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冲天，顺着风掀起一片火海。齐府建在街市里，旁边挨着的全是商铺，火一烧起来四周的铺子全遭了殃。
这会天刚黑，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人多。从齐府溢出的火势太凶，骇的百姓四下逃窜，不多时便乱了起来。
“我勒个老天，怎么烧成这样了！快，疏散人群，后头的赶紧，赶紧提水把火熄了！”
康绥知县李回江跑的气喘吁吁，瞧着面前已然烧成了一条火蟒，顿时吓的两股战战。他在康绥待了十几年，平日里落的清闲，还是头回见起火烧成这样的。
小半条街的铺子都烧着了！
李回江忙扯着嗓子喊：“你们几个，去前面看看起火的铺子里还有人没有，后面的赶紧灭火！快把水龙架起来啊，等着用木桶熄了火这条街就算是完了！”
“娘的，这是个什么事！”李回江抹了把额头的汗。这火烧的太猛，半边天都被映红了，活像在夜里撕开了口子。行走间几个人撞到一起，李回江被推的连退几步，险些让火燎了袍子。
“都别挤，别挤！”李回江站定，铆足了劲喊，“前面火大的很，往那跑什么！我滴个乖乖，来人，来人！引着他们从北小巷那边过……”
说话间突然一阵巨响，李回江猛的回头，这一眼看去瞬间倒吸了口凉气，差点没站稳，被旁边小吏扶了一把。
“我滴个乖乖，”李回江嘴唇发颤，“小、小醉楼塌了啊！”
小醉楼这一塌瞬间把往北的路堵了个干净，紧挨着小醉楼的屋舍和商铺也被砸的稀碎，瓦片飞溅间废墟一片。
盛钧则抬手替苏恹行挡了飞来的碎瓦，把人护在身后。他望着面前被堵死的路，问道：“怎么办，有别的路能过去吗？”
“有是有，但得绕大圈子。”苏恹行环视四周，对身后暗卫吩咐道：“百十，你带弟兄们从玉漏街那边绕过去。”
百十应道：“是。”赶忙朝后掠去。
火光焮天，如同巨鸟的羽翼划过夜幕，所过之处皆成赤海。
苏恹行卸了听雨刀，递给一旁的盛钧则：“拿着。”
盛钧则接了刀，顺着苏恹行视线望去，落在一处塌了一半的成衣铺子上：“你要从这翻过去？”
“康绥知县不是个经的住事的人，要是都绕圈子过去，这条街怕是要烧干净。”苏恹行话音刚落，便如离弦的箭般向前冲去，踩着残垣翻上倾斜的檐顶，单膝跪下稳住身形。
苏恹行向下伸手：“刀给我。”
盛钧则抛了刀给他，也沿着苏恹行刚才的路翻上去。坍塌一半的屋舍承受不住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哗啦啦往下倒去。盛钧则拉了苏恹行胳膊，两人顺着小醉楼倾倒的梁柱飞跑下去。
后边塌的太快，眼见着两人就要落空，苏恹行当机立断：“从侧边跳下去。”
身后砖瓦迸溅，风在耳侧呼啸而过，乱石碎渣落地的轰然声中，周围彻底只剩断壁残骸。
苏恹行没有落在地上，他被有力的双臂环抱着，埋进温热结实的胸膛，在飞扬的尘土里仿佛听见雨落鼓点的声音——那是盛钧则的心跳。
苏恹行拿了听雨刀站起身。
盛钧则没立刻起来，他脊背麻的厉害，躺在地上粗喘了几口气，冲苏恹行伸手：“只要听雨刀，不要我了吗？”
“刀能别腰带上，你可不行。”苏恹行拉他起来，上下扫视一番：“伤着没？”
“没，就是背上有点麻，”盛钧则与苏恹行一道往前走，“这火势也忒大了些，瞧着不像意外。”
“还没烧到这边就塌了小醉楼，定然是有人在作怪，这火起的太突然了。”苏恹行顿了顿，他忽然嗅见什么，在刺鼻的烧焦味中显得很突兀。
盛钧则侧目看他，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就听苏恹行皱眉道：
“是麻油！”
李回江这边刚拎着桶泼了几下水，胡乱抹了把汗，倏忽听得耳边一阵惊呼：
“是麻油！这些铺子和地上都被泼了油，火势难灭下去啊！”
“什么？”李回江心下惊愕，顾不上水桶落地，忙拉住喊话的小吏：“多少地方被泼了油？泼的多不多？”
“这条街被泼了大半，现在有火的地方全是靠着油燃起来的，”小吏急的满头大汗，“大人，照这么下去，这条街可就得被烧干净了，这是有人故意生事啊！”
