫什么?”

“臣名孙辉。”

又问道:“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孙院首豁然抬起头,转瞬之间就认清如今形式。随后认命一般平静道:“家中尚有一七十老母。”

得到满意的答复,七王爷起身站到一旁。

“你母子二人的性命都系在此人身上了!”

说罢,留下一队人马。七王爷回正殿处理正事了。

桑延受伤固然可惜,但是今夜的关键人物如今都在正殿等着他呢。

之前在宫外一路喧闹嘈杂打进宫内,甚至自己的爱将不惜以命相护才让自己进入这正殿。

七王爷扫视一圈,轻笑着开口打破沉寂。

“四哥,好久不见。”

他上前,伸手拿掉四王爷口中的棉布,嫌恶的扔在地上。

四王爷活动了下口部,扭头“呸!”地一声,一口血唾沫吐在他面前。

见老七侧身避开,四王爷双目猩红恨不得把这无耻小人剥皮剔骨。

“你这小人!难怪我飞书于你没有回信,原来是早早就投效那个痨病鬼了!”

“你认他做你的二哥,不知道人家认不认你这个七弟啊!”

四王爷一字一句,替他回忆起那段难熬的岁月。

“你的好二哥为了皇权稳定把十岁的你赶去边关风餐露宿十年整。”

“又怕你与武将来往过密,一封诏书就让你换去盗匪猖獗民不聊生的信阳。”

四王爷睁大双眼死死盯着他,就是这个最不起眼的七弟竟然让他功亏一篑。他口中不断吐出鲜血,混着身上的脏乱破碎的衣衫和凌乱的发髻,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更像是穷途末路的凶犯。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穷途末路了,逼宫不成反被擒,恐怕整个四王府都要跟他遭殃。想到此处,对那持剑而立的七弟更加痛恨。

言辞刻薄道:“不愧是宫婢之子,天生就是伺候人的!”

之前种种话语都不曾让温衡失控,唯独这句话一出。不需要思考,手中的剑就抛出去了,直接扎穿了他的好四哥的右腿。

四王爷上身捆着绳索,一条腿失力后整个人栽倒在地上,半个身子倾向受伤的那条腿。他前半生都是在京城吃喝享乐的富贵主,不曾像温衡一样有过军营经验,这一剑是他逼宫时受伤最严重的一击。瞬间,整个内殿都回荡着他痛苦的哀嚎。

温衡皱眉,瞧不上他这般没有骨气,又想到偏殿受伤静养的桑延。

他朝侍卫扬扬下巴,“让他闭嘴。”

侍卫没有丝毫犹豫,捡起之前被七王爷扔掉的布又塞了回去。

殿内恢复安静,温衡抬步不疾不徐的往床榻边走去。

黑发银甲,面带鲜血的人缓缓而来,坐在床边的太子虽然害怕还是勇敢的张开双臂试图阻挡。

温衡低垂着眼睛,视线越过咬牙坚持的少年直接看向躺在床上的那位——他的二哥。

床上的人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听说今夜多次吐血的人还是尽量睁开了双眼。

温衡听到他气若游丝的喊了句:“老七。”

没有人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太子也不知道。

父皇喊了一声七皇叔后,便让其余人退下。

七王爷看了眼皇帝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摆,便有人上前带着太子一齐退了出去。

整个正殿只剩下他们两人,太子离开的最后一眼看到那个素未谋面的七皇叔坐在了床边。正是自己之前坐的位置,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听父皇轻声说着什么。

半个时辰后,七王爷离开时皇帝已经驾崩了,面容祥和看不出受难的经历。

一片混乱的勤王夜,最终以先皇驾崩、四王爷重伤、七王爷摄政拉下帷幕。

*

桑延醒来是在偏殿,立马有人去回禀。她刚想起身,就守着的被白胡子太医呵斥了。

“伤的那么重,不要命了?”

“不过是箭伤,又是腹部。没几天就好。”

白胡子瞪她一眼,“那箭头都冒着蓝光了,这等剧毒!”他拿过托盘,取出的断箭正放在上面。箭矢确实带着幽蓝色。

“这跟直接喝鹤顶红没什么区别。”

鹤顶红是毒药之首,至今无解。桑延还有心思说笑,“那您医术不错,鹤顶红都能救回来。”

白胡子冷哼一声,没再应话。

除去盔甲的桑延十分瘦弱,细长长一条人躺在床中间,面色惨白。孙御医刚开始搭上脉的时候几乎都放弃了。实在是被七王爷那句“治不好陪葬”硬逼着开始取箭头。没想到,这人看着瘦弱,心性倒是异于常人的坚定。

腹部的衣物被剪掉,如今被包上厚厚的纱布。桑延摸了摸。被孙御医止住。

“我晕了多久?”

“很久了!”孙御医接过侍卫递来的汤药,语气感慨,“该结束的都结束了。”

桑延这才知道,自己睡了七天。先皇头七都过完下葬了。七王爷平定四王爷造反有勤王之功,先皇遗诏封为摄政王。太子依旧是太子,摄政王下旨自证,等太子及冠参政便会交权。如此,前朝才稍稍接受了摄政的名头。

虽有波动,但大体都是按着先皇的计划走的。

正在喝药,外面传来有人行礼的声音。

穿着紫色朝服,腰间白玉带,头戴紫金冠的七王爷走进来。

桑延立马要起身行礼,温衡快走两步将人按回床上。“好好养伤,别乱动。”还顺手替她把被子掖好。

“王……摄政王。”桑延拗口得喊出新称呼。

“你还是继续喊王爷吧。这官名你喊出来不好听。”温衡从孙御医手上拿过药碗,神色温柔。

桑延吓一跳,内心盘算着这几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爷,属下自己来吧,这不合规矩。”

温衡轻巧躲过对方伸过来的手,温声道:“你这伤是替本王挡箭受得,本王给自己恩公喂药有何不可?”

