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釜底抽薪

说到底方瑞宇是个色厉内荏的,进了大牢没几日便已认罪,并将自己与宫里的关系、在淮扬盐务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甚至把这些年给哪些官送过哪些礼都一一列出,搞得淮扬官场人心惶惶,生怕被牢里的那厮凭空咬上一口。

屋内,宋砚和杨青墨说着日后的打算。

“你哥哥回京后便会去我安排的地方静养,他的腿伤万幸没有伤及骨头,只是之后身上免不了要留下些疤痕。”

“陛下安排甚是妥当,哥哥的罪没有白受,此番淮扬官场算是彻底肃清了。”

“过几日我们便启程回京。我没想到皇祖母在淮扬的势力居然只一个方瑞宇,如今就只剩下京城的几个老家伙要清理了,她的后手究竟藏在哪里呢?”

正说着,沈伯突然进来,说道:“陛下,杨姑娘,郭家家主求见。”

“郭家主可说有什么事吗?”

“说是生意上的事,想要跟我家小姐、跟薛家商行搭上点关系。”

“这事跟沈伯您商谈不就可以了吗?为何要见我们?”杨青墨不解地问。

“这,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家仆,此番来淮扬的主事人还是杨姑娘您,且我家小姐说了,给到您的银钱和生意都归您掌管。”

宋砚笑了笑,倾过身子打趣道:“看来我是得备些礼,祝杨老板生意兴隆了。”

杨青墨眨了眨眼,一脸娇俏:“那我可得要份大礼,到时候陛下可别心疼。”

“那是自然,这江山未来都要有你一半,我还有什么心疼不心疼的。”

“不跟你贫了,我先去前头会会郭家主。”杨青墨说完便跟着沈伯往前头走去。

杨青墨不是第一次跟郭家主打交道,她对这个总是和和气气的中年商人颇有好感,故而一进门便亲切地打着招呼:“让郭家主久等了,实在是我的不是。”

如今的杨青墨身份已经明了,既是官家小姐又有着爵位,往后还有更高的位置等着她,郭家主自然也不会像从前那样随意,当即就要跪下行礼。

杨青墨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起来,说:“郭家主这是做什么?这才几日没见就如此见外了吗?”

“您是官身,有爵位,我一介草民,给您行礼也是应该的。”

“您说这话可就没有意思了。当初我与沈伯初到淮扬,您可是帮了不少忙,今儿我们也是谈生意,若谈生意还分个高低贵贱那买卖可就做不成了。”杨青墨早已学会了生意场上那一套面子话,说起来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见对方带着如此诚意,郭家主也不再执着那些虚礼,二人谦让着一同走到桌边坐下。

“我也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吧,淮盐的生意呢您也看见了,往后定然不会再那么赚钱,我呢手底下还有几个生丝纺和绣楼,想借着薛老板四通八达的商路把我家这丝绸运去边境或者海尚那边找找路子。”

“原来如此”杨青墨点点头,随后询问:“那郭家主今儿可带了些样品来?我让沈伯看看,这东西适合哪边的商路。”

郭家主一听这话便知道事儿成了,当即点头招呼来了两个年轻人,手里捧着盘子便过来了。

“你们俩走近些,给杨姑娘和沈伯好好展示展示咱们家的生丝和绸缎,还有那扇面,这可是淮扬最有名的绣娘所制啊!”

郭家主挨个介绍托盘里的货物,杨青墨也凑上前去仔细观察着那些货物的成色。

可就在她聚精会神地欣赏翠竹扇面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她面前那方才还低眉顺眼捧着托盘的青年猛然脸色一变,翻手从托盘下掏出一把匕首,倏地一下破开扇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往杨青墨心口刺去。

等到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杨青墨已经倒在血泊中,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惊讶,身体因着伤不断抽搐。

而此刻,屋内除了郭家主和他带来的人,也就只沈伯和杨青墨两人,眼下杨青墨已经倒地不起,沈伯除了大喊来人,也别无他法。

郭家主见目的达到,早收起先前客气的面容,冷声道:“已得手,快撤。”,带着那两个年轻人直接翻过墙头飞也似的逃跑了。

后院里听见动静的宋砚立马赶来,一进门就看见瘫倒在地上胸前还插着一把匕首的杨青墨,那血似泉水一般从伤口舔着刀子涔涔往外涌,让人触目惊心。

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宋砚此刻也被吓得不轻,当即腿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谁能想到刚才还跟自己言笑晏晏的恋人如今是这副模样呢。他快步走到杨青墨身旁,直接跪坐在地上,揽起她的脖子,声音颤抖地安慰道:“别怕……别怕……沈伯已……已经派人叫大夫了,你,你坚持一下。”

他想用手捂住伤口不让血往外流,可这一刀不知是扎在哪儿了,血根本止不住,大有不流感不罢休的趋势。

他感觉到女子的体温正在一点点流逝,忍不住抱她再紧一些。

“陛下……他……他是……是太皇太……后的人。”杨青墨因为冷,整个人都在不停发抖,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有力气,只得睁着眼瘫在宋砚的怀里,感受自己生命地流逝。

是夜,整个沈宅灯火通明,宋砚守在杨青墨身边,看着大夫麻利地止血取刀包扎、一盆盆带着血的水往外端,心疼得厉害,仿佛被刺伤的是自己一般。

过了好久,大夫终于直起身子,擦了擦额间的汗对宋砚说道:“万幸万幸,这刀子扎偏了没伤及心脏,否则真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这参汤该熬好了,一会你喂她喝一碗,不管她能不能喝的进去都要喂,就是灌也得灌下去,这天儿冷,若是风寒再入侵,那可真就麻烦了。”

