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切将改变

空荡荡的走廊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走廊位于可一棵大树上,盘旋的楼梯就附着在大树的树干上,江匪浅本来以为楼梯是直接镶嵌在树干上的,下面应该是悬空的,但事实上,当他自己观察这些楼梯的时候,他发现楼梯下面实际上是树木枝干的一半,另一半似乎被焦雷劈断了,留下深黑的痕迹,触目惊心。

但是,雷击的痕迹并不妨碍上面楼梯的美丽,每一个台阶都像是被精心打磨过,泛着特殊的光泽。旋转的楼梯一路向上,向着郁郁葱葱的树冠而去,那里是一片星星点点,似乎有万家灯火。

这棵树多大啊?江匪浅迷迷糊糊地想,树木的巨大让他失去了方向的概念,也失去了真实的感觉,身体像是在空中漂浮着,双脚的移动不过是下意识地动作,他已经忘了自己在哪里。

随着不断上升,身边的树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数不尽的树叶,他看不清每一片叶子的样貌,因为它们都隐身在一片深绿色的朦胧中,只有影影绰绰的影子,恍恍惚惚地飘动着,像是空气中充满了灰绿色的雾气。

但是就在这些雾气中,明亮的光点漂浮不定,像是萤火虫在夏日的夜晚幽浮移动。但仔细看,这些东西都是小鸟,穿梭飞翔,像是在空中编织一张看不见的大网。

江匪浅愕然失声,半天才找回声音:“这些,这些是……”

“是孤烛,没错。“工垂王伸出手,一只胸脯闪亮的小鸟飞落在他手上,轻轻地啄着他的手掌。工垂王高贵的神色中露出不相称的温柔,道:“北方平原上的孤烛,曾经在神山的胥邪中生活。”

江匪浅一时间没法从晕乎乎的感觉中走出来,他问:“这棵树……这是什么树?”

工垂王的声音像是在很远之外:“西方曾经有一个守护神,但这个守护神早在执吾剑现世的时候就离开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江匪浅听过很多遍这个故事,就算是在当前的这种状态下,他也回答的出来:“戴胜——但是这不是戴胜。”

“这当然不是,但是却和戴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戴胜的后辈啊。”

“戴胜,还有后来者?”绿色的烟云在上方涌动,江匪浅抬头,却感觉看向了深海。

“戴胜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棵芽孢,这棵芽孢逐渐长大,成为了现在的样子。”工垂王说着,带领江匪浅继续向上攀登,奇怪的是,这里一个守卫也没有,只有永恒的宁静镇守这个神圣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工垂王终于停住了,前面是垂柳似的帘幕,全部是树木下垂的枝条,上面郁郁葱葱,像是沾满了绿色的粉末。“你即将看到的,就是戴胜的后人,也就是这棵树的‘眼’之所在。”

江匪浅此时反而冷静了:“听说戴胜一面神貌,一面鬼貌,不知道这位是什么样子。”

工垂王带领江匪浅进入了绿色的帘幕中,开始眼前一片绿色,什么也看不清,树叶挠着鼻子,痒痒的很,江匪浅打了个喷嚏。但是随即,帘幕消失,一块巨大的树干裸露在面前。

树干粗大的像是一面城墙,江匪浅站得很近,反而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张面孔之前。这张面孔并没有吓到他,因为他已经在故事中无数次地听到过这样的面孔,甚至在梦中预演过很多次。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古老的东西活到今日,不如从前的灵明旺盛了,那些曾经将他的君父压倒的带灵明的老东西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丢失掉了。

因此江匪浅站在原地,没有丝毫惊讶,工垂王称赞:“异于常人,竟然毫不吃惊。”

江匪浅自然不好说自己早已知道,正要问工垂王下一步怎么做,一揽子枝条就将他从头到脚包裹了起来,江匪浅觉得自己双脚离地,被送上了天空,他一度以为树想要将他扔出去,惊了一身冷汗。

但是他预计的抛掷并未降临,相反的,他在树枝的包裹中听到了一个深沉浓厚的声音,这声音属实久违了,他的师父和君父曾经喜欢用这种深沉的口气说话,但是仅限于他们两个人之间,对江匪浅,他们用着普通的声调,但是江匪浅却羡慕极了那种陈厚的,像是要在最坚硬的大地上留下脚印的声音。今天忽然听到这样的声音,江匪浅顿时觉得亲切。

现在,这个声音说的是:“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

“知道我能做什么?”

