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曾经的杨青墨,面对宋时如此直白的表现定会手足无措,可如今的她是殴打过吴永春对峙过克里耶的杨青墨,面对宋时,她不仅不会觉得羞怯,反而大方直接的与之沟通。
“殿下喜欢我?”
“没错。”没想到眼前的少女直接发问,倒让宋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感谢殿下抬爱,可惜我的心无法回应这份感情。墨青敬重殿下英雄豪杰,从未有过儿女情长的心思,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我知道你和宋砚的事。但你原本就是我母妃看中的王妃,如今你假死脱身说到底还是死罪,如果事情败露,你真的相信宋砚能保护你和你的家人吗?”
宋时的话让杨青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无惧对方直白的目光直视对方的眼睛,问:“殿下这是在威胁我?”
可在宋时眼里,杨青墨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看起来凶狠的表情总觉得无比可爱,他忍住笑意,尽量用温和平静的语气说:“你想多了,我并无此意。如今我虽远离京城,但毕竟自幼在皇宫长大,见得多也听得多,情爱固然可贵,但它在权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父皇后宫的美人有些甚至没有你年纪大,不过是家族为了巩固权势送进宫里的一枚棋子,她们可曾有过憧憬,又可曾有过心上人,没有人关心。而你,你父兄任职户部,对太子自是大有裨益,感情不过是锦上添花,可如若你们之间的感情会威胁到他储君的地位,你又怎敢相信他能护你周全呢?”
“殿下说笑了,我墨青的周全从来只靠我自己。我为东宫做事,自是有我自己的价值,正如殿下所说,情爱比起权势不值一提,为何到了我这里就笃定我才是会被牺牲的那一个呢?”
“到底你也是个女子,世道如此你怎能独善其身?我知你心有抱负,但若你只凭借一腔热血,不过是以卵击石。如今你虽为东宫门卿,但到底占这个男子的身份,这便是因为世上没有女子入仕为官的先例,你饱读诗书怎会看不透这个事实?”宋时只觉得杨青墨天真,祖宗规矩怎可仅凭借一腔热血就能颠覆呢?
“殿下所言不假,我也不是那有勇无谋之人。”杨青墨倒是坦诚,让宋时松了一口气,刚想开口继续劝些什么,却被少女后面所说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不管是杨青墨还是墨青,我所求的从来都不是儿女情长,也不是天翻地覆,而是这朗朗乾坤之中有我的容身之地,有朝一日有人提起我杨青墨,知道我是那个做出过一些事情的杨青墨,不是户部杨大人的嫡女杨小姐,不是谁的夫人杨大娘子,更不是太子妃杨氏,而是我杨青墨的名字。至于殿下所说的,祖宗礼法世道规矩,那不是我一个人能够改变的。但是,太子殿下愿意尽自己对于世道来说的绵薄之力去撬动陈规旧矩,而不是告诉我世道本就如此你该妥协”说到这里,少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继而微笑开口:“如此,我还要感谢霖王殿下,让我看清了自己内心的感情究竟如何。”
杨青墨目光锐利,但在谈及心上人的时候表情却又不经意间柔和了下来,宋时觉得这样的柔和极为刺眼。
“我并无威胁姑娘的意思,也没有轻视姑娘的意思,我向来坦诚,喜欢你的这一份感情也做不得假,你对我无他念也无妨,如果有一天宋砚护不住你,你可以到北境来,在这北境,你永远可以以你自己的名义安稳地活下去。”
“墨青谢过殿下。”
阳光下少女的肌肤白的发光,粗布麻衣和男子的发束也掩盖不住她的绝代风华,宋时有些遗憾这份美丽不属于自己,但同时又很庆幸,这份美丽没有囿于宫墙庭院,在广阔天地之中肆意绽放。
历时多日,棉桃的采摘和初步处理已经完成,由祝融雪安排的经验丰富的掌柜们进行各个环节的考核与掌控,杨青墨像个学童一般跟在掌柜们身后仔细地学习和观察着流程,每日晚饭都与掌柜们坐在一桌,见缝插针地向他们讨教每天自己遇到的问题。
掌柜们说到底不过一届商贩,从前只有在官老爷面前点头哈腰的份儿,头一回见到如此尊敬自己的年轻官员,且样貌俊朗,不由地心生好感,对杨青墨也是倾囊相授。
“你这几日都要把我这几位大掌柜吃饭的本事尽数学去了,以后若是不愿在东宫呆着,便直接到我这儿来做个大掌柜,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祝融雪打趣到。
“这才哪到哪儿啊,我要和祝姑娘学的还多呢!”
