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节奏安排的很密,林队长只给纪眠之留了三天倒时差的假,随后便是紧锣密鼓的把前几轮的实验数据还有报告图纸全都交给了纪眠之。
纪眠之没什么事,简单修整好之后抱着厚厚的一摞图纸慢步走向林政委给她安排的办公地点,办公室在三楼尽头的拐角处,推开门入目的就是靠窗的两张实木办公桌,左手侧是一片嵌在墙上的同色系书柜,面向窗的那一张办公桌摆着几本关于新机设计的书,简单的两根笔还有一盆绿油油的仙人掌。她走到背靠窗的那面办公桌上,翻开新机的设计图纸和实验数据开始熟悉流程。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着纪眠之双眼变得酸涩之后,她摘下鼻梁上的眼镜,起身活动了一下肩颈走到净饮机旁。
倏地,门吱哑一声被推开,伴随着脚步声和说话声一同涌进室内,纪眠之咬着一次性纸杯条件反射的往门口看。
纪眠之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她感觉,自己好像要碎了。
江凛一身军装,胸前的领带被他松散开,露出锋利的喉结,眼眸漆黑狭长,周身气质凌冽,衬衣的袖口被挽至手肘处,肌肉线条分明。
她定定的望着他,此时室内微光照拂,细尘漂浮半空,窗缘的一缕阳光恰如其分的打在他下颌处,划出一道清晰的分界线,时光画面骤然重叠,她心一下子被揪住,傲骨凛凛的青涩少年冲破时间的沉淀倏地成为落拓挺拔的成熟男人。
原来六年,居然这么久啊,久到她已经这么久没近距离的望过她的月亮了,柔和的月光不知哪一刻起已然变成了刺骨的寒月,遥远的挂在天际,再也不会沉稳的笼罩她一人。
鼻腔涌动的酸涩感让纪眠之忍不住松力,被牙齿勾紧的纸杯砰的一声掉落在地,温水迸溅在她脚边,沾湿了些许鞋面。江凛低垂的眼睫抬起,漫不经心的挂断电话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你怎么在这?”他皱了下眉,确认她没有被烫到后轻声发问。江凛记得老林给了她三天假,今天才第二天怎么就来办公室了。
她弯下腰捡起纸杯,额角秀发挡住她所有表情,“没什么事,就过来忙了。”
江凛没什么反应,反手关门大步走向另一张办公桌,从大抽屉里拿出电脑等待电脑开机,眼角余光一直扫视着站在净饮机的尴尬身影,指尖在桌面上不停轻点着,桌上的卫生抽纸咫尺之遥。
室内静的出奇,纪眠之捏着纸杯垂眼看着地上的水迹,目光有点散焦,虚无缥缈的。
良久,等到江凛的指尖几乎要触碰上抽纸盒的那一刻,试探又轻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可以用一下你的纸吗?”她顿了一下,艰难的补充完整句话,“江队。”
一切行为似乎都找到了可行动机,大手抓住抽纸盒,起身,转身,动作熟练的像是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千千万万遍一样。
他站在她面前,递给她。
纪眠之道了声谢动作极快的在背后蹭了一把,拭掉大半手心里的冷汗。江凛状似没看到她的小动作,等她伸手的时候,指尖不合时宜的往前一推,刚好碰触到她的手心。
湿的,凉的,她在紧张。
他扯了下唇角,眼底柔和一片,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比起江凛泰然自若的模样,纪眠之连心跳都发紧,手心汗涔涔的又被蒙上一层水,她快速抽了几张纸握在自己手心里擦了一下又一下,然后默不作声的把地面狼藉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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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平复好心情再度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江凛早已经开始处理工作了,手边堆积了一张又一张的图纸,铅笔在图纸上发出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她不自觉抿了下唇,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重新低头翻看起手边的资料,两个人面对面各自低头,一时间室内只剩下书籍翻页的清脆声和笔触的闷沙声。
日头渐渐偏南,燥意裹挟着闷风透过纱窗一同送进室内,纪眠之今天穿着部队统一发的工程师制服,深色的,有些吸热,她背靠着窗户,感觉整个后背都滚烫着,唇瓣渐渐发干。
江凛手机震动了一下,总队长安排他下午去带新兵训练,他把手边的图纸一推,捏了下鼻梁,视线落到对面的纪眠之脸上。白皙的额头上沁了一层薄薄的汗,头发被笼在脑后,妆容很淡,眉眼依旧艳丽却全然不见往日的张扬肆意,剩下的只是安静内敛。
他绕过办公桌走到窗前,唰的一下把窗户拉紧,然后打开空调。江凛的存在感太过于强烈,纪眠之的思绪全然被打断,只得停下手上的动作,双眼放空休息。
空调的凉意习习,冲淡了室内的闷热感,纪眠之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从江凛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手机的来电人。
两个字,观乘,像是男生的名字。
纪眠之边划开接听键边起身往外走,不知道是手机触屏太过灵敏,还是她手指不小心碰触到免提键,苗观乘那把穿透力极强的嗓音瞬间布满整个办公室。
“纪眠之!小爷我今天回国了!赶紧出来陪我吃饭!”