“不知道。”

戴胜的孩子沉默片刻:“有事情求我?”

江匪浅:“听说你是工垂的秘密。”

“算不上,陵安那么多秘密,我不过是其中一个,其他的部族各自都有秘密。”

“但你是最大的一个,谁也带不走。”

“带不走,带不走,我已经是工垂的家了。看看你脚下的,这些都是我的身体,工垂赖以生存的地方。”

江匪浅听话地往下看,雾茫茫一片,人仿佛置身山中。他问:“你能做什么?工垂王带我来绝不是平白无故。”

“我是树。”

江匪浅沉默着,听他说。

“我浑身是木头,只要是你想用木头打造的东西,都可以用我做成。”

江匪浅叹气:“但是现在,我尚且没有需要……”他忽然痴怔了:他其实是有希望的,他希望为林砧立一尊塑像,但是这个想法实在矫情而荒谬,江匪浅很快否定了自己,他说:”我没有需要。”

“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江匪浅满眼都是树,不知道该看哪里——和人说话要看着人的眼睛,和树说话呢?江匪浅闭上眼睛:“我需要让两块土地安全分离,同时打消左土之王侵占右土的企图。”

“看来你需要到左土去了。”

江匪浅被这个说法震惊了:“此话怎讲?”

戴胜的孩子一点也不吃惊,就像任何一个老人一样,年纪是个了不起的东西,就算是再怎么虚度时光的人,也会被时光赠与一些东西。“分离的时候会有短暂的真空时间,这段时间内,一切阻碍都不存在,两片土地之间畅通无阻。”

江匪浅简直说不出话来:“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

“如果你指的是分离的话,我知道的真不少,毕竟我是戴胜的孩子。你知道戴胜当时去哪里了吗?他去了大千世界,在哪里,他知道了你们几个轮回都不知道的东西。”

江匪浅没时间纠结戴胜涨了多少知识,他就是懊悔没有早点问戴胜的孩子,如果他早知道……

对方看穿了他:“为了知道这一切,你费了不少功夫吧?是不是觉得不值得?”它笑了:“当然不是,如果你对两块土地的分离一无所知,你不会遇见我。而现在你遇到我,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分离更多的东西。”

江匪浅洗耳恭听。戴胜的孩子说:“分离的时候不仅会产生真空,后土还会被压缩,你现在在西方的山脉,东方的族人在东方的平原,但是当天母山脉塌陷的时候,你们或许会见面。”

江匪浅觉得呼吸困难:“那就是说,如果左土之王在这个时候进入后土的话,不仅毫无障碍阻挡,而且可以直接将后土上的人一举消灭?”

“可以这么讲。”

“左土之王可知道这些?”

戴胜的孩子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很可惜,他恐怕知道。他们的黑境看似蒙昧,但是却有着极高的智慧,不然他们就不是先我们存在的了。”

“左土之王的言辞毫不可信——看来,我真的需要去左土了。”江匪浅吐出一口浑浊的气,事情的发展如此百转千回,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知道怎么去吗?”

“请你赐教。”江匪浅顿了顿,问:“恕我冒昧,我如何称呼你?”

戴胜的孩子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愣了片刻,才回答:“就叫千琪罢!”

工垂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你们说完了吗?”

江匪浅朝外面喊:“你也知道千琪,他慢的很,你不要着急。”

千琪被他们都笑了,他的笑声和说话的声音一样浑厚壮阔,像是大山在人眼前逐渐倾斜,很有压迫感。他说:“想要去左土,我可以为你铺路,但是你要记住,我的每一寸身体都会变成通往左土的道路,一分不多,一分半不少,且只有去路没有回来的路。”

江匪浅愣住了,他没想到有这么多的限制,半晌,他苦笑:“你要捐躯,这不合适,工垂王第一个就不同意。”

“他同意与否和我无关,只要后土需要,我就可以,而后土是否需要,就在你的判断。”

江匪浅试图让自己好受一点:“如果土地分离,天母山终究是要倒塌的,到时候就算是他们想要留在这里,也不行。”

“不,我可以是他们的保护伞,就算天母山山崩地裂,他们也可以安然无恙。”

这对于江匪浅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他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说:“所以,如果你成为了我的桥,就意味着工垂的保护伞不存在了?”

