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这一生可以说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在后宫斗过人,在北境打过仗,也曾在这大殿之中多次与群臣激辩不落下风。
而此刻,她突然感觉自己已经苍老地不成人形,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若非福嬷嬷在一旁扶着,只怕她早已经瘫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她用浑浊的双眼盯着宋时的方向,问:“你和宋砚,你们两兄弟早就串通好了,是吧?”
“皇祖母看的透彻。”宋时也不再需要装出一副混样子,他面容沉静,丝毫不畏惧太皇太后的眼神。
场面一度陷入僵持,大殿上鸦雀无声,三位主子各自沉默,大臣们当然更是一个字不敢说。
过了好半晌,宋砚才开口吩咐道:“这段日子辛苦霖王了,也辛苦皇祖母为皇室操心。来人,护送皇祖母回寿安宫,再去请御医来,好生照看着。”
名为照看,实为软禁,所有人对这样的套路再清楚不过,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太皇太后夺权操之过急,又被皇帝和霖王暗中摆了一道,如今大势已去。
说到底她年事已高,而皇帝尚年轻,尽管她心里不愿意承认,可自己确实老了,再无法翻起什么风浪。
侍卫和宫婢们已经围了上来,太皇太后冷笑一声,然后用尽全力直起身子,挺起的不仅是她的脊梁,更是她最后的自尊。
她一把推开想要上前搀扶她的宫婢,随后踉跄着脚步缓缓走下台阶,走到宋砚面前,嘲讽道:“这一回是我棋差一招,但我没想到你身为一国之君居然为了一个女子不理朝政甚至甘冒性命之险,你如此行径,真不愧是你父皇亲生的好儿子。”
宋砚轻笑,皇祖母的反应与他料想的一样,就算是自己毫无胜算了也要在“临死前”咬他一块肉下来,此刻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近来所发生的一切动荡皆怪罪在杨青墨头上,势必会在一些人心中埋下动摇的种子。
“早听闻皇祖母年轻时与群臣激辩仍能不落下风,今日朕也算是一睹您当年之风采了。您把您所犯下的祸事、敛收的钱财和夺掉的性命都算在了朕和一个女子的头上着实可笑,您怕不是忘了,若不是您非要把后宫之权牢牢把控在兰家手里,又怎会生出这么些祸端呢?”
听到这话,太皇太后忽而生出悲愤之情,怒道:“我兰家战功赫赫,我祖上与太祖一同打下这江山,我父亲为先皇平定叛乱,这泱泱国土能有今日之安稳皆有我兰家之功,我为了兰家争取些安稳何过之有?”
“兰家先祖曾封护国公,兰老将军战功赫赫延续荣耀,可兰家下一辈呢?皇祖母,您兄长勾结外敌草菅人命让兰家丢了爵位,因着您这层关系留了些颜面,兰潮生扶不上墙,兰家小辈更是荒唐,这兰家自己败光的家业你是只字不提啊!”宋砚说罢摇摇头,一脸痛心的模样。
“好,很好!你们宋家人全都如此薄情寡义。我倒要看看,你和你那个心上人身陷权力旋涡之后还能不能长长久久。”
“您看或不看,那是您的事,朕是一国之君,无需向您证明什么。”
宋砚的话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在说出来之后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那些被尘封的痛苦突然间被人打开,在阳光的照耀下灰飞烟灭。
在别的孩子都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纪,他多少次因背不利索书被皇祖母罚跪在雪地里,孩提时代的他似乎一直在努力想要获得皇祖母的认可,但记忆里的她总是严肃甚至严苛的,从没有给过自己一丝好脸色。
而今日,满头白发的皇祖母用着同样凶狠的表情说出否定他的话,他突然释怀了,他不再需要皇祖母的认可,更不需要向她证明些什么,他已经有了认可自己的人,她,便是他今日的底气。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哼,好,我们走着瞧。”
说完便仰着头往殿外走去。
“忘了告诉您一声,您在淮扬的那些关系已经被朕一网打尽了,那郭家和吴家已经把和您、和兰家的这么些年的交易事无巨细地抖搂了出来。官商勾结、私自圈地、滥发盐引桩桩件件都与您和兰家脱不开干系,皇祖母可要好好养着身子,回头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还要去寿安宫给您请安呢。”
宋砚的话宛如一记惊雷,劈得太皇太后身形不稳差点倒在门口。
朝廷的动作很快,兰家和兰家的爪牙们都已悉数落网,与之有关联的一些官员也遭遇贬谪或罚俸,太皇太后就此幽禁在寿安宫中颐养天年。
杨家的冤屈自然也已经洗净,加上杨青墨将成为皇后的事已经板上钉钉,朝中官员对于杨承玉那不是一般地客气。
杨承玉虽然在牢里走了一遭,但除了住的憋屈些其他倒也没有吃什么苦头。
唯一让他有些无奈的事,便是他人都在大老里头关着了、皇帝都不在京城了,那张丞相还是把户部成堆的活往他在的牢房里送,甚至命人在牢房里给他特地方了桌子椅子以及笔墨纸砚。
张丞相原话是:“杨大人是否有罪还尚无定论,这朝廷的差事还是得有可靠的人做啊你说是吧?”