话已至此,桑延只好受了。

孙御医悄悄抬眼,却被摄政王眼底的温柔惊到。终于知道之前的怪异感来自何处,摄政王从进了偏殿就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气质。全无七天前双目猩红得告诉自己“要么治要么死”的凶狠模样。听说勤王那天夜里,主殿的血一直流到殿外。摄政第一天,朝堂上就有两个老臣殉主。对外说是君臣情深,随先皇去了。

这样一个雷霆手段的人,如今正轻声劝解受伤的青年多休息少操心。

“等你伤好了,想要什么赏?”

桑延垂眼老实喝药,“王爷赏什么,我就要什么。”

温衡仔细想想,“说起来你从进京就一直住在王府,还没有自己的院子。”说到这他有些歉意,“之前在信阳,本王也没送过你什么。”

摄政王之前的封地在信阳,桑延也是住在王府。此次进京是先皇诏书,意思是自己不行了,叫两个弟弟来见最后一面。谁知道四王爷看皇帝病重太子又还小,就直接逼宫了。白白让七王爷捡了个“勤王”的由头动兵。

“四哥此前约我同盟,共分天下,还好是你及时劝诫本王。不然真会造成大错。”如今局势已定,摄政王说起之前的事情也不在乎身边是不是有人。

毕竟当时要不是桑延拼死劝诫,他是真的有心跟四哥一起干。

桑延靠坐在床上,一副忠心耿耿的表情,诚恳道:“四王爷心思深沉锱铢必较,与他同盟无异于与虎谋皮。况且网爷与先皇兄弟情深,勤王救驾定是出自一片忠君爱国之心。”

说到激动处,还抓上了温衡的手。

立意一下子被拔高这么多,温衡面色有些古怪,但还是顾及桑延伤势顺着她说。

两人手交叠在一起,温衡突然说:“你这手也太小了。”

打盹的孙御医不小心打翻一个杯子,连忙跪下高呼,“摄政王饶命!”

温衡原本是要动怒的,只是想到对方医术,话到嘴边变成了:“你是院首,你死了谁能解这毒!”

“我的毒还没解?”桑延立马坐直了身体,掀开被子去查看伤处。

孙御医半站起来的腿一听到这又跪回去。一把年纪紧张得胡子都在颤。对着桑延哭诉道:“您这脉太乱了。说句难听的,这跟在破土堆子上搭了个房子,外面看上去是好的,甚至还挺漂亮。可是保不齐哪天一场雨就连地基都没了。”

他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一个男人可以同时拥有两道脉象,体内的毒更是杂七杂八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好治哪个难治。七天过去了,这位能醒过来,不是他医术多好,而是全靠体内毒素互相牵制居然给人牵制活了。

当然这种话孙御医在御前行走多年肯定是不会说的,毕竟自己全家人的命现在都挂在这位青年身上。

“请摄政王再给些时间,臣一定尽心竭力为这位将军寻找药方,调养身体。”青年被抱进来的时候穿着铠甲,应该是摄政王府的亲卫,不过现在喊句将军也不为过。

“王爷刚不是说给我赏吗?那就这位大夫吧。”桑延指指跪着的老头,“太医院这么多人,他能让我醒来,想必是有点本事的。”

“不知王爷可舍得?”

桑延歪着头,脸上带着打趣的笑意,原本苍白无色的面貌顿时鲜活起来。温衡向来不允许别人直视他,但是在桑延这里例外。从前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经过那一箭他想自己应该是明白了。

眼前桑延的眼睛和替他挡箭的那个夜晚重合,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里面倒映的都是他的身形。他在战场多年,知道最难得的就是危急时刻交付生命的情感。

“就算你不说,本王也是要把人留给你的。”

“只是你自己都住在王府,哪里还有地方养一个大夫?”温衡忍不住摸向纱布,这下面就是那道箭伤。

桑延侧身躲过对方的手,“大夫不让动伤口。”

温衡点点头他自己也行军,知道忌讳,刚刚只是没忍住。

把药碗放回桌上,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本王正好要搬去新建的摄政王府,空着的七王府改改给你做别院?”

“是不是于理不合?毕竟属下无官身。而且,就算是一品官员不配用这个形制的院子吧?”

温衡站起身,腰间的玉佩垂下,眉眼间的温柔敛去他又变回那个只手遮天的摄政王。

“没什么于理不合,本王说你配你就配!”

刚刚掌权,温衡空闲的时间不多,浅坐一会就要回去批折子。

紫色的衣角消失在视野,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请安声桑延安心躺回去。

抬抬手指,语气熟稔:“孙大夫,起来了。”

刚刚还畏畏缩缩的孙御医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利索得站起来跳到床边,一掌长的白胡子在桑延眼前晃悠。一张老脸挂着不符合年纪讨好的笑:“桑统领,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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