千琪没理他,好像是觉得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江匪浅沮丧道:“而且,如果我去的话,这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千琪还是不理他,像是非要等到江匪浅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江匪浅也就不负厚望地说:“而且,就算我去了,也未必知道怎么做——所以你的提议真的值得吗?”

千琪听完了,慢悠悠地问:“你这么想,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还是你打心眼里就是这么想的?”

“有区别吗?难道懦弱不是天生的吗?”江匪浅再次苦笑。

“很多人是的,但是你不是,你的来源不同。”千琪直白地说,一点也不怕这话冒犯到江匪浅。

江匪浅沉默了,玉孤台的话回响在他的耳边,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一个画面:天寒地冻,螺沟道中白雪纷飞,一个孩子蜷缩着身子在冰雪中,好像已经死去了,但是当两个身影出现在螺沟道中的时候,这孩子忽然放声大哭。

“我是执吾剑的化身。”江匪浅说出这句话之后觉得好多了,似乎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因为已经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糟糕的了。“我是执吾剑,我理应去左土,就像曾经神师们将执吾剑毁掉一样。”说到这里,江匪浅忽然激动起来,他很久没有仔细想过这重身份的意义,如今想来,这个身份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几乎是在催促着他牺牲。

江匪浅长出一口气,剩下的话没说出来:我也要毁掉自己,让执吾剑完全消失。

当他走向一个极端的时候,魏从容和玉孤台会劝阻他,他们太知道走向极端是怎样可怕的事情了,但是千琪不是他的君父和师父,他没有教导他的责任和心情,于是千琪最后一次问:“你想好了?工垂,后土,左土,族人,还有你自己,你都想过了?”

这一群混乱的东西在江匪浅的脑海中飞过,他真想把这一团糟扔掉,但是他深吸一口气,将一切的忧虑扔到一边,大声道:“我想好了。”这个时候,犹豫和迟疑是最大的敌人。让工垂人流离奔走,让他们憎恨自己,这已经不是纠结于这些的时候了。

千琪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他问江匪浅:“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之前我问你,希望用我来做什么,你似乎想到了什么?”

江匪浅心中一阵绞痛,他不想提起林砧,但还是勉强回答了。

“燃灯而死,身体付之一炬,有意思啊。”千琪咕哝着。

这哪里有意思了?江匪浅正要问,千琪却一句话就截断了他,千琪说:“我在这见过老的点灯之人,他们还是老一辈的神师呢。”

西方的点灯之人。江匪浅激动起来:“他们是怎么做的?”

“他们虽然将自己献祭给明灯,但是他们献出的只是灵明,甚至只有灵明的一部分,他们的人并未死去。”

千琪的话,让江匪浅开始思考一个重要,但他从未想过的问题:魏从容和玉孤台什么时候点燃的长明灯呢?当然不是他们隐化之后,那么如果他们是在隐化之前就点燃了长明灯,就说明点灯未必会让人丧命,但是为什么卓沉舟死活不肯点灯,反而将明灯给了林砧呢?

他用这些问题来问千琪,后者却见怪不怪:“灵明旺盛的人自然有余力,但是灵明不旺盛的人却不然,如果他们点燃了明灯,自然是灵明耗尽,其结果就是,和平常人一般无二,无法隐化,这对他们而言,不啻于直接死亡。”

这就说通了,江匪浅恍然大悟:卓沉舟是秘术大师,但是灵明薄弱,如果他也点灯的话,必然无法隐化。江匪浅的心尖抽搐着疼痛:“那么林砧呢?我的朋友,他为什么直接死了?”

千琪对林砧没有情感,因此说出的话显得十分冷漠:“或许是他灵明不多,耗尽之后显得如同死了一般。”

江匪浅的脑子像是被铁锤砸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林砧不一定是死了?”

“你这个人,关心则乱,其中道理你已经弄清楚了,怎么到了你朋友身上,就不明白了呢?”