纪眠之关掉免提,淡淡的拒绝了苗观乘的要求,她步子迈的极慢又加上苗观乘的声音极大,即便是关了免提,江凛也清清楚楚的听到话筒里传来的未婚夫三个字眼。
此时纪眠之已经走出门外,徒留江凛在室内,站在空调风口下,骤然捏紧了手,关节碰撞的声音极清脆。
他开始动摇了,话筒那边的人如此笃定又信誓旦旦的说出令他梦寐以求的三个字,他在想当年徐舒婉口中的婚约或许可能不是儿戏,又或者,他们真的在国外朝夕相处六年之后,日久生情。
扯到前尘往事,江凛又忽的想到当年他在纪家楼下站了一整夜也不见她有所回应的事,他突然心悸,横生恐慌。
江凛大步向前走,动作粗暴的扯开转椅,满脸委屈愤懑,他刚才就不该帮她挡住倾泻而下的冷风,就应该冷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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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观乘实在是粘人的很,纪眠之受不了他在电话那边撒娇耍泼,万般无奈之下让他开车过来接自己。
挂断电话后,纪眠之折返回办公室准备把桌上的资料收拾一下拎着包回基地宿舍换身衣服,刚进门,就听见江凛毫无温度的声音。
“出去?”
如果不是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纪眠之是断断不会相信江凛是在主动同自己讲话。她抬眼看他,江凛正对着门口的方向,长腿交叠,指间夹着一根铅笔懒洋洋的转着,看向她的眼睫浓密漆黑。
纪眠之点点头,“嗯,有些私事。”
江凛在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嗓音冰凌凌的越发薄淡起来,“基地不许夜不归宿,九点前必须回来。”
“谢谢江队提醒。”纪眠之只当他提醒她是身为队长的责任,拎着包就离开了。
一个是生疏礼貌的江队,一个是“私事”,孰轻孰重,肉眼可辨,江凛咬紧了牙根,醋意几乎要湮灭他,死死地盯着纪眠之窈窕身影,眼眶愣是红了个透。
苗观乘的速度很快,等到纪眠之慢步走到军区门口的时候,一辆白色迈凯轮稳稳当当的停在军区门口,车主打扮艳丽的斜靠在车头旁。
纪眠之上下扫视了一眼这位名噪法国的新锐设计师一眼,到底是不敢苟同设计师的品味,“你们家季老师怎么同意让你穿这样出来的?花蝴蝶。”
常年在国外生活的苗观乘是刻在骨子里的绅士,他接过纪眠之的手包并拉开车门,然后单手扶着车身才有恃无恐的开口,“他出差,现在估计在踏往英国的飞机上。”
京港的发展是触目惊心的,绕是见惯风情迷人法国的苗观乘也对京港赞不绝口,“纪眠之,我现在终于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回来了,这地儿,人杰地灵的。”
纪眠之才懒得搭理他,陪他出来吃饭就是让这位少爷安心一点,省的季寅不在他闲的没事干天天骚扰她。两个人来到评分最高的一家火锅店准备用餐,纪眠之循着记忆点了几样京港特色,等伺候完这位少爷吃完午饭之后,纪眠之才正眼瞧苗观乘。
“什么时候回法国?你和季寅婚期快定下来了吧?”
苗观乘看着纪眠之仍然一副浅淡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盯着她数秒才缓缓开口,“等你安顿下来就回法国。”
纪眠之点了点头,通红的锅底依然翻腾着热气,整个火锅店人声鼎沸,过道熙熙攘攘的有路人经过,苗观乘那股娇气劲又犯了,非要回酒店去收拾一下自己。
两个人开车来到苗观乘下榻的酒店时,正好秦知珩西装革履的从酒店出来,黑色西服外套被他搭在手肘处,白衬衫有些发皱,颈间依稀可见几枚红痕,眉宇间也闪过几缕不耐烦。
时光匆匆数年,纪眠之根本没意识到刚才的男人是秦知珩,反倒是擦身而过之后,秦知珩看着两个人亲昵的背影玩味的扯了下唇角,掏出手机对着两个人的背影拍了张照片给江凛发了过去。
他不好受,江凛也别想开心,好兄弟,就得有难同当。
单是发张照片还不够,秦知珩还发了句语音附送给他。
“你前女友跟人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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