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人别排了,今日的龙井茶酥已经售罄了!”伙计高声喊着,售罄的牌子挂在门上。
队伍顿时骚动起来。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率先发难,硕大的拳头“砰”的砸在牌子上,连同木门震得发颤:“老子顶着大太阳站了这么久,你一句卖完就打发了!”
“就是!”一帮小混混跟着起哄,直至所有人炸开了锅。
“开门迎客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没有东西就别干了!”
打杂的伙计哪见过这阵势,腿肚子直发软,抓着门框试图稳住身形还是止不住地往后退。那大汉见状更加得意,眼瞧要闯进去。
“诸位且慢!”
清冷的声音从内传来,白鸢黛身着一袭素净月白襦裙缓缓走出。
“这位客官,我们是小本生意,每日现做,实在卖不了太多。”她静静看向那大汉,带着浅笑。
“啐”一口粘痰狠狠地粘在门栏上,“什么狗屁规矩?耍我们呢?”
白鸢黛示意伙计取来一个精致的木盒,她当众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两枚龙井茶酥。一枚外皮酥脆分层,凑近甚至能闻见淡淡的龙井茶香;另一枚外皮疲软塌陷,内馅早已干涩。“诸位请看,龙井茶酥只有现做,才能让每一位食客品尝到最美味的口感,如若提前备着,就会变成这样。”
大汉怒气稍减,语气仍然极厉:“少废话,我们这么多人都没买到!”
“是在下思虑不周了。”白鸢黛指尖轻叩扣木盒,语气轻柔,“从即日起,当日没买的食客记录在册,次日让利三分,还可任选一样糕点我们不取分文。”
那大汉愣在原地,手不自觉地糊上后脑,厉色被几分错愕取代。
一个大娘挤上来:“还有这等好事,那——那俺先记上。”
其余人见状呼泱泱围上前。
白鸢黛立在一侧,嘴边噙着浅淡的笑意说道:“诸位且放心,我们从无虚言。”
“有意思,最后还成全了她。”临街拐角,他斜躺在马车软垫上,锦瑟红衣将车厢衬得格外明艳,玄色暗纹若隐若现,笑中带着漫不经心。“走吧。”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车窗一角竹帘一寸寸落下。
待人群散去,伙计凑到白鸢黛身旁,带着些担忧:“东家,这让利三分,还赠糕点,咱还能挣着银子吗?”
白鸢黛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目光落在渐暗的天色上,“当然!我不做亏本的买卖。而且今日是一举两得,不仅名声打出去,日后赚的钱会更多。”
寂月独挂,城郊寺中
白鸢黛独坐在案几下,就着昏黄的油灯,静静翻看手中的账本。火苗映着她娴静的侧脸,只见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晚风拂过,花香四处弥漫,她的思绪却飘回一月前。
她并非这个时代的白鸢黛。虽然同名长相也相仿,但她来自二十一世纪,是一名刚刚拥有自己工作室的甜点师,不说富裕却也过得有滋有味。谁料,一月前,给顾客送甜点的路上,她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再睁眼,冰冷的雨水和清脆的提示音同时袭来:“恭喜宿主,经商系统绑定成功。”
“宿主任务目标:一年为限,经商开店遍布全国,成为皇商。任务成功奖励:宿主重回原世界并复活;任务失败惩罚:宿主在所处世界和原世界皆被抹杀。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祝您好运。”
一片昏暗下,白鸢黛晃过神来,油灯重新照亮她的眼前。
她的灵魂意外坠入这个时代,穿成了丞相府的庶女白鸢黛。
原主虽是丞相府小姐,在府中却处境艰难。原主的父亲,当朝丞相白冀,对她漠不关心;继母林氏更是一有不顺心就百般刁难;嫡姐白苡宣表面上大家闺秀,却是时常仗着身份欺压原主。
林氏常年苛待原主,原主本就体弱,上次被林氏在雨夜罚跪,竟直接就此身死,白鸢黛才接替了她的身份。
林氏借口让她好好养病,把她送到了寺中,才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十,二十——”白鸢黛拨弄着算盘珠子,叹着气。
“就这些别说买个店铺,买个挂牌都不够,皇商得等到下辈子了。”
然而还不等她再细想,门外有人通报,白府的夫人派人来接白小姐回府。
白鸢黛微微蹙眉,这一个月来林氏对自己都不闻不问,怎么突然派人来接她回府?