如果江匪浅站在地上,他必然要踉跄倒地了,但是现在,他身体悬空,只能浑身抽搐:“也就是说,他没死,本来还能活转的……”江匪浅忽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像是猛兽落入了牢笼:”但是舫人,他们把他的身体火化了!这是杀人,他们把他杀死了。”

千琪没想到事情是这样,被这个故事震惊了:“他们,直接火化了?”

这话每一次被说出来,都是在江匪浅的心脏上扎一刀,江匪浅在空中翻滚着,多亏千琪的枝条是非柔韧,他才没掉下去。

江匪浅紧闭双眼,哑着嗓子道:“我去晚了,是我的错。都该死,都该死。”也不知道他说是谁该死。

“喂,喂!”千琪被他吓了一跳,“这件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

江匪浅的动作瞬间静止了,他的眼睛睁开,里面是通红的,像是疯魔的人。

千琪:“他的身体不在了,但是魂飞魄散,精神不死,有一个方法可以重新找回。”

江匪浅颤抖着盯着千琪,眼睛中闪烁着几乎是狂热的光芒,连千琪都被着光芒震慑了。千琪说:“你来的时候看到了孤烛鸟,他们本来是北方平原的鸟儿,身体本来不会发光,但是由于搜集了太多‘魂魄’,便会发光了。”

江匪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搜集——魂魄?这不是族人的妄语吗?”

“妄语总是有源头的,孤烛确实可以搜集魂魄。”千琪轻轻晃动枝条,忽悠地一下子,不知从何处飞出来一群胸脯闪闪发光的鸟儿,它们环绕在江匪浅的身边,叽喳不已,像是在耍把戏。

江匪浅愣愣地盯着这群小鸟,梦呓似地问:“真的能找到林砧吗?”

“告诉他们你要找的人,他们会帮助你的。”在千琪的指示下,江匪浅颤抖着声音对着孤烛道:“请你们,求你们,帮我找到林砧的魂魄,你们认识他吗?他……”江匪浅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怎么能期望一群鸟儿明白他的心思。但是千琪却鼓励他:“大胆说出来,他们听得懂。”

于是江匪浅说:“他是殒身在明灯中的人,他是半神师,有着后土上为数不多的灵明。”孤烛在他说话的时候始终喧嚣,反倒在他说完之后安静下来,忽闪着翅膀飞走了。

江匪浅望着他们小小的身影隐没在远处的昏暗中,既觉得荒谬无望,又抱有一丝期待,整个人像是被放在了砧板上,痛苦不已。但是他还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情,于是问千琪:“我们何时动身?”

千琪似乎回答了什么,但是江匪浅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身体忽然开始坠落,向着无尽的深黑的深渊。他知道这是幻觉,但不知道为何幻觉突如其来。坠落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江匪浅努力忍耐着,他知道幻觉终将过去。

果不其然,坠落持续了一段时间,速度逐渐缓了下来,江匪浅正要松口气,眼前却忽然浮现出了一具烟雾缭绕的躯体,躯体高达魁梧,像是穿了盔甲,忽然横在面前,着实吓了江匪浅一跳。

这时候江匪浅已经静止了,面前穿铠甲的武士大踏步向他走来,在这个武士身后,还有数不清的,和他同样衣着的人在冷峻地前进,大有千军万马的感觉。

江匪浅并不害怕,反而是莫名其妙,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答案没叫他九等,当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的时候,他立刻就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左土之王不见踪影,但是声音响彻整个虚幻的空间:“江匪浅,你来赴约了。”

“你的要求,我无法不从命。”江匪浅一边应付地回答,一边寻找左土之王的踪影,但却始终找不到。

“你还没到从极大深渊?”

江匪浅不想轻易放弃,仍然在搜寻着,盔甲士兵从他身边走过,有一些踩着他的身体过去,但是江匪浅毫无感觉——这些人像是青烟,或是虚像。“很明显,没有到。”他回答。

左土之王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他说:“我给你一个时辰,来从极大深渊。”

江匪浅反而笑了:“为什么这么着急?土地要分开了?”

左土之王没回答,但是这就是回答。江匪浅不想笑了,心往下沉:“你确定?”