至此宋砚都没有挑明自己的身份,他听了大夫的话连连点头称是。

“还有一点我须得给你说清楚,她先前身子便受过伤,如今又失血过多,往后怕是血亏体虚,子嗣艰难。我看你们俩是夫妻吧?你可得考虑清楚,以后若是没有子嗣你该怎么办。”

大夫说得惋惜,可宋砚却不在意:“若我夫妻二人真的与孩子无缘,那只能认命,我断不会因为子嗣抛弃她,更不会因为子嗣而辜负她。”

正说着,药童捧了参汤来,宋砚赶忙端起碗,坐在杨青墨身边,单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头放在高枕上,接着用勺子舀起参汤往她嘴里送。

可昏迷着的杨青墨哪里有喝药的意识,她双唇紧闭,喂进去的汤药又顺着她的唇缝悉数流出。

宋砚急的满头大汗,他捏着杨青墨的脸颊,强迫她把嘴张开,这下药是喂进嘴巴里了,可她不会往下咽,只一会儿药汁就又流出来了。

宋砚实在没辙,回头想求助大夫,但大夫和药童早已离开屋子。他咬咬牙,猛含了一口参汤,俯身吻住她的嘴,强行将药渡了过去。

昏迷中的她似乎是渴极了,竟然在不自觉地吮吸起来,想要把汤药全部喝下去,一碗药喂完,宋砚的双唇都有些红肿。

“真是败给你了。”年轻的帝王轻轻抚摸着杨青墨毫无血色的脸,言语间满是柔情。

夜近丑时,宋砚终于觉着有些疲乏,他靠着杨青墨的床沿,和衣而眠。

可他刚做上梦,一阵嘈杂声又把他吵醒了。

“不好啦!走水啦走水啦!快救火快救火!”

“快!快去护驾!”

不一会儿,呛人的浓烟便飘到了他们所在的房间。

宋砚此行本就是微服出巡,所以带的侍卫并不多,更何况又分去了大部分人手去调查今日刺杀之事,如今留在沈宅的人就更少。

他想也没想转身回房间抱起还在昏睡的杨青墨就往外跑,刚跑出院子却发现,沈宅早已成了一片火海。

“陛下,陛下这边走!”一队侍卫在不远处为他清出了一条小道,他迅速跑过去,可他没有注意到,小道头顶处那岌岌可危的木质房梁。

寿安宫

虽然昔日的太后如今已成太皇太后,但是她的装扮却比起从前为妃时还要华贵,都道权力是最好的回春灵药,她无比认同。

“老娘娘,霖王殿下到了。”

太皇太后看了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笑了一下,随后转过身说:“让他进来吧。”

宋时一走进寿安宫,便看见头戴点翠金钗,耳朵上坠着翡翠的太皇太后,他心里冷笑一声,从前总是说自己安心礼佛的皇祖母终是又拾起了屠刀。

“孙儿参见皇祖母。”

“过来坐。这几日你代皇帝监理朝政颇为辛苦,你可还习惯?”

“不习惯,当皇帝太累了,每天那么多事都要来问我,不知道还以为这满朝文武是养来吃干饭的呢!”

宋时做出一副混样,开口就是抱怨。

太皇太后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更是满意,装作慈祥的训道:“尽说胡话,官员是臣,你是君,国家大事自然要你来定夺。”

宋时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里的暗示——她嫌宋砚不听话,想要除掉他并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他不由得想起宋砚离京前跟他说的那些话,如今这情况还真是跟他说的一字不差。

“我是什么君?皇祖母,您是不知道,那些文官天天嘴巴里不是祖宗遗训就是圣人之书,有话天天拐弯抹角的说 ,我一个粗人也听不懂,我总觉得他们在骂我,偏的我又找不着证据罚他们,谁家当皇帝日子这么憋屈啊?不会皇兄天天就过这种日子吧?那还不如我在北境军自在。”

“你呀,是在北境野惯了。这文官说话有他们的门道,若你以后拿不准都可以来问我,皇祖母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脑子还能有些用处。”

“那多麻烦,不如皇祖母你去理政,我早日回北境呆着去。”

“胡说,如今皇帝不在京城,只有你名正言顺,我一个老太婆跑去理政,还不得被天下人骂死。”

太皇太后笑了笑,站起身,虚虚抬起一只手,宋时立马意会,上前扶起她。

太皇太后满脸赞赏,开口道:“我今日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件事。从前你记在贵太妃名下,可如今贵太妃已成罪人,于你而言名声不好,我想把你生母追封为太嫔,把你的名记回去,也好安慰你生母在天之灵啊!”

宋时心里一阵反感,当年他生母活着的时候饱受磋磨,死了之后草草下葬,甚至在李家下狱之后,除了宋砚也没有人提起过他的生母,如今太皇太后想要扶植他当傀儡,又要给他弄个好名声了,当真令人恶心。

“怎么?你不愿意?”见宋时久久没有回答,太皇太后疑惑地问。

“并不是,孙儿刚刚在想,若是母亲知道,在天之灵定会感念皇祖母的。”

“你知道我这份心便好。”

太皇太后拍了拍宋时的手,慈祥地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得意。

是了,既然这个不听话,那就换一个听话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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