她小心地把铜板放进匣子里锁上收好,才缓缓起身开门。
寺中小僧领着她来到院外,她一抬眼就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来人一身上好绸缎裁剪的衣服,丝毫不像是个下人,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此人正是继母林氏身旁最得力的周嬷嬷,一张老脸皱巴巴的,见到白鸢黛,一张脸上顿时堆起令人作呕的虚假笑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白鸢黛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挑眉问道:“不知周嬷嬷前来所为何事?”
“大喜事啊,二小姐!”周嬷嬷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疏离,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尖锐刺耳,“夫人特意吩咐,老奴来接您回府。”她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也忙不迭地低下头,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何来喜事?”白鸢黛悄悄地后退半步。
周嬷嬷上来抓着白鸢黛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往旁边的马车上拉:“二小姐回去就知道了。”
**
京城,丞相府。
“二小姐回来了,夫人正等着您呢。”林氏贴身丫鬟一路小跑迎上来,看上去情真意切。
白鸢黛刚下马车,尚未站稳,便被这话钉在原地,强烈的不安感愈发浓重。
穿过长长的廊道,刚迈进正门,就听见那林氏刻意放柔的声音:“鸢黛,快进来,累坏了吧。”
“母亲。”白鸢黛虽屈膝行礼,但声音却不卑不亢。
林氏和蔼地笑着,拍拍身旁的空位,“这孩子,和母亲还讲虚礼,快过来坐。此时唤你回来,是有桩天大的喜事要告诉你。”
“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娘为你寻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白鸢黛听到这话,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面上如常,只道:“我只是一个庶女,哪敢劳烦母亲为我的亲事操劳。”
“哎,瞧你这话说的!”林氏假惺惺地拉过她的手,压下眼底的厌恶,笑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这个当娘的自然要给你选一门好亲事——给你选的夫家,可是咱们京城数一数二的国公府!你的夫婿就是世子李绣元!”
李绣元——
白鸢黛眼底一颤。
京城谁人不知,国公府世子李绣元,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每日里斗鸡走马,流连于秦楼楚馆,三天五头上房揭瓦更是家常便饭,不学无术的名声早已家喻户晓,有多少相好的都未曾可知。
这样一个人,怎会是她的良配?说得好听,林氏这哪是给她找归宿,分明是为了攀上国公府,成为自己亲生女儿嫁入高门的助力,便迫不及待地要将她这“碍眼”庶女推进火坑里。可偏偏在外人眼里,林氏此举乃是对她天大的福泽。
心里思绪万千,但白鸢黛面色不显,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绪:“母亲这么好的亲事,应是姐姐的啊!我怎么——”
林氏打断她,笑得格外僵硬,语气也冷了几分:“你姐姐性子天真,怎比得上你稳重。母亲为你选的,不满意吗?”
满意,满意得不得了,白鸢黛心底冷笑。
“女儿全凭母亲做主。”话锋一转,白鸢黛随即抬起头,扬起明媚的笑容:“姨娘早逝,幸得您视我如己出。”
林氏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噎了一下,眼中闪过意思错愕,上下打量着白鸢黛,“你这是做甚么?”
白鸢黛依旧笑意盈盈,带着几分刻意的天真:“女儿只是感恩母亲的恩德罢了,您待我这般亲厚,事事为我筹谋,连嫁妆都会替我预备周全,想来定是盼着我嫁得风光,日后在国公府能有个体面。”
这番话落在林氏的耳中,莫名有些刺耳。总觉得白鸢黛笑里藏着什么,可却让人抓不住。
林氏强压下心头的异样,端起长辈的架子,“你明白就好。”
再次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回到破旧的小院,白鸢黛缓缓抬起头,再无半点温顺的模样。望着庭院里的残枝枯木,她心中已有了答案。
嫁入国公府,纵是一盘死棋,她也要把它走成活棋。至少,嫁入国公府,脱离白家,脱离林氏的掌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且,成婚之后嫁妆到手,就不愁开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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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昨日送给她的两个侍女,此时正在候在门外。
两人的交谈一句不差全都传进了她的耳中。
“听人说,世子爷昨个又在醉仙楼和人家争风吃醋,为了个乐女,差点把人家楼都砸了!”
“可不是嘛!”另一个声音压低了些,却难掩其中的八卦意味,“我还听说世子爷身边的姬妾就跟走马灯似的——”
林氏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白鸢黛端坐在窗前,手中早已止了动作。淡淡开口道:“当众编排皇亲国戚,杖六十。”
闻言,两个侍女脸色一白,“噗咚”就跪在地上,满是惊慌:“小姐,奴婢们只是听了些闲话,并非有意编排世子爷。”
白鸢黛静静地听着,指尖在茶壶边缘轻轻叩着,待她们说完,缓缓开口:“管不住嘴就不要说话了,省得牵连你们大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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