李回江听完这话，提着的气顿时散了个干净，脸色瞬间煞白。他在康绥十几年没经过大事，平日里也就解决个街头的小吵小闹，养了一身闲骨，在此刻尽数被大火的炙热烤软，害怕的跌坐在地上。此事若是办不好，别说乌纱帽保不住，上头都能砍了他的脑袋！
“把县衙里的差役都叫过来，这火得尽快灭了，”李回江酿跄着爬起来，“还有我府上的下人，也一并让他们过来，快去！”
火越烧越大，在慌乱的奔走和哭喊中气势汹汹，毫不留情的席卷了大半长街。李回江于火海中颤抖的捡回木桶，转身撞上了一个人。
“世子！”
见到苏恹行的那一瞬，李回江仿若见到天神降临，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着苏恹行衣袖：“世子，这火熄不下去啊，都、都被泼了油了。”
“拿土去盖，浇了油再泼水这火只有越烧越大的份，”苏恹行环顾四周，火光在他眼底映出一片赤缇，“街后叫人围起来了吗？这火不能再往别处烧了。”
李回江早被大火吓慌了神，哪里还记得起这一茬，听苏恹行提起才惊觉忘了封街。“我这就让人去。”李回江撒开苏恹行的袖子，赶忙跑去叫人。
“跑什么！”苏恹行拎着衣领把人拽了回来，“分一路人去把塌了的地方刨开，底下压的有人。还有告诉那些力壮的男人，但凡能帮着灭火的，就留下来，事后都赏。”
李回江忙不迭的应了。
颓垣碎瓦之中，盛钧则单手掀起近百斤的断梁，彻底听清了下面的啼哭声。他将埋在废墟下的孩子抱了上来，转手交给一旁小吏，冲其他人道：“这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烦请各位挖仔细些，别漏了谁。乱子已经够大了，咱们把人都刨出来，省得麻烦，也好跟世子交差。”
那些人都不认识盛钧则，此刻听他这话，便以为他是苏恹行手下的人，于是多上了几分心，挖的也仔细了。
中途百十带着一波人从玉漏街那边绕了过来，也赶忙跟着救火、挖人。坍塌的地方虽不算大，但主要小醉楼是客多的地方，这一塌里头吃酒的人大半都被困住了。
火势也迟迟没有熄下去。
“世子呢？”李回江问周围人。
“这会没瞧见，刚还看世子从火里救了个人出来。”
“让世子冲火里救人，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拎不清轻重吗？”李回江恼道，“你以为那是谁，能跟咱们一样吗？出事了谁担得起。”
小吏面色顿时煞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苏恹行可能此时还在火里。
消息传到盛钧则那里时，盛钧则险些在碎石上摔了一跤。他脑子里一片轰鸣，四下找了一遍都不见苏恹行身影，绷着的弦倏地断了个彻底。
仿佛允州那场大火又在眼前烧起，赤海燃在盛钧则眼里，最后变成一片猩红。
四下炎炎,嘈杂声融在火焰的浪尖。听雨刀收刀回鞘，苏恹行踩过废址，冲出火海之中，袍子的边缘被灼出焦黄。
夜风在耳侧鼓吹，凉意却意料之外的没有来临，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热。
潮湿落在脸上，苏恹行在盛钧则惊魂未定的喘息中仰头，他被抱的太紧，仿佛骨骼都要被人融入血肉中。
雨点自盛钧则猩红未退的眼前划过，又从苏恹行脸上淌下。
“下雨了。”
“下雨了！”
雨水哗啦啦劈头而下，众人骤然舒了一口气。百十拽着旁边人的胳膊一个劲的摇：“下雨了！下雨了！”
百八被他摇的头晕，顶着一脸灰在雨里大喊：“我知道，又不瞎。”
雨水瓢泼而下，火渐渐就熄了气势。
苏恹行和盛钧则浑身都湿透了，两人站在雨里，苏恹行背上环着的手臂还死死抱着他。眼睫被润湿，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就愈发透亮。
盛钧则埋首在苏恹行颈窝，恶狠狠的说：“苏十九，我人没了！”
感谢观看[猫头]
考完试啦！这两天收拾收拾回家，也调整一下状态，啵唧[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