但谁不知道这个在官场浸淫多年的三朝老臣是什么意思呢?故而杨承玉沉冤昭雪后,顺利回到户部,没有一点儿影响。
杨青茗经过修养,身体已无大碍,但偶尔阴雨天时,受过伤的双腿还是疼痛难忍,梁月风风火火地跑遍了京城的药铺医馆,把能挨得上边儿的药材全都买了回来,流水一样地往杨家送。
不仅如此,她还着人每日变着花样做药膳,亲自送到府上盯着杨青茗吃个干净,一段时日下来,杨青茗原本清瘦的脸都圆了好几圈。
梁月却对此颇为满意,捏着他的脸说道:“哎呀这感情好,脸上有肉家里享福,这样我嫁给你才不吃亏,一辈子享福!”
杨青茗算是拿她一点办法没有,只得笑着附和:“成成成,我肯定让你下半辈子不吃一点苦只享福。”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走上正轨,所有的人都喜乐安宁,但年轻的皇帝却有着属于自己的烦心事。
“陛下,臣等已经测算过七遍了,最近的吉日也在八月,祖宗历法如此我们也无能为力啊!”太极宫的大臣哭丧着一张脸,他真是被磨得没有一点儿脾气。
是,皇帝着急与皇后大婚,可这帝后大婚选日子可得讲究,往小了说这是吉利不吉利的事儿,往大了说那可是影会响国运的,但很明显,皇帝等不及了。
宋砚听完点点头,然后陷入了沉思,就在太极宫的人以为皇帝听进去自己劝诫的时候,他又突然开口:“八月,今儿还不到六月,朕想了想还真是等不了那么久,你们想想办法,或者看看天象凑个吉利也成。”
太极宫的人眼泪都要下来了,谁不知道今上学富五车更是精通天象历法,如今为了快点把人娶回来居然连「看着天象凑个吉利」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谁不在心里抱怨一句荒唐呢。
太极宫的人深吸一口气,拱手说道:“还请陛下容臣等再去商议商议,此事重要,我们万不敢随意应下。”
宋砚摆摆手:“去吧去吧,别让朕等太久。”
太极宫的人耷拉个脸走出大殿,相互交头接耳。
“皇上这简直是胡闹嘛!”
“那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是皇上啊!”
“陛下这里怕是劝不动了,不如咱们去找未来的皇后娘娘说说吧,让她劝劝陛下?”
“哎,好主意,她的话陛下准能听。”
当晚,杨青墨便带着任务来到了御书房。
宋砚听见通传声,直接自己跑到门口迎接,他打断了杨青墨行礼的动作,拉着她的手便把人拽进来,一边走一边说:“今日御膳房送了牛乳酥醪来,我想着你肯定喜欢,本来还想着让他们再做一份送到杨家去呢,你来得正好,先尝尝合不合口味吧!”
他按着杨青墨的肩膀让她在椅子上坐下,随后亲自端起了那一碗牛乳酥醪,舀了一小勺递到她的唇边。
一国之君做到如此地步,杨青墨断不能拒绝,她配合地吃下了这一口,浓郁香甜的口味和丝滑醇厚的口感让她快意地眯起了眼。
宋砚见她这副表情,自己也跟着满意极了,开口道:“你若喜欢,回头我让御膳房每日给你做一碗。”
“陛下,凡事过犹不及,这牛乳酥醪只要想吃的时候便能吃到,何必非要每日都来上一碗呢?”
宋砚听到这话,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太极宫的人原来是寻你来做说客了。”
“还是什么事都瞒不过陛下。”
“我们早该成婚的,如今却还要我等上那么久,我真的等不及了。我活这么些年从没有过任何一件事让我如此迫不及待。”
灯下,宋砚摩挲着杨青墨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女子嫣然一笑:“可我却有很多呢!我迫不及待想要开海禁,去看看海之外的地方;我迫不及待想要办女学,让命运悲惨的女子也能有活下去的希望;我迫不及待推进农耕改革,让世家贵族圈地敛财的风气消失;我还迫不及待继续去衙门办差事,成为本朝第一位女丞相。”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这个皇帝,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在你心中的分量可比我重多了。”
“当然,若社稷不保百姓无法安居乐业,你我又怎能长相厮守呢?”
宋砚忍不住哈哈大笑,言语间满是快活:“只要你愿意,你这张嘴从来不会得罪人。可比起这些,我还有更重要的位置需要你来坐。”
“愿闻其详。”
“做我的皇后,这江山,你陪我一起守护,可好?”
杨青墨笑了,眼睛里闪着熠熠星光,比书房里的烛火还要明亮。
宋砚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柔情与爱意,他的心脏砰砰跳着,等待她的回应。
“好。”
他听到了他这一生最动听的声音。
大婚和生子会出在番外,孩子肯定会有的~虽然子嗣艰难但勤耕地勤播种肯定会有收获的哟!
最后,这是我第一次写文,有很多幼稚、混乱或者逻辑有问题的地方还请各位看官多多包涵。
但凡一件事情,只有动手去做才知道它的难,也只有动手去做,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解决问题。
感谢为数不多但是赏脸看这篇文的朋友,世界上没有轻松地路,写作亦然,但为了山顶处独一无二的景色我也会用尽全力一路攀登。
祝我在攀登人生高峰的旅途中,坚强地活下去。
最后~今天是2023年12月23日,各位朋友~Merry Christmas&happy NewYear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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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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