“话真多。”左土之王在冷笑:“你可以不来——你试试。”他说着话,江匪浅感到一阵火辣辣的东西冲到了自己的喉咙,他捂着嘴弯腰,大声咳嗽,眼前全是猩红色,手掌摊开,也是鲜红的一片,不知道是咯血还是幻觉。心脏绞痛得厉害,像是要从胸腔跑出来,浑身的血液乱窜,是在找突破口吗?

江匪浅再抬头,眼前因为忍不住翻上来的泪水而模糊一片,四肢百害软绵绵的。左土之王的声音像是时间,没有商量余地地冷冰冰地响起来:“如果到时候你不来,等着你的就是这个。”

“谁怕?”江匪浅咬牙切齿,他恨透了左土之王仗着自己的力量压迫自己。

“你可以不怕,但是川纳一旦被收走,到时候死的就不止你一个了——还是那句话,你为我做事情,都是为了后土的人,之前是,现在还是一样,所以你最好听话。”

这番话将江匪浅堵了回去,后者恨恨地抹干眼泪:不得不承认,就凭这一点,江匪浅就完全无法和左土之王抗争,毕竟人命系与一线。但是他并不完全失去希望,和千琪的约定还萦绕在耳边,尽管江匪浅不知道那一边等待他的是什么,但是他做好了全力一搏,就算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的准备。

“我等着。”左土之王的声音逐渐淡弱,最终消失,铠甲战士们整齐地行进,其中不少人穿过江匪浅的身体,后者只觉得身体一凉,没有别的感觉。江匪浅忍不住想:如果这群战士来到后土,那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到时候恐怕就不是这样轻描淡写地“穿过”了吧?当然不是,江匪浅笃定:到时候必然是你死我活。

“喂,喂!”一双手在拍打江匪浅的脸颊。江匪浅甩甩脑袋,发现自己背靠在千琪的树干上坐在地下,工垂王蹲在面前,正要再给他几下。

“别拍了。”江匪浅咕哝着站起来,脑子昏昏的,像是伤风了,人站起来,却是一个踉跄。“嘶!真要命!”江匪浅忍不住抱怨。

“刚才你怎么了?”

“左土之王,他来找我,要我快去从极大深渊,不然你们都死定了。”事到临头,江匪浅反而平静了,甚至像林砧似地开起了玩笑。

工垂王悚然:“那你呢,你会救我们吗?”

江匪浅看看他,这位工垂王脸色可不太好看。江匪浅笑了:“我当然答应了,不然怎么,看着你们死吗?”

工垂王干笑几声。江匪浅:“我要去了,但要把千琪带走。”

没等“目瞪口呆”这个表情彻底在工垂王脸上成型,江匪浅就说:”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家园,也知道你们不会同意,但是事急从权。”他没解释为什么需要千琪,自己的计划又是什么,尽管族人有权利知道这些,但是特定的时候还是保持沉默比较管用。

也不知道是彻底被震惊了还是在这个问题上疏忽大意了,总之工垂王没有深究江匪浅的计划,而是坚定地否决了:“不可以,也不可能。”

“如果是千琪愿意跟我走呢?”江匪浅这个问题十分刁钻,他现在的心态不是拌嘴和刁难人的心态,而是解决问题的心态,因此他的问题反而出乎意料的恨,叫人一时间反应不及。江匪浅:“你带我来见千琪,不就是为了让他帮我的吗?”

“是,但是不是让你把他拐带走。”工垂王有点着急了。

“我说了,不是我拐带走他的,”江匪浅笑了:“相反,是他拐带走我的——至少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

工垂王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他的话语被拦在了嗓子里——他们脚下的树干狠狠摇晃了一下,工垂王没有准备,踉跄了一下。“怎么回事?”

江匪浅眼中颜色深沉:“要来了。”

工垂王带领着工垂也算是历经过大大小小的灾难,但此时眼中却露出焦虑之色:“也不知道千琪能不能顶住。”

江匪浅愕然:“你们一直就是这么想的?让千琪当你们的保护伞?”

工垂王理直气壮:“我们留下是为了千琪,但是我们敢留下来也是因为千琪。”这话有点绕,但江匪浅明白了:工垂之所以死守故土,是因为他们继承了后土的灵根千琪,但他们之所以不放弃千琪,也是因为千琪可以帮他们逢凶化吉。

但是这一切即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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