“这棉纺一事就交给霖王殿下的人和我的掌柜们去盯着吧,过几日我准备带些货天山部走一遭,看看能做哪些交易,你跟我一起去,帮我掌掌眼?”祝融雪手里握着一卷书册,两只胳膊撑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杨青墨。
“掌眼谈不上,薛老板愿意带着我见见世面,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杨青墨和祝融雪说话便不自觉地带上些女儿家的俏皮。
“我知道你,早就听说户部尚书家的大小姐吃穿用度一应都是顶好的,想来你的眼光不会差。喏,这是我京城各个铺子里账簿整理出来的,哪些物件卖的好哪些物件卖的不好,来买东西的人都有哪些,哪些人喜欢些什么东西都在这儿了,我们一起看看,再去天山找些合适的物件运到京城去试试水,好为后面通商一事辟一条道路。”祝融雪把手里的书册放在桌上,用手指敲了敲,并向杨青墨发出邀请。
“薛老板开口我岂会驳了你的面?这趟生意我自是跟定了。”杨青墨也并无推脱之意,爽快地应承了祝融雪。
“那可太好了。我此番备着的都是些好货物,想着借由禾耶亲王,哦不,现在应该是天山禾耶王了。想着借由禾耶王的路子,先把这丝绸、珊瑚和女子爱用的脂粉一类运送过去先讨得禾耶王和其他贵族的喜欢,如若他们喜欢,那上行下效,天山部族的人自然也是会购买或者以物易物的。”祝融雪见杨青墨答应了自己,也不再多说客气话,开门见山地抛出了自己的想法。
“做法倒是可行,从前京中用白玉梨花簪的女子并不多,可自从某年宫宴贵妃娘娘佩戴了之后,白玉梨花簪在京中各珍宝阁和首饰铺子可是一簪难求,想来天山部也不会脱了俗,但以我愚见,这货物选的有些不妥当。”
“哦?此话怎讲?”
“我曾去过天山部,住过一段时间,在王帐里也接触过一些女子。都道北境是苦寒之地,寒是一方面,这鲜少降雨、灰尘漫天也是一方面,我之前在江南虽然日子过的也辛苦,但也未有过肌肤干裂的情况,而北境,以及北境以北生存的人,免不了肌肤干裂粗糙,如此肌肤对于丝绸的触感是极为难受的,丝绸柔软精细,它刮手啊!再说脂粉,我朝女子多追求肤若凝脂面若桃花,这桃粉色的脂粉最是吃香,可北境女子总是饱受日晒之苦,游牧女子更是不用说,她们并不爱白皙的肤色,反而是黝黑才为美,这桃粉色的脂粉可不是她们的心头好。”杨青墨将自己的见闻与观察细细说给祝融雪听,后者频频点头表示认同。
“那你觉着准备哪些东西为好呢?”
“第一是棉服,北境尚可种植棉花,但是再往北走到天山棉花就无法种植了,因此天山部多穿着兽皮或动物毛织,北境军若是这次棉花种植与棉纺做成功了,那么对于百姓之间的互市绝对是有大大地好处。第二是纸张,天山部有广阔的草原牧场,林场却很少,草纸都只有贵族能用,何况我朝的宣纸,更别提生宣熟宣这些差别了,因此若是用宣纸得了贵族的心,后面对于草纸的销售也是不成问题的。第三则是药油了,正如我前面所说,北境的人时长出现肌肤干裂的情况,寒冬腊月冻疮更是比比皆是,虽然天山部巫医也有土方,但效果确实比不上我朝医官们研制的药油,这对于天山部的人来说可是宝贝啊!”
“言之有理,可这前面两个倒是好说,药油我确实无从下手。这药油的调配都是各家医官不外传的秘方,且我薛记没有药材买卖的许可,这杯羹我当初没有分的上,为了保护父母家业把这最大的药材生意作为筹码送给了福州商会,如今在想入局只怕是难了。”
祝融雪对于商机的嗅觉敏锐,她知道杨青墨的提议是好的,且认为这药油可以说是天山部甚至整个北境必不可少的好东西,但问题就是她没有许可。
祝融雪的父母曾出海寻到过许多药材,由此成为整个福建最大的药材商,但在父母轰然离世后,祝融雪为了保下祖宅和父母的船队,只得忍痛将药行、仓库存货以及航线全部赠予福州商会,以求庇佑,不至于失了父母毕生心血。
“没关系,此事往后我们可以寻求太子殿下的帮助,眼下我们带些别的诚意之物先去探探路子,若能事成,来日方长何愁没有解决办法。”杨青墨见祝融雪情绪有些低落,便出言安慰。
“你说的没错,船到桥头自然直,先走出第一步再说,总有一天我回拿回我父母的心血!”祝融雪的眼里闪烁着明亮的火花,北境军军营一件不起眼的破营房里,两个女孩子熠熠生辉。
而她们所提到的太子殿下,此刻正在阳关城最大的酒楼里,对着身着薄纱的美艳胡姬大眼瞪小眼。
久违了,真的没有